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等，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你说风墨的爹是风耀宗，当年的禁军统领风将军？”大厅里闪过一个人影，拦在了她的面前。
她闻言冷冷看着他，狠狠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别以为你是这里的老板，我就要听你的。”
“站住，你不把话说清楚了，休想离开这里。”钱老爹跃到她面前，伸手拦住去路，没想到，他多年不用的武功，今日还是再次使出。
她不理会他的话语，极快地转身，轻轻扬起右手，皓月见状突然冲了出来，大叫道：“小心有毒。”
钱老爹出招反剪住她的双手，说道：“丫头，你跟你娘一样狠，不愧是毒女叶清媛的女儿。”
大厅里的打斗声，早已吵醒了楼上熟睡的众人，风墨拥着钱多多刚走出房门，扫了下楼下的几人，心里隐隐一动，他认识叶清媛，可是钱老爹，因为他是多多的爹，所以自己并未派人查清他们的底细。找到多多后，他觉得能跟她一起便好，别的事情都不再重要。
钱老爹看着还站在风墨身旁的钱多多，立刻说道：“多多，你给我下来，还有，你不能嫁给他。”
“爹，你说什么？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钱多多脑袋一下空白了，明明之前还好好的，爹还和风墨商量他们结婚的事情，现在爹爹怎么不同意了。
“不为什么，只因为他是风耀宗的儿子，我钱远山的女儿，不嫁给仇人的儿子。”钱老爹将一头雾水的钱多多拉到他身后，不让风墨靠近。
风墨虽然着急，但表面平静，拱手道：“钱叔，这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爹一生并未与人结怨，却惨遭毒女的杀手。”
“风墨，你年纪还小，有些事你也许不知道，回去问你们家风老太君吧。”钱老爹哼了一声，转身对着祁叔祁婶吩咐道：“我们走，这里怕是待不下去。”
“钱叔且慢，我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风墨摇摇头，还是极有涵养地劝说道。
“不用查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今日也许真该做个了结。”门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众人循声望去，伴着风雪，门口站在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身上的袍子已经落满了积雪，想必在门口已经站了许久。
她目光的淡淡扫视着众人，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气势很足，缓缓走近屋子。先是对着钱老爹点了点头，然后是金老爷，最后目光落在风墨身上。“墨儿，奶奶来给你提亲了。”
风墨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忧伤也有淡漠，钱多多感觉到他的异样，伸出小手握住他的大手，给他温暖的力量。
老妇人轻轻扫了扫肩头的雪，看着钱老爹说道：“钱护卫，多年不见，你还是一点没变，怎么？心里还怨恨着，把对风家的怨恨，都出在我这个老太婆身上，何必为难这些孩子。”
钱老爹嘴巴动了动，想说着什么，却被祁叔拦下，他对风老太君拱手道：“祁清见过风老太君，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既然您找到我们，我们也不会再躲，只是我们的妻子、孩子都是无辜的。请老太君放他们一马。”
风老太君对着二人挥挥手，叹息道：“今天我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奉谁的命令，也不会带走谁，有些事情，在我心底藏了二十年，我不想把它带进棺材。”
“既然风老太君如此爽快，那我兄弟二人斗胆问您一句，当年风将军为何要让我们护送芸妃出宫，却又对芸妃下了毒手，而后又要杀我们兄弟灭口。”钱老爹憋不住心底的话，问了心底一直疑惑的事情。
风老太君抬眸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风墨，以及更远处的皓月。她手下微微一紧，随即颓然松开。“芸妃当年并没有死，要不也不会有二皇子。只是，要杀你们的人也不是耀宗，而是皇后娘娘。你们在宫中当差多年，自然明白一个道理，只有死人的嘴巴才不会说出任何秘密。”
钱老爹和祁叔对看了一眼，纷纷摇头，似责怪，似埋怨，“我就知道，风将军不是那样的人，我们兄弟二人流落此处，却也想着如果有天还能重回京城，定要问清楚当年之事情，现在想来，我们不配做风家军，我们愧对将军。”
“这事也不能怪你们，你们那时还年轻，不了宫中险恶，个中要害，要成为人上人，付出的代价也非常人多能。”风老太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本来我是想保住芸妃和皇上的血脉，无奈被皇后知晓，所以你们的兄弟才会惨遭杀手，并嫁祸在耀宗身上。”
风墨深沉的目光紧盯在风老太君身上，久久揣摩，终于开口问道：“老太君，我爹娘的死到底是为了什么？”
风老太君看着他，目光平静，语气中有了几分自嘲地讥诮：“他们是为了风家死的，为了保住风家，为了你才死的。是我的主张，你要恨就恨我，是我亲手葬送了自己儿子和媳妇的命。”
风墨浑身微震，后退了两步，回望金家的几人，说了一句：“不可能，我记得，她叫叶清媛，我永不会忘记。”
“同皇家息息相关的人家，又有几个能一直享尽荣华和富贵，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爹娘没有错，他们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但皇后不容他们，我有什么办法。我不忍看到风家百年的基业在我手里毁于一旦，不忍看到侍奉三朝的风家落到满门抄斩的地步。所以，你爹娘答应了我的要求，自愿向皇后娘娘请罪，唯一的要求，就是祸不连及风家。”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之下，却忍着锥心之痛，他最优秀的儿子，最贤惠的媳妇，却要眼睁睁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不信，那皇上呢？当年皇上就不管芸妃，任由皇后胡作非为？”风墨的神情在她一字一句中冰冷，渐生悲戚。
“皇上那段时间身子奇差，经常一连几个月都不早朝。皇后娘娘仗着自己有皇子，宫中的势力大都向她倒戈，将宫里所有反对她的人都要赶尽杀绝。”风老太君面无表情地说道。声音里却又带着恨，一道清泪自她的面颊潸然滑落，“她又何尝不想推倒风家，砍我的头呢，只是，她还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她是聪明的人，两条人命足够给我们风家致命的打击。”
“那为什么你告诉我要对金家报仇，要娶叶清媛的女儿，要给我爹娘报仇。”风墨的脸色如同这漫长的冬日一样，极深、极寒。更透着沉积不化的悲凉。
“因为你爹娘本来就是她杀死的，你要报仇，你要泄愤，并没有找错对象。皇后岂是你和我可以动的？”风老太君说这话时，看了看远处的金老爷，对视的双目了无生机，无力的哀凉生自心底，久久存留。
“你不要胡说，我娘才不会会乱杀人，明明是你们风家害死了芸姨，现在却说出这话，要来脱罪。”一直被皓月控住的女子忽然大叫，面目也变得狰狞骇人。
“媛媛，够了。你娘临终前的话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不要意气用事，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金老爷急忙用双手抓住她，一遍遍地轻哄着她。
很久以后，在他和皓月的安抚下，她终于渐渐平息了怒火，不再吵闹。金老爷走到风老太君面前，开口道：“我只想问你，将清芸母子藏在山上的认是你吗？太子夭折后，让皓月进宫复仇的人是你吗？当日告诉清媛杀她姐姐的人也是你吗？”
风老太君看着风墨淡淡的身影，渐渐地失去了清晰，长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闭目道：“是的，在我救下芸妃，皇后逼我给个交代的时候。我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我只要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给我的儿子和媳妇偿命。”
“他过去是皇后，现在是太后，你斗得过她吗？”风墨不解地问道，他只觉得眼前的人好陌生，这真的是他的奶奶吗？虽然他已经很久没叫过她奶奶了。
“原本我打算让皓月替他娘报仇，但没想他后来放弃了皇位之争，虽然与我当初设想的有所偏差，但目的都是一样的。她现在还是太后，但已经一无所有。也许，没有了权利，比让她偿命更加痛苦。与其让她痛快了断，不如看她慢慢被自己的想要夺权却又夺不到的欲折磨而死。欠我们风家的，终究会偿还我们。”风老太君缓缓站起身，走到风墨身边，淡淡道：“墨儿，我知道你不会原谅奶奶，但奶奶不后悔这么做，今天，我告诉你这一切，只是想你不用再想着报仇，去跟她好好过日子。我现在孤苦无依，是我活该收到的惩罚，此生已往，我每日诵念经文，或者可以为我恕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