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阳城,广侯府后山。
虽然是响午时分,但天色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着帝国南疆的这座边陲小城。
雨越来越大,人们都在家里避雨,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少年却在雨中咬牙苦修。只见他双眉如剑,脸如刀削,左袖上绣着一片柳叶。看上去说不上有多英俊,但一脸坚毅,越看越耐看。
深秋的雨水早已打湿少年的衣服,头上的绷带甚至还渗着一滴滴鲜血,显然伤势还没痊愈,他却一言不发地咬牙苦修。一次次全力以赴,每一拳都落在面前的青石碑上,身旁摆着一座沉重的大石。
“咚,伏虎拳,二石之力!”
“咚、咚、咚,山河掌,三石之力!”
……
青石碑青光流转,浮现一个个数字。
看上去身体有些瘦削的少年,招式刚猛,大开大合。
施展伏虎拳一拳砸出去,呼呼作响,光是刚猛的拳劲就先声夺人。隐隐约约宛如一头猛虎,力大无穷。施展山河掌的时候,气势一变,从一个气势如虹的猛虎,摇身化作一个无坚不摧的军中战神,不凿穿敌阵誓不罢休,锋芒毕露。
伏虎拳和山河掌算不上什么厉害的招式,但在少年手里,威力却是非同一般。
这一幕,如果让羽阳城的众多世家弟子看见了,绝对是大吃一惊!
少年实力非凡,但无论他如何变换招式,青石碑上的数字最多也停留在‘三’上,再也无法刷新。
一石之力,相当于上百斤的大石狠狠砸下去的力量。足足三石之力,这对一个武道一重的低级武者来说,已经是出类拔萃了。但是,尹寒显然还远远没有满足,在雨中咬牙苦修。
武道一重,在左袖上绣一片柳叶,武道二重就可以绣两片柳叶,以此类推。袖口上的柳叶越多,就意味着实力越强。修炼后,体内凝聚的力量形象地称为真气,少年的梦想,就是迅速突破到武道二重,穿上绣着两片柳叶的武者战袍。
“哥哥,尹寒哥哥,别炼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就算这次通不过广侯府的考核,那也没什么,我们大不了再出城流浪去。只要你没事,小妖跟着你流浪一辈子也愿意,哥哥,别修炼了,哥哥……”
一个身穿翠绿色花格裙子的女孩子冒雨冲过来,站在少年身边撑起一把破旧的雨伞,帮后者遮风挡雨。看着疯狂修炼的尹寒,泪如泉涌。
今天,是广侯府一年一度的考核的日子,羽阳城所有适龄的少年武者全都齐聚一堂,带着妹妹林小妖逃难而来的尹寒也没有例外。
顺利通过考核成为广侯府的弟子,不仅可以学习高级功法,还可以摆脱难民的身份,兄妹俩得以光明正大地留下来,不再四处流浪。通不过考核,要么沦为权贵们的奴隶,要么就被赶出城去,无处容身。
尹寒不想成为卑微的奴隶,更不想一向体弱多病的妹妹林小妖跟着自己继续流浪,对这次的考核志在必得。但遗憾的是,虽然在考核中击败了叶飞那个世家弟子,但脑袋也不幸被后者的重剑劈中,倒地血流不止。
脑袋上的伤势,尹寒倒不怎么在乎,也不担心恶少叶飞的报复;他忧心的是这样一来,能不能顺利通过考核就不得而知了。离开广侯府后,干脆咬牙修炼起来。
“哥哥,别炼了,为什么对自己要这么狠?哥哥……”
林小妖泪流不停,哭得梨花带雨。
冬天就快到了,雨水落在身上格外寒冷。小小的雨伞撑在尹寒头上,她自己却全身湿透了,冷得一阵阵哆嗦。
“小妖,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尹寒终于停了下来,一弯腰就把沉重的大石扛在肩上,胸膛急剧地一起一落,大口喘气。强健的肌肉,一块块鼓了起来,脉络分明。
如果无法通过广侯府的考核,兄妹俩马上就会被赶出去。身为相依为命的亲人,以小妖柔弱的身体,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波折?
“哥哥,我们一起回去,答应小妖,好不好?”
林小妖上前一步,紧紧抱着大口喘气的尹寒,多年来四处流浪,一直相依为命的经历浮上心头。
尹寒感觉鼻子酸酸的,抛下肩上沉重的大石,伸手摸了摸林小妖被雨水打湿的长发。正想说些什么,眼睛的余光突然看见一条矫健的身影从远方冲了过来。
“过了,尹寒兄弟,你通过考核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眉飞色舞,带来了一个令人激动的喜讯,“尹寒兄弟,广侯府已经正式贴出公告,你通过了考核。从今往后,你就是广侯府的弟子了,没人敢把你们赶出城外了!”
“赵峰兄弟,真的?”
尹寒眼前一亮,刹那间,情不自禁的激动起来。
流浪多年,无数次又冷又饿,自以为兄妹两要一起死在野外,梦想着有一天能有一个容身之地。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么一天,怎能不激动?
“真的,尹寒兄弟,你真的通过了考核!以后,你不再是一个难民,而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广侯府弟子!”
赵峰点了点头,一脸肯定:“不过,听说得知考核失败的消息后,叶飞那个恶少勃然大怒,看样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接下来一定要小心!现在跟我去报到,走!”
“好,走!叶飞那小子只是一个外强中干的纨绔而已,怕什么!我能击败他一次,就能击败他第二次!”
尹寒抿着薄薄的嘴唇,丝毫不惧恶少叶飞的报复。
正想和赵峰一起离去到广侯府报到,突然发现怀里的林小妖身体软绵绵的,不知什么时候晕了过去。
这些年来,一向体弱多病的林小妖跟着尹寒四处流浪,身体早就虚弱不堪了。今天的考核过后,见尹寒带着一身血迹回来,被吓得不轻;接着,见他疯狂修炼,不由得忧心焦虑。骤然听说尹寒通过了考核,激动之下,一口气上不来就晕了过去。
“小妖,你怎么了,小妖?”
尹寒抱着林小妖柔弱的身体,大声呼喊,怀里的林小妖却是一动不动,呼吸越来越弱,手脚越来越冷。
赵峰上前看了看,摸摸林小妖的脉搏,脸色一变,“不好,很有可能是淋了雨,着了风寒了。”
在挤满了难民的羽阳城,得了风寒,基本上就意味着死亡。没有人愿意收治这样的病人,唯恐引来可怕的瘟疫。
“尹寒兄弟,你先去广侯府报到,小妖这里我来想办法,带她找人医治。快走,广侯府过时不候,再不去就晚了!”赵峰略问沉吟,催促尹寒赶紧走。
好不容易才通过考核成为一个广侯府弟子,怎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逃难路上相识,一路互相照顾的赵峰,比谁都清楚尹寒为了通过考核,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赵峰心急如焚,担心尹寒错过报到的时间,后者却抱着妹妹林小妖的身体一直没有松手。
跟着,一言不发,抱着昏迷不醒的林小妖转身就走,向附近的一个郎中家里飞奔而去。无论赵峰在后面怎么呼叫都没有回头,速度越来越快。
哗啦哗啦的滂沱大雨中,尹寒抱着昏迷不醒的林小妖,心急如焚地走进云家药铺。很快,就一脸失落地走了出来,飞奔而去;
抱着浑身湿透的林小妖,尹寒跪在以医术闻名的云家大宅外,任由冰冷的雨水落在身上。可惜,等来的不是云家的帮助,而是一群穷凶极恶的恶奴和猎犬;
……
这一天,尹寒抱着妹妹林小妖走遍了羽阳城的每一间药铺,向每一个郎中和炼丹师求助。然而,等来的不是爱莫能助的叹息,就是不屑一顾的驱赶。
广侯府报到的事情被他抛之脑后,不顾颜面扫地当众跪下,只想救醒相依为命的妹妹。然而,陪在他身边的,只有身体越来越冰凉的妹妹林小妖。
“小妖,你不要死,不要离开哥哥。不,你绝不会死,绝不会……”
尹寒嘴里喃喃自语,眼泪一滴一滴地淌下,多年前的一幕,浮现在心头,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几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