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钦君要御驾亲征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宋弈晟的队伍,都已经离京城只有四百里地了。
或许真的是老天都在保佑他,也或许是他的气势太猛,震慑了很多人,总之这一路简直是无比的顺畅。
鸾音开始渐渐的相信,他那句一个月内,真的不是假的,他真的能做到。
看到飞鸽传书,宋弈晟正站在城楼眺望着远处的方向,那是京城的方向,已经不是非常远了,以现在的速度,只怕用不上七天,就能够到达了。
“京城又传来消息了?”看着他,鸾音轻声的问,给他搭了一条薄薄的披风。
虽然天气已经开始转暖起来,但是毕竟起风的时候还是有点凉的。
他拉住披风的瞬间,拉住了她的手,窝到了自己的怀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她在身边,心都是暖暖的。
“嗯!”他点了点头,“宋钦君决定御驾亲征了!”
挑了挑眉,鸾音还是有点惊讶的,只是一点点感慨,“看来朝里真的是无人可用了。”
否则的话,也不至于要御驾亲征啊。
御驾亲征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稳操胜券,只是来震一震声威,顺便树立帝王的威信,还有一种,就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实在是没有可用之人,只能自己上了。
宋钦君这种,明显是后者。
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把自己混到了这种田地,简直是不堪一击,想当初那些人,且不论她不知道的他建立的私下的队伍,就是自己为他培植起来的势力,也不少啊。
只不过,他不放心,尽数撤去,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很快就能达到我们的目标了!”握了握她的手,他一脸认真的说。
她点头,确实相信,她其实一直都相信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跟宋钦君对战那天,你就不要来了!”他忽然开口说道。
鸾音僵了僵,“你……不放心我?”
“你明白,我是不想让你想起以前的事!”他轻叹,手指从她的发丝间穿过。
“想起以前的事又如何?就算想起了,也都是过去的了,不会因为不想起,过去的就当不存在了!”她说,“如今我对他无怨也无恨,若说有恨,只恨他毁我满门,冤枉我爷爷,仅此而已!”
看着她的眼睛,他相信她的话,她的眼中甚至没有那种浓烈的恨意,更不要提纠结了,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转过身,轻轻的将她拥入怀中,“你不知道,也许是得到的越艰难,就越怕失去,我真的怕有一天,还是会失去你!”
“傻瓜!”她轻笑,心里却是满满的感动。
点了点头,她了解,他又怎会不了解呢。
…………
到底还是到了这一天,两军交战。
确切的说,已经不是两军交战了,这一场,根本就没有打的起来,宋钦君绝对想不到,都已经到了这个关头,居然自己的队伍会临阵倒戈。
都已经这样了,自己御驾亲征了也,为什么还会如此的不堪一击,甚至让他跟宋弈晟决一死战的机会都没有。
很快,宋钦君就被绑到了宋弈晟的面前,他怒气冲冲,他满心不服,抬起头,傲然的看着他,就算此刻败了,他也绝对是不认输的。
看着他,宋弈晟上前,慢条斯理的去解开他的绳扣,“怎么可以如此对我的兄长!”
“兄长?!”宋钦君冷笑,“你还当朕是你的兄长?”
“兄长这件事,是既成的事实,从一出生,就已经决定了,不管你我最后走到什么样的地步,这个也是改变不了的!”他淡淡的说。
宋钦君哼了一声,“文字游戏!”
“文字游戏也好,武力游戏也罢,你都输了!”站到了他的面前,宋弈晟静静的看着他。
“不,朕没有输,若不是你卑鄙,若不是老天爷不开眼,我怎么会输!”他就是不服气,自己那么努力,那么聪明,为什么会输?!
“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输?”宋弈晟不急不躁,慢慢的说着,“你输就输在,失民心。”
对于这一点,宋钦君是绝对不肯承认的,“不可能!朕自登基以来,最重视的就是收揽民心,不可能!”
摇了摇头,宋弈晟并不赞同他的话,“你也说了,收揽民心。收揽民心和真正的让民心归顺,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意思,更何况,你后来做的事,能是收揽民心吗?”
“又是文字游戏!”对于这个,宋钦君很是嗤之以鼻。
“可你恰恰就输在这样的文字游戏上了!”宋弈晟说,“你陷害忠良,你利欲熏心,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为了皇位,你不惜坑害自己的妹妹,逼死父皇,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坐这个位子?”
“你胡说!”这句话明显是底气不足,做了的,不管怎么说都是做了的,不可能理直气壮的否认。
是不是胡说,都已经不重要了,如今已经是成王败寇。
宋弈晟坐了下来,仰起头看着他,“你知道吗?其实从小开始,我都是这样仰头看着你的,直到后来,我发现你根本不值得我仰视。你知道是什么时候吗?”
“什么时候?”就跟中了魔咒似的,宋钦君下意识的问。
问完又觉得有点后悔,自己简直是在跟着他的套路走。
不以为意,宋弈晟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要跟你争皇位的心思。是你自己,把所有的人,都当成了假想敌,不停的迫害,不停的把所有人都当成了你对立的一面,确切的说,我不再仰视你,就是你撒谎夺走了鸾音。”
“叶鸾音!”宋钦君缓缓的,吐出这个名字。
有多久,这个名字不再被提起,有多久,这个名字成了禁忌。
他忽然笑了起来,“朕知道,从一开始,你的心里就惦记着她。她其实心里何尝不是有你的?否则的话,当日朕让她下毒,她却留了一手没有毒死你,以为朕不知道吗?你跟她之前,根本早有奸情,如今却来装什么?”
“你满口胡言!”之前,宋弈晟还能心平气和,现在却有点情绪激动了,“人人都会像你想的那般龌龊吗?我跟她之前,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她不忍下手毒死我,是因为她的善良,但我跟她之前,从来都是以礼相待的!”
“以礼相待?”宋钦君才不相信,冷笑道,“那****去下毒,与你坐了整整一夜,这一夜,孤男寡女,难道没有发生什么吗?后来那孩子……”
“后来那孩子,原本就是你宋钦君的!孤男寡女,也是你求着她去陪的,现如今,倒是都推到她的身上来了吗?”一直在外面,实在忍不住了,鸾音推门而入,怒瞪着他。
本来,她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不再怨恨,可是当听到他如此的颠倒黑白,甚至连“死了”这么久的人都不放过,还要污蔑,真的忍不下去了。
时至今日,他还不知道错了吗?
“你!”宋钦君吓了一跳,没想到还会有人突然推门而入,尤其那口吻,像极了那个人。
但是定睛看到是她的时候,稍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你!你居然没死,真是失策!”
他仰天长叹,“都是命数,若说朕有什么错,就错在当日没有当机立断杀了你们两个!以至于酿成今日之灾!”
“你当日可是当机立断杀了自己的结发妻子!”鸾音冷笑道,“还有自己的孩子!”
“你知道什么,那是意外,那是她心甘情愿为朕挡了那一剑!”他哼了一声。
就算到了现在,他还是要颠倒黑白,还是要瞒天过海么?
仰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感觉到手上一暖,转头看去,见宋弈晟握紧了她的手,显然是担心她,回给他一个放心的笑,然后看向宋钦君,“是吗?意外?心甘情愿?”
她一步步的向他逼近,嘴里低沉而缓慢的说着,“鸾音,你可知这一剑是为我而挡?我知!那你又可知,是我拉你为我挡了这一剑?我也知!”
随着她的声音,宋钦君的脸色开始起了很大的变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瞪大眼睛看着她,一脸的惊恐,“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她的唇角泛着诡异的笑,她一步步的逼近,“这孽种不能再留了!不要,那是你的孩子!不管是谁的,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不断的继续着那日的话,她把这些话,都刻在了记忆的最深处,然后用许许多多的东西覆盖住,以为此生不会再被提起,可是,这一切都是他逼她的,是他逼着自己全部说出来,好让他再重温一遍,事情到底是不是他说的那样!
“王爷,你想不想看看,你的孩子,是男是女?”她忽然笑了起来,那抹笑在她的脸上,显得是那么的诡谲,简直有些可怖,只是看着,就能让人心胆俱裂了。
“你是鬼,你到底是人是鬼,不……你是谁,你究竟是谁!”宋钦君简直是目龇俱裂,方才的这些话,是在鸾音最后死的那一刻,他在她的耳边,两个人最后的诀别之语,除了他们两个人,不可能有别人知道,可是她……
宋弈晟其实也有些震惊,他是从来没有听过这些话,因为鸾音也没有提过,现在听在耳朵里,字字句句都是痛。
只是心疼她,心疼她所受过的伤。
“你没死?”宋钦君困惑的看着她,但是叶鸾音明明是他眼睁睁看着断气,然后命人埋了的,也从没有发生过盗坟之类的事,根本就不可能,“不不不,你已经死了!不,你没死?!”
他已经完全混乱了,分不清了,整个人陷入了崩溃的状态。
看着他的样子,鸾音所有的爱憎仿佛在那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也曾有过恩爱,也曾有过深恨,现如今,什么都没了,只是如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的看着他。
“杀了他吗?”宋弈晟看着他,轻轻的将鸾音揽入怀中。
鸾音摇了摇头,“他现在死不死,已经没有分别了!”
“那就把他关进天牢,让他在里面做一辈子的梦吧!”他说。
她没有异议,也就等于是默认了,这样一场仗,从起兵到整个的颠覆,最后真的只用了一个月不到。
许多年以后,人们再谈起的时候,只当这是个传奇。
为什么?老天庇佑呗!只有老天的庇佑,才会让真命天子这么快的夺得皇位,像宋钦君那样不把人命当一回事的,怎么能是真龙天子呢,那才是篡位的乱贼。
功过从来都是后人书写,传奇也只会越传越奇,只不过那些传奇故事,都跟故事里的主人翁,没有什么关系了。
“太阳这么烈,不回房避避暑吗?”下了早朝,宋弈晟就来看她,如今帝后的恩爱,可是让很多人羡慕的另一段佳话。
这皇后说来样貌也不算很出奇, 偏生就很得皇上的宠爱,就连整个后宫都由此废除,只立一后,从此无妃。
不过也不怪,人家是一路患难走来的,怎么能比,百姓们也是很拥戴这样仁善的皇后的。
微微的眯起眼睛,鸾音说,“许是以前冻久了,怕冷,所以现在更贪恋阳光一些。”
“那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以后的太阳和温暖,还有很久很久,你不怕热,也要想着他怕不怕热!”说着,一手抚上她的小腹,那里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高挺的肚子,太医说这是一个很健康的皇儿。
“明明是你怕热吧?”抬起手,擦了擦他额头的汗,两个人相视一笑,携手往屋里走去,外面,阳光倾洒,温暖满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