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想留在他身边,一个个的都想要躲着他,不想看到他是吗?
他生气得额头青筋暴突,一张脸黑得能滴下墨水来。
“你们,全部滚出兰亭阁,今天晚上,不论发生任何事情,你们都不许进来!”
一声令下,门外所有四处乱窜的人影,逃也似的一齐向门外奔去。
不过片刻间而已,整个兰亭阁内,已空无一人,连风也停止了,窗外的枝丫不再摇摆,四周静得,没有一丝儿生气。
都走了,都走了,全部都走了!
夜北溟冷笑了一声,回到明亮的卧室中,躺在那张冰冷的榻上,闻着已经几乎闻不到她味道的枕头,他用力的吸了两下。
手掌贴在柔软的被单上,模拟着她还在时的样子手臂弯曲着做了一个抱着的姿势。
他的头向前移动了一些,学着平时的样子,将她拉进怀中,鼻尖满满的她的味道。
外面不停的响着鞭炮声,今年是大年三十,街上很热闹,人来人往,到处可见一家人的牵着手在大街上看烟火,看表演及一块儿坐在路边摊上吃东西。
那般平常人平常的幸福,他却一点儿也不能拥有。
在这个各家团圆的日子,他觉得庄内甚是凄凉,内力深厚的他,从未感觉过冬天会这么冷,冷透人心,盖着厚厚的被子,还是觉得那冷气凉入他的骨髓。
不仅寒冷,还有孤独和寂寞。
小瞳,你到底在哪里?
大年三十,人们忙里忙外,巡逻队也加强了巡逻,只是,大晚上的,管得了地面,却不一定管得了屋顶。
在这个时候,屋顶,有个黑影,在空中飞过,然后的在兰亭阁对面的屋顶轻盈落下。
然后那一道黑影,突然变成了两个,依稀可听见很小的抱怨声:“三小姐,你现在越来越肥了,抱起来,比你一个月前怀孕的时候,还要重!”
“你再说,我把你身上的线,一根根的全剪断!”声音的主人凶巴巴的威胁,居然敢说她肥。
“这么凶,还有哪个男人敢要你!”
“去死!”
“变成老太婆,脸上皱纹一道道!”
“瞳,你敢再说一句?”语调突然柔了下来,在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温柔无比,却又异常危险。
“不敢!”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停止了争吵,目光同时向兰亭阁内望去,却见兰亭阁中,除了在门外守着的守卫之外,兰亭阁内却一个人影也不见,小篆和巧巧她们两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屋内灯火通明,两人在屋顶躲着观察了大半个时辰。
“三小姐,屋内好像没人!”
“废话,我自己不会看哪!”声音的主人闷闷的说着,大年三十了,他居然还不在家,难道他还在外面找她吗?
“要不要下去看看?”
“好,记得你手臂上的力道要轻一点,很疼的,你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对你不需要怜香惜玉!”
“你说什么?”磨牙的声音响起。
“三小姐,大半夜的,你说要来看看,你到底还看不看,再不看的话,我要回去了!”
“不行!”晏紫瞳的双手紧紧的拉住瞳:“现在就下去!”
“那注意了!”
一声提醒,晏紫瞳赶紧紧闭双眼,只感觉她的腰被瞳刻意用力搂住,疼得她龇牙咧嘴,耳边风声呼啸,冷风刮疼了她的脸,她赶紧将脸埋进了瞳的胸口处。
一个起落,晏紫瞳的双脚轻轻的平稳着地。
她赶紧睁开眼睛,一把将瞳的手用力扯开,在窗子透出的微弱灯光下,用那双没有任何威胁的双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无声的怨愤。
说了不让他太用力,他还是故意掐得她的腰很疼。
不过,她的眼睛刚转到卧室的窗子内,方才所有的不爽,瞬间从她的脸上消失。
是夜北溟!
因为好几天没怎么睡过,夜北溟的身体沾上了床塌,闻着被子上残留着的属于晏紫瞳的气息,竟沉沉的睡去。
此时的他,像个受伤的动物似的蜷着身子躺在榻上,背对着窗子,头上的发冠未摘,连鞋子也未脱,就睡了,可见此时的他有多么的疲惫。
若是此时有刺客到来,恐怕他也不会发觉。
大概是因为他睡得沉,梦里没有一丝戒心,才未发觉,已经有人悄悄的来到了窗边。
站在窗外的晏紫瞳,双眼深深的凝着床榻上那抹疲惫的身影,手掌在窗外立足他的身子比划着,轻轻的划动,似乎在抚摸他似的。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一滴苦涩的泪,无声的从她的眼角滑落。
有一个念头突然从她的脑中浮现,她立即回转身进了门。
“三小姐,你在做什么!”瞳急忙跟在她身后。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理智了?
晏紫瞳进了门后,直接冲进了卧室。
相公,相公……我不想跟你分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她冲动的冲进去,就要将夜北溟摇醒,身后的瞳好不容易才将她拉住,不让她触碰夜北溟。
来之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为了孩子,她不能跟夜北溟相遇,说是来第二山庄内,只为了看他一眼,看一眼就离开,现在她居然还要将人唤醒。
假如夜北溟醒了,晏紫瞳要怎么跟他开口,那个无辜的小孩子,不就遭殃了?
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晏紫瞳现在不理智的行为,都不适宜与夜北溟见面。
“你不要拦我,不要拦我!放开我,放开我!”晏紫瞳突然像疯了一般的,想要挣脱开瞳的钳制。
“不行,三小姐,你现在不能见他!”
一眼发现,榻上的夜北溟因为扣到声音,枕头上的脑袋轻微的动了一下,似乎是要醒来。
瞳叫了一声“坏了”,立马把叫嚷的晏紫瞳扛在肩上,从窗子奔了出去,一晃跃上了屋顶。
摸不到心爱的人,晏紫瞳渴求的望着榻上的人影,扯着嗓子悲戚的大喊:“相公,相公……我是小瞳,我是小瞳……”
说话间,瞳已经带着晏紫瞳飞到了空中。
兰亭阁门外的两名守卫,突然听到了头顶的声音,吓得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两人抱成一团,嘴里小声的念着:“夫人哪,我们两个除了喜欢偷懒,喜欢收受点贿赂之外,可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您的鬼魂可千万不要来找我们哪!”
晏紫瞳的话音刚落,夜北溟骤然警觉的醒来。
他一个机灵的坐起身,双眼向四周望去,屋内一丝人影也不见,但是刚刚……他明明听到他的小瞳在唤他,唤他相公!
用力的呼吸了一下,他闻到了空气中,似乎有晏紫瞳的味道,难道是她来过了?
他激动的四处翻找:“小瞳,小瞳!”
门外的守卫,听到了夜北溟的声音,纳闷的对话道:“庄主似乎在喊着什么!”
“你疯了,庄主说的,今天晚上不许我们任何人进去,难道你想死吗?”另一个人翻了一个白眼。
“可是,庄主要是真的喊人怎么办?”
“这个嘛……不如……我们剪刀石头布……”
“好!”另一个立即答应。
“预备,开始,剪刀……石头……布!”
“咦,你输了!”
看着自己握的拳头,和对方摊开的手掌,那守卫缓慢的把拳头缩回了衣袖里,用力的深吸了口气,大义凛然的握住了门的扶手。
“我……”
在另一名守卫的庆幸视线中,那名守卫突然捂着肚子痛苦的叫唤着:“唉呀,唉呀,不行了,我突然肚子疼,你在这里守着,我去上个茅厕!”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话音刚落,人已经一溜烟的跑了,留下另一名守卫张口结舌的瞪着那名守卫的背影。
就这样……走了?
另一名守卫吓得浑身发抖,听着屋内不停的有瓷器摔碎的声音,一溜烟去追那名守卫:“唉呀,你等等我,我也肚子疼!”
一转眼,两个守卫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兰亭阁内外,彻底空无一人。
夜北溟冲出门外,刚要抓住一名守卫问一下,却见门外哪有守卫的人影?
他翻遍了兰亭阁内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找到晏紫瞳的身影,刚刚她的声音,近似在耳边,那么清晰,怎么会一转眼就不见人影了呢?
他刚要叫人,去庄内到处翻找晏紫瞳的身影,然,他的脚才刚跨出了兰亭阁在门的门坎,脚步却又骤然停了下来,大脑一瞬间归于平静,理智也恢复了。
自嘲一笑,他摸了摸酸涩发涨的额头,忍不住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身往屋内走去。
他在想什么呢,晏紫瞳怎么可能会回来?她是不可能再回来的。
苏乔的医术,他是知道的,他预料的预产期,前后不会相差两天,这个时候,晏紫瞳早就已经生产过了。
若是她已经生了,那么……他的小瞳也已经……还有他未见过一面的孩子。
到现在也一直也没有查到到底是什么人掳走了晏紫瞳。
倘若被他知道,他一定会将对方碎尸万段再诛灭九族,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回到卧室内,闻着空气中属于晏紫瞳的香味,他又自嘲一笑。
大概是他太想她了,所以才会有了幻觉吧?
只是……
小瞳,你是不是恨我?恨我到现在还没有找到掳劫走你的凶手,所以……才会从来不入我的梦中?
小瞳,我很想你,你知道吗?
回答他的,只是屋外突起的寒风,拍打得窗子吱呀作响。
在这个温暖的大年夜,兰亭阁内冰寒得可怕。
谭家客栈,晏紫瞳被瞳从客栈二楼的窗户带了进来,然后把她推在榻上,劈头盖脸的就开口教训:“三小姐,你刚开始是怎么说的?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