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9月6日至29日，平凹和庆仁，宗林，全铎，小路一起走了一趟“西部”，他们以不同的艺术角度，感悟着共同的艺术人生。时隔半年后的2001年4月23日，平凹和庆仁等人又相聚文豪杂粮食府，回味西路上的所见所闻，畅谈西路上的所获所得，自由地抒发情感，坦诚地展示心灵，生发出对艺术更加深刻的感悟。他俩言有尽而意无穷，给人以启迪，也给人以震撼。
现将平凹和庆仁的对话摘录如下，以飨读者。
不管是作家，艺术家，首先是活人，然后才是文章和艺术。其实，很多好的东西是在嬉笑怒骂中。
贾平凹刚把《艺术世界》杂志翻了，如果从亲切度来说，我觉得还是黄苗子和王世襄的对话要好些。文人那习气都在，而两个老头子说起来，话题又有意思，又有趣。不说那种很艺术的话，说家常话。老僧说的是家常话。
邢庆仁：他们的对话我也喜欢。这与个人的知识素养生命体验有关，更与人的年龄层有关。一个三十岁的人是无法得知一个六十岁老人的心理的。我是相信这个年龄层对人的限制的。
贾平凹：我来介绍一下，这是邢庆仁，职业画家。他在全国七届美展上得过一个金奖，样子像不像一个和尚？他在陕西国画院，有一个大画室，我老去他那儿聊天作画。去年九月份西部之行是一块儿走的，一个县一个县地往西走。回来以后接触就更多了，之前也熟，但交往不像现在这么多。他在城北，我在城南，打车去，聊天画画，就回来了。有这样几个感觉上能对应的朋友在一块儿，多好。西安不像北京、上海，能说话的人多，活动多。当然文学界也有好多朋友，时间长了，见面就是玩了，也不谈文学，也不谈艺术，搓麻将吃饭，互相斗嘴骂一骂，或文坛上一些蝇营狗苟的，就是这，以文会友，最后成了会友的时候绝对不说文了。现在与邢庆仁几位还是以画为友，见面还惦着画，过两年可能也不谈画了，人的交往都这样，跟谈恋爱一样。当然喽，不管是作家、艺术家，首先是活人，然后才是文章和艺术。我见过许多很文学很艺术的人，一瞧他们的作品，我便不与他们为伍了。
邢庆仁：能与平凹西行是缘分了。因为我们都是居士。虽说他是带着写作一本关于丝路的书西行的，对他也不存在什么压力。只是再回头吸些氧罢。西部地域辽阔，天是蓝的，云朵是白的。这比在西安城看见竖起的大广告画上的蓝天白云更远大，更有吸引力，更野腥味。我老觉得远处云山的影子还有什么东西的。我想希腊神话里的欧罗巴是在这里被劫走的。这里有民族的那种浪漫色彩，有远古的想像空间。当我们再赶到下一站火焰山下时，已是夕阳西下，忽地觉着那火焰山在昏黄的光线里像无数裸体堆积而成的古铜色的那种。一路上，我主要画速写，再用文字加深记忆。
贾平凹去年往西部走了一趟，感慨很多。正在写个东西，当然不想写成游记式的，也不想写日记式的，随心所欲地写，小说不是小说，散文不是散文，骨子里把握个道数，胡乱写。写出来你看吧。人到这个年龄，快五十啦，做文章已没了章法，只是生命里的感受，散文写到一定的程度，更接近杂文，当然不是现在所谓的那类杂文，林语堂、张爱玲、钱钟书等后期的作品就是那样。每次到新疆，也怪了，书法绘画就长进，好像哪儿突然开窍了，猛地一下子，有顿悟的感觉。那年到新疆，突然发现字写得大气起来，特别兴奋，把当时用的那支笔也带了回来。画也是这样，去年回来后格局就变了。不知是那里的辽阔，还是环境苍凉，给了你一种神秘的力量，给了你一种气，你根本是无意识的，但你放开了。
邢庆仁：这一点你说得太好了。其实很多好的东西都是在嬉笑怒骂中。在外人看来是胡说八道，在文人眼里却是最高境界。人一生下来是哪个品种就是哪个品种，品种是自己的东西。作品会凸现你自己，说到底也是世界观问题。
贾平凹：现在这个时代是装饰和设计的时代，形式当然是有意味，但只玩技巧性东西，一时新鲜，恐怕还不行吧，成不了大作品吧。作品会凸现你自己，说到底也是个世界观问题。它不是那种现代宣传使用的语言，无产阶级呀，资产阶级呀，而是做人的常识，后天性实用性的那种，比如对领导怎样，对朋友怎样，对家庭怎样。你得有你的精神嘛。人一生下来是哪个品种就是哪个品种，鸡吃东西是刨着吃，吃得少还给你下蛋，狗吃得多，还吃肉，狗却不给你下蛋。品种是自己的东西，你是谁，你的环境，你的修养呀这一类。这次到西部，有一段路，和凡高的画像得很，当时也是个黄昏，天上流动着沉重的云，两边是沙梁，沙梁上长着树，是沙柳，黄的，然后走入一段野芦苇地，野芦苇半人多高，上面是白的芦絮，白得像雪，下面是黄颜色的，然后路特别直特别遥远，它从那儿拐过来时，你看着就来了感觉，但这种感觉用文字没法表现出来。
邢庆仁：形式的产生，技巧的产生，是一个创作问题。在艺术中表达什么与怎样表达同属艺术创作的两个层面，合一便产生作品。但形式与技巧产生就在你自身素养及周围环境。
贾平凹说凡高是疯子、是天才，或许是，或许不是。我走了西部那一段路，我想，凡高是不是有他的视觉环境？他见到了他画里的那种东西。在西安我们见到的阳光是灰色的，你在西安画油画，色彩肯定是灰的。我到过南方，水雾沉沉的，肯定画不好色彩，你对阳光的感觉就体会不出来。在西部，在高原，阳光特别亮，对色彩的感觉马上就不一样了。这是环境决定的。本来我不会摄影，这次拿了个傻瓜机子，照出来一看，跟现在发行的明信片一样么。我觉得绘画和别的艺术样式一样，你要形成你的一种风格，肯定有你的性格、生存状况、学养，甚至身体等多方面因素来决定的。我学你，先研究的是你是咋形成的，然后才能决定哪些适应我，哪些不适应我，我一切都不了解，把你的画拿来学你画你，我就永远传达不了自己的精神。
邢庆仁：现代艺术是个人化的东西，通过个人感受完成的。作品里既有视觉的又有精神状态的。凡高在当时是突出了这点的。这里指的个性化是自然形成的东西，综合了或调动了你自己。用当下的话来说就是生命状态，从而也就有了你的视觉经验。角度，色彩，形象或者方法。不是以往固有的模式符号。这样的艺术一定是鲜活的。
贾平凹：对。
邢庆仁：这种艺术的形成会与以往公认的价值标准，审美习惯不同，这也是很自然的。一般情况下，社会总是以一种规范作为标准，然后又形成习惯。社会习惯如同家庭生活习惯一样，不同的习惯容易造成差异甚至冲突。艺术的起源不是为了艺术，而是人的一种行为方式在表达，交流视觉的声音。行为的表达与交流这个过程中形成了艺术自身的方式方法，观念模式，流派风格及时尚。观众认可了是美的，反之便是丑的。“世界上或许从未真正有过艺术这种东西。”但真正的东西是存在过的，这便是人，人类生命与作品。
贾平凹：但是从另一个角度吧，每一次吸收外来的东西或者说新的文艺思潮进来，像雷区一样，总得有人先踩过去。如果没有那些人在前头牺牲掉，雷区的路是开不出来的。所谓先驱，历史上第一个起来造反的人，最后他当不了皇帝，原因就在这儿。我是从不攻击加害这些前卫呀，新潮呀，另类呀什么的，我在后面窥视他们，关注着，研究着，他们牺牲了，咱从他们的尸体上前进。这样说是不是残酷啦？
邢庆仁：是很残酷的。从文化的角度，它是灵魂的，精神的东西。而这些都属文人自身的东西，包括生活状况，心理健康程度及作品的深刻性。如果放在意识形态下的社会背景里同样无法逃避这种残醉性。
贾平凹拿文学来讲，现在有一种社会潜意识的对文学的定势，写作的定势，出版的定势，阅读的定势。
这就要命了。我有个观点，读者是要改造的，你不能适应他。其实艺术家他创作时从没有想为读者写啥东西，起码我没那么想。读者和作家的关系，如果谁靠谁都是靠不住的。迎合读者肯定没有好作品。现在的艺术家，看他的作品，听他的宣言，也都在强调精神，可往往强调了描写对象的个性，比如画农民，是农村哪个地方的人，是农民中的哪一类，很逼真生动，最多达到这一点。真的把自己的想法通过农民表达出来，这种就不多了。啥叫现代意识？现代意识也就是全人类意识。再有大力强调时代精神。时代精神是存在的，但怎么理解？在大的社会背景之下发生的事情，必然有这个背景的特点。现在所谓的时代精神，变成了一种政治需要下的结论。中国目前文学艺术混乱着，谁都可以出来，没有权威了，没有一个标准。到底啥是好，啥是坏，说不清。你要说这个是好的，肯定有人说这是坏的，你说东，肯定有人说西。有人完全以他个人的好恶来评判，当然他有这权利，但是非就糊涂了。邢庆仁：艺术创作是一种个体劳动，首先是对自己负责，社会效果是客观效应，是你无法预料和无法把握的。作品应该是真实的，最基本的是作者自身的真实。目前大画家太多，名人也太多，水分也就大了。这种东西已渗入到社会的各个角落了。
贾平凹：好多人对作品并不认真看，很快翻一下，瞧个大概就完了。
邢庆仁：是的，作品往往就是这样被搅乱了。对一件作品首先是看，得去欣赏，通过欣赏使人产生想像，产生看法。最终激发出新的创造。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艺术也是这样。真正的作家，艺术家是天生的，该有多大气候，都是有定数的。
贾平凹：现在这个世界，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它是个“美国的时代”，民族国家很不满，但你无可奈何。在中国，即使不说上海，就说传统文化最深厚的西安，你到大街上看看，人的服饰呀、语调、行为，处处都有美国文化的影子。绘画、音乐、文学、思维观念、生活方式，不能不受它的影响。这种现象是不可逆转了。问题是怎样在自己母语的基础上发展文学，或者说绘画吧，怎样在中国传统基础上发展绘画？具体怎么办？有没有将来发展了和西方抗争的可能性？前不久，法国有个记者来采访，他的夫人一块来了，那夫人也是个艺术家，有些像我们说的行为艺术家，但也不完全是，可以说是观念艺术。她说她目前喜欢跟踪，比如在大街上看见一个人，她对他觉得有兴趣，就暗中跟踪。她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好奇这个人要干什么。她跟踪了一个月，用文字和照片记录下来，出了一本书。法国人浪漫，容易出新玩意儿，这事对我倒有启发。在西安也常有跟踪的，一般是小伙跟踪漂亮的女孩。但最多穿过三条大街就不跟踪了。要么跟踪的就是打劫者了。中国人不可能有法国人的好奇心。再一点，人家富有，得寻找些刺激的东西。咱现在还困扰生存问题。在中国，不管文学还是艺术，生存危机是没法摆脱的。21世纪更强调的是观念的东西，内心的东西，强调是对的，世界都是这样。但我觉得，在这种大背景下，中国还必须有中国的特点。
邢庆仁：中国毕竟不是法国，咱有饭吃，还谈艺术。西北有很多地方的农民考虑的是在哪儿能挣到一块钱，买些化肥呀，给小孩交学费呀，不可能让这些人谈什么自我呀，现代呀，后现代呀！
贾平凹：生存的环境不一样。生命体验的东西就有区别。你站在楼梯第一台阶了，你可以理解第二台阶，但你绝对理解不了第九个台阶。当科长的可能想着什么时候当处长、厅长，对于什么时候当国家主席，他是做梦也不敢想的。
邢庆仁：西安的主要文化就是农民文化。农村的相对封闭及朴实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诱惑。但农民同时又有狭隘与保守的一面，事实上已经影响了文化的发展。就生活与艺术的关系而言，我想，还原生活和表现生活还是有区别的。这尤其在国画里经常被搞混。现在说关于画农民这个题材，因为每个人的学养，心理素质不同，对农民的理解也各异，但大多是在做表面文章。咦，你画得比照片还像……我不那么做了。
贾平凹：他对农村、对土地、对农民，完全还是老观念。像以前的一些作品，虽然表现农村也很生动，但再生动，也不是把你自己的精神渗透进去，价值观念完全是阶级斗争分析法那一套，你没有你自己。最多你水平高，刻画人物更像一点，活一点，作品优秀与否，只能在这方面评判。我们讨厌政治概念化的作品，也讨厌那些演绎哲理的作品。现在洋人的节日比中国传统的节日热闹得多，过洋节都在街上过，过春节都在家里过。
邢庆仁：过洋节成了潮流。就像最初把上厕所叫尿尿，慢慢发展为解手，方便，去卫生间，现在叫去洗手间。由说你长得好看发展为漂亮，靓，酷，酷呆了，到酷毙了。这就是时尚语汇。我觉得这些东西是在重复，容易腻烦。平安夜那晚南北大街禁止车辆通过，我的天，街上已没有了秩序，行人在路灯下头戴可怕的怪兽面具，有一张绿脸像是活鬼。害得我从南门外步行至北门外才拦了一辆车回家。我想，我们如此热衷过洋节，用洋词汇，可洋人看见我们的画都不理解了。他们看兵马俑，他们要听民歌，而我是不会唱民歌的。我告诉他们，有一个人唱民歌唱得好，他是贾平凹，是那曲“后院里有棵苦李子树……”，而且音域宽广，深沉，并且有埙配乐，《废都》上的那种。
贾平凹外地人以为陕西就是陕北，不是的，陕西有陕南山地、关中平原，陕北高原，三部分，完全不一样。在国内流行的是陕北民歌。陕北陕南有民歌，关中没有民歌，关中有戏曲，就是秦腔。比较文明了才有戏，戏是从民歌慢慢发展形成的。
邢庆仁：我是喜欢西安这座城市的，特别是夜幕降临时的那种忧愁。我上大学念书也是在西安城南的兴国寺，我的艺术真正起步也是从这里开始的。我的一幅画《玫瑰色回忆》，就是那幅获奖作品，表现的是关于陕北的故事。画这幅画的地方是在西安城北的龙首村。龙首村有唐大明宫遗址，如今站在那废墟上像空穴来风，冥冥之中使你不得不承认它的存在，它曾经有过的辉煌。这里已成为我艺术创作的玫瑰园。我可以自由想像，画我心里想画的那种画。
贾平凹这个城市对我来说，是创作很重要的一个地方，我创作有两块根据地，一是故乡商州，一是西安。当然有好多人批评说你生活在西安城，没有写出大都市的特点来。我说，西安这个地方，它不是上海，是传统城市，从农业人口慢慢发展过来的城市。再者，我接触的都是底层人，最多是中产阶级吧。我生活的圈子是文学圈子，艺术圈子，有的领域我是不熟悉，比如管理层，金融层，产业层。存在的环境决定了你从事什么，只能写你熟悉的。所以，我凡是写城市题材，都写的是从农村到城市的那一部分精神漂泊者，或城市最底层的人人事事。我知道我的长处，也明白我的短处。你是麦子，种到哪里都能出来，种到戈壁滩，你也可能发了芽，长那么一尺高，结出果实。把你种到平原上，你可能长二尺高，结这么长的穗。但起码你长出的是麦子，不是玉米。在陕西这个地方做艺术家，有好处，你能了解中国社会最基本的东西，能得到传统文化的熏陶。当然，接受新东西相对比北京、上海、深圳、广州等地方要慢些，现在是信息社会，啥东西都可以很快过来，但还是没有亲身体验好。我每年要去上海感受一下。但你要离开这个地方，你就没有你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艺术也是这样。
邢庆仁：因为生活环境的影响，使画家都面临着一个具体问题。一类是有点写实能力又有一定市场的人兜里有钱，腰杆自然挺得直，可面对学术时他们视而不见。另一类冲着艺术来的人，前卫一些，兜里没钱。有钱的画家在新闻媒体里频频亮相，领导接见，没钱的画家也就没人宣传，就是这样尴尬的心态。
贾平凹：陕西在外省，不在中心，接受信息慢一些，好处是可以独立思考，能想好多东西。如果太处于信息中心，老受人家影响，容易没判断力。今天张三如何，大家都去看，明天又看李四的，整天忙于信息交流了，就不过滤了，也异化了。在外省，有好处，能伸能退，能进去，能出来。
邢庆仁：对，你说的这个使我想起人们经常说的某某是山沟里飞出来的金凤凰，还有某某太可惜了，至今还窝在山沟里无人知晓。问题是飞出来的那只凤凰确实是凤凰，可以与龙匹配，而没有飞出来的就不一定是凤凰，也许还是一只鸡。我相信真正的作家，艺术家是天生的，该有多大气候，都是有定数的。从字画里能看出人命运的贫富和贵贱，该考虑的是怎样反映生活。
贾平凹深入生活基本上是两个方面，一是收集素材，另一点就是感情体验。一般白天时感情体验不是很深刻，常被一些假像掩盖了，只有到梦里，你才能体验好多真实的东西。有一般的感情体验，又有生命的体验。生命在什么阶段，体验出的东西是有质的不同。
邢庆仁：梦是没有办法说清楚的，梦像鸟的翅膀，梦像放大的孔，这需要你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去，放得越多也就越充实。在梦里什么事都可以干，找情人呀，做爱呀，就如在白纸上作画，纯属艺术心理范畴，也是生活的一种真实，生活有间接与直接的两种，就是这个道理。
贾平凹：我在二十岁上，基本上对外部世界啥也不知道，所以即使到西安，也闹了好多笑话。从小有自卑心理。自卑的人呢，都比较敏感，又常常伤感。出去后呆头呆脑，有敬畏感。有时候我很讨厌我自己，我时常发呆，灵魂出窍。我现在有个小孩，才四岁，你说你家多少电话号码，她记下来就给你拨电话，她能放录像机。这孩子长大后绝对没有我那么自卑。她啥都知道，但不一定说智慧有多高。她是经见多，经见多与智慧是两码事。
邢庆仁：人阶段性地会觉得有烦躁情绪，无缘由地什么都不想做，看风景也无聊，就跑到垃圾堆扒拉人家装修房子丢弃的废板子，捡了一大摞回来；想着去画油画又买来画箱，油彩，撑起架势，却没有那样去实践。板子大都用来拿毛笔画佛像了。后来在板子上涂颜色，用毛笔画人体，全是女人体，他们说有点像版画，又去找木刻刀刻。最后不是版画，也不是油画，但我喜欢。再后来平凹来玫瑰园喝茶看到我画在板子上的画说，好。那天正好有我写的两幅字挂在墙上，平凹是你写的字，就是，我说贾平凹：你不要写那种字，那种字太丑、乱、野，从审美角度看有价值，但那样写下去，你的命运会不发达的。从字画里能看出人命运的富贫和贵贱的。你考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