笑声响彻了整个明安城,在城里各处回荡。明安城的人们,包括外府子弟、内府的人,纷纷讶异地抬起头,望向天空。但天空上并没有半个人影,所有人都纷纷猜测,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神秘大笑声定然是某位仙人发出的。
因为,只有仙人,才有这种神奇的本事。
听见这一阵大笑,大长老苏万里的脸色更加凝重了一分。他已达到灵君境界,只差一步,就迈入仙人的门槛。以他的见识,当然知道这磅礴的其实和大笑声,他自己是没办法实现的。这神秘的不速之客,或许是灵君之上的存在——半仙,甚至是仙人。
半仙,其实并非是仙人,只因为灵君跟仙人之间的差距太大,所以有了这一个过渡的境界。不论是真人、真君,还是灵君乃至半仙,都是肉体凡身,虽然修成了体内金丹,但毕竟身体本身没有太大的改变。而仙人则完全不同,一朝得道成仙,便会褪去这身皮囊,以天地之精华重新铸就身体,也就是“仙体”。
褪去肉身,以仙体再生之后,修道者才真正成为仙人。一旦成就仙体,肉身便会有一个天翻地覆的变化,身体会变得极为坚韧,凡铁刚刀根本伤不了分毫。像如此声震全城,也不过是小把戏而已。
但要从肉体凡胎化为仙人之体,那是艰难重重。即便摸到仙人门槛,肉身一时也无法转换。这时候,修道者便需要一个极为艰辛的过程,想尽办法,大量吸取天地之灵气,来让自己的金丹不断进化,成就元神。
当吸取足够的天地灵气之后,修道者才能褪去凡体,获取仙身。在突破灵君之后,到获取仙身之前,这一段漫长的过程,也被称为半仙。
世人只知仙人,却鲜知半仙,都道灵君往上便是仙人,殊不知灵君与仙人还有如此巨大的距离。苏万里已步入灵君境界,自然知晓要从灵君进入半仙极为困难,而要突破半仙,成为仙人,则更加遥不可及。
所以,面对一位来历不明的仙人,他表情才会如此凝重。他有自知之明,在仙人手下,他走不过三招。好在一般来说,仙人们成就仙体后都不会停留在世上,至于去了哪里则是没人知道。要不然这九州大地还不乱成一锅粥。
“前辈!”
“啰啰嗦嗦吵死了!”
大长老再次喊了一声,没想到对方那边不耐烦地哼了一声,苏万里顿时觉得一阵狂风袭来,自己身形都没办法站稳。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站稳脚跟,但一头白发吹得凌乱不已,略微有些狼狈。
看到大长老吃了瘪,苏伯臣欲要上前,却被身边的慕容青雨一把拉住,然后轻轻摇头。
一边是仙人,一边仅仅是个灵君,简直是云泥之别,恐怕人家打个喷嚏就能把苏伯臣吹飞。而且到现在为止,那位神秘的仙人还没下杀手,苏家这边也不宜做什么过分的举动。
就像一阵风一样,一道灰色的影子在天空中掠过,眨眼间就进入了内院。大长老等人也是仅仅跟在后面,一个个都不敢有什么动作。
灰影落入内院,便径直朝客房的方向走去,苏家的人则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后面。
等走得近了,苏洛这才在转弯处看见一个有些佝偻的身影。
老头?他看着那边缓缓走来的人影,挠挠脑袋。
他站在这里,自然是看不到之前发生的那些,即便是听到了声音,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苏洛现在看到的,是个有些邋遢的老头子,与其说穿的是灰衣,还不如说是很久没洗过的白衣。老头个子不高,因为佝偻着,显得更矮。那一张老脸上满是皱纹,头发几乎都白了,仅仅是夹杂着一些青丝。他脸上笑眯眯地,看起来颇为和善亲切,但眯起来的眼睛却隐隐射出狡猾的光芒。
老头笑眯眯地走过来,看看站在门口的苏洛,又看看站在门内的慕容青云。“居然在这,让我好找。”
“师父。”慕容青云觍着脸笑道,“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师父!
站在后面的苏家一群人在惊讶之余,也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这位仙人居然是青云的师父,还好不是敌人,要不然麻烦就大了。”苏万里轻声叹了口气。站在身后的人也都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只有慕容青雨表情自始至终没怎么变化过。
“诸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师傅,道号火炉,人称火炉仙人。”慕容青云干咳一声,向站得远远的众人介绍道。“师父,这里是我表姐家,那便是我表姐。”他朝慕容青雨指了指。
火炉仙人朝慕容青雨看去,华贵的少妇微微屈身行礼。“嗯,你们慕容家的人……不简单呐。”老头眯着眼,笑了笑。最后,他的眼睛停留在了苏洛身上。
“这个小家伙是?”
“哦,他是我表姐的儿子,叫做苏洛,今年四岁。”慕容青云赶紧介绍,随即压低声音,“师父,我看苏洛天赋不低,本想招进来做徒弟。您看……”
“做你的徒弟?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不误人子弟?”火炉仙人看了一眼站在慕容青云身后的年轻人,眼神再次转到苏洛身上。“这小东西……”他眯着眼看了半晌,居然凭借他的眼力,也无法看透苏洛。
“师父。”慕容青云悄声把苏洛的情况介绍了一遍,火炉仙人的眼神稍微一变,再看向苏洛的时候,眼中多出了一份欢喜。“如此一说,倒果真是有些天赋。只是不知是否在锻造一道上也是如此。”
他掉头看着苏氏那一堆人,淡然说道。“这小子天赋不错,便与我做个徒弟,不知可否?”
苏万里的表情先是一滞,随后逐渐露出笑容。被一个仙人主动收做徒弟,这可是多少人做梦都想的事情!他转头看看苏伯臣,这个汉子眼中也露出了喜悦的表情。
“多谢仙人厚爱,但洛儿年仅四岁,怕是太小。不知是否可等洛儿年纪大一点,在与仙人为徒?”
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给苏家那些眉开眼笑的人们淋下了一盆冷水。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苏洛的母亲慕容青雨。
“青雨!”大长老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声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我说得很清楚。”华贵的夫人淡然说道。
突然听到这貌似拒绝的回答,火炉仙人也是愣了一下。天下间喊着求着让他收做徒弟、徒孙,甚至看门扫地的佣人的,不知有多少,他也没料到自己的邀请会被人拒绝。“苏洛年龄是小,但走上正途时年纪越小,今后成就才会越大。我想,你们都很明白。”
如此浅显的道理,谁不明白?但慕容青雨仍旧是一副不甘的表情。
轻咬下唇,慕容青雨低头思索了一瞬,随即抬起头来。“仙人所说甚是,但洛儿年幼,我们作为父母十分不放心。若是仙人坚持要收徒,可否在府内暂住些时日,待到洛儿年纪稍大,再随仙人游历?”
“你这女娃子,是想把老夫留在这?”火炉仙人眉头微皱,一股庞大的气息瞬间覆盖了整座明安城。慕容青云心中咯噔一声,他了解自己师父的性子。这老爷子闲云野鹤惯了,哪里容得人如此强硬地把他留在某地?先前慕容青雨的话,对火炉仙人来说,无异于威胁一般,身为仙人竟被凡人威胁,不怒才怪。
“师……”慕容青云正要替表姐说好话,没料到一个稚嫩的声音却先开口了。
“老头子,跟着你有什么好处?”
老头子?谁敢把火炉仙人喊做“老头子”?此话一出,不仅是苏家一众人等目瞪口呆,连慕容青雨和火炉仙人都是一愣。
“好个狂妄的小娃儿!”火炉仙人哈哈大笑,在他看来苏洛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知道仙人跟凡人的差距,倒也怨不得他。“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么多年了,还没谁敢如此跟我说话。你很好,这徒弟老夫收定了!”
他看着愣愣的苏氏一群人,脸色转瞬就变得淡漠。“那么,就依你这女娃儿所说,老夫在这小破地方暂且住一些时日。”
看火炉仙人没有发作,大长老等人都是长舒一口气,心中一阵后怕。他们很清楚,如果刚才这位仙人真的发起火来,他这宗门,甚至明安城,恐怕都会迎来一场大灾难。不论怎么说,结果是好的。
“那么,我立即就去为前辈准备最好的宅邸。”
大长老见火炉仙人没有拒绝,立即转身离开。其他人也是深深躬身后,各自离去,很快客房这边就只剩寥寥几人了。
“本想收洛儿做徒弟,没想到,徒弟没收到,倒是多了个师弟。”慕容青云哭笑不得地对火炉仙人说,“师父,这辈分有点乱啊。”
“迂腐。修道之人,怎么能看重这些凡间辈分。渺渺仙途,实力为尊,日后若是苏洛实力超过我,连我都不敢再以师父自居。”火炉仙人瞥了慕容青云一眼。
“他?他能超过师父您?”慕容青云愕然。
“这可说不准。反正这小子我看不透,想必也是相当有潜力的。反正,比你要强。”
听着师父的话,再看看一脸无辜的苏洛,慕容青云再次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