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数百年的树木在这山中静静地耸立着。寒冷的冬天,大部分动物都蛰伏在自己的巢穴中,但是林中并不安静,那过分喧闹的嘈杂声,如若不是天气还没有暖和,春天还没有到来,恐怕要将林中的生命全部惊醒。
大考已经开始了三个时辰,争斗已经从最开始的埋伏偷袭变成了正面的冲突。陈离顺利到达了约定的区域,路上顺手解决了几个独行的考生,虽然身上有伤、但同境界中,他已经罕逢敌手。拿取了对方的号牌,他只要与应连羽和吴文举汇合,并在明日晨时顺利出山,他就可以在服役之时选一个不错的地区。自从那场与狼群的血战之后,他的运气似乎一直不错。
不过,相比之下,应连羽的运气就差了许多。或者说,他的运气一直很差,从那个男人将他母亲拉入书房的那一刻起,他的运气就一直很差。无论任何人,身为一个大家族家主的私生子,并且那唯一的嫡出还视他为眼中钉,那他的运气一定是很差了。
应家,武朝六阀之一,而应连羽正是当代家住应承业的儿子。应承业大概都不记得是怎么有的这个儿子,那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酒后的一度春宵。直到三年前,他的长子和三儿子同时罹难,只剩下一个二儿子,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任何一个大家族的继承人都不会只有一个,虽然身边有众多高手保护,但身为武者终归要身涉险地,将宗室气运系于一人,绝不可取。
这个时候,应承业的风流往事被挖了出来。自幼无父的应连羽终于有了父亲,但他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他被卷进门阀的斗争之中,但却不能决定自己人生的走向。他是一个十分重要却无关紧要的棋子,不知道自己何时生死。
身为二儿子的应坚无时无刻不想致他于死地,虽然应连羽此刻看起来毫无威胁,但任何潜藏的危险都必须肃清。而除了长房的其他各房对应连羽的态度可就十分矛盾了,若是除掉了应连羽和应坚,他们就有可能掌握家族大权。但若是推举应连羽这个毫无根基的小子上位,将来携家主以令全阀,却也不失为一道良策。
是以,这三年来,应连羽屡次遭遇刺杀,屡次被人所救,但是他知道自己的运气真的很差,因为救他的人下一刻就可能杀他。
应连羽不知道此刻自己在哪里,为让他一蹶不振,有人下了大筹码。成群结队的人在山里寻找他,接到的命令是不杀。世家豪门到底是有自己最后的一层脸皮,更何况在大考之中展开如此明显的刺杀,朝堂之上,其它门阀可不会放过这个弹劾的好机会。
凝罡初期的修为,已经是应连羽故意放慢修炼的结果,他十分确信,若是自己此刻有贯窍期的修为,他早就已经被扔到河里喂鱼了。但应坚显然是没什么耐心了,他决定将这株幼苗掐死,拔了他的根,让他自己慢慢枯死。
应连羽不想死,若是武功被废,他恐怕会活得生不如死,他痛恨朱门大院里的那些人,但他必须同时小心翼翼地展露自己的天赋,证明自己有活下去的价值。
四周的人已经渐渐围了上来,应连羽手里的剑不住的颤抖,他与死亡接近的次数很多,但他依旧惧怕。这些人有的丑,有的英俊,武器五花八门,各带着不同的脸围了上来,相同的是从他们眼神中的渴望与热切可以看出,他们此刻只是将应连羽当作了某种未知的猎物,不是同类。
对荣华富贵的幻想令他们的呼吸变得沉重,以致于他们丝毫没有听见陈离的脚步声。
“没想到,应兄还是个有来头的大人物”陈离略带调笑的声音在众人的耳畔响起。
“大人物小人物,若是死了,便连人都不是,只能算作物”应连羽只能苦笑。
陈离一打眼,周围共有十二个人,以二对十二,在境界相差仿佛的情况下,连逃跑都是奢望。
而在这十二人中,有一人站的离众人稍远,怀中抱剑,他看向应连羽的眼神比所有人都炽热,也更残酷。
“这件事情不是你可以参与的”他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
陈离却不看向这人,只一步步向应连羽走去。
“看来很麻烦”陈离的笑容无比轻松,但拿刀的手却丝毫没有松懈。
“京都应家的事,再小的事对于你来说都是大麻烦”那人抢着答道。
“京都应家?!”另外的人中有人惊呼起来。
武朝六阀之一,这些人瞬间知道今天的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了,但转念一想,若是简单,谁又会开出那么优厚的条件呢。
“我喜欢麻烦”陈离的回答出乎意料的轻飘与强硬。
那人使了个颜色,另外十一个人慢慢围了上来。
紧张的氛围犹如冬天的环境一般肃穆,但是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撞破了这令人压抑的氛围。
一身破烂的吴文举提着把破剑从不远处的密林半走半跑的撞了过来,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他的双腿已经微微有些颤抖,这边的情形,傻子也看得明白,他本就不是胆大之人,就想着进了武院,将来武道有成,让父母过上好日子,置办些田产,丰衣足食罢了。
面前的这个圈子,可是和他想象中的安逸日子,没什么关系。
他勉强得裂了裂嘴:“发生了什么事?”
站在远处的那人轻蔑地笑了笑,武院之前发生的事情他自然知道,原以为也是一个胆大的人,没想到事到临头如此胆怯,真不知当日哪来的那般胆量。
陈离看见吴文举如此窘态,哈哈大笑。自然不是嘲笑他,他此时越是胆怯,越证明当日有人侮辱他父母时,他能拔剑相向,是怎样的勇气。
没有人是一直勇敢的,在需要他勇敢的时候,他站了出来,他就是勇者。
“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朱门世家的龌龊事”应连羽吐了口血沫,拔剑在手,转过身去,将背后交给了吴文举和陈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