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三刻,天色暗沉了下来,晚风拂面吹来亦有些冷飕飕的,像是要变天的样子,莫黛百无聊赖地朝村东头晃悠。
莫阿春家位于村东头的第三家,第二家是莫五家,年前搬到镇上去了,现下房子空着,第一家是沐寡夫家,便是之前村里人常拿来说道莫大溪的那个小寡夫。
沐寡夫五年前搬来莫家村,村里人只知其姓沐,并不清楚其身世来历。沐寡夫平日里深居简出,甚少与村里人往来,村里人常见到他背着竹筐朝云姆山而去,回来时会采一筐子叫不出名的野草野菜。沐寡夫常年戴着黑纱斗笠,神神秘秘的,村里人从未见过他的真容,是以对他的猜测说道不少,当然,多是那些男女之间的龌龊事亦或是不祥之人,大凶运道,克妻之命什么的。
莫大溪在村里是个混人,三年前与村里的另一个混人莫如打赌,若是她敢翻进沐寡夫家的院子与沐寡夫同宿一宿,莫如便输一坛子酒给她。莫大溪贪酒如命,家里却无钱去买,于是她便心一横,当晚翻进了沐寡夫的院子,抖抖索索地捱了一晚,却不想第二日一早沐寡夫才从外面回来,并和她撞了个正着,吓得她连滚带爬地奔出了沐寡夫的院子,自此,村里人便开始传她与沐寡夫有一腿的谣言,至今不止。
莫黛回想着莫大溪的记忆,忽然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黑纱斗笠?经常背着竹筐上山?莫黛一拍脑门儿,这沐寡夫可不就是那日带她走出山林的男人么?
莫黛正想着,忽然便见有两个人从村东头的小路上拉拉扯扯地拐过来,稍近时才看出那其中一人正是沐寡夫,而另一人是个女的,圆滚滚的身段,一脸的猥琐涎笑,两只咸猪手还时不时地朝沐寡夫身上招呼,那人正是莫家村的另一混人莫如是也。
“莫如姑娘请自重,你再这样莫怪在下不客气了!”
“哟,沐寡夫,你这小嘴吐词文绉绉的,倒是愈发让我心痒难耐了!”
“莫如姑娘,你若是再纠缠下去,在下可真要动手了!”
“哎哟,我莫如可是在村后头候了你一日了,可算是堵到你了,你说要动手?那不知是如何动手呢,我的身体让你随便动如何?”
“放肆!”
“哎哟老娘欸,你这贱人给我撒手,痛死了,痛死了……啊哟,断了断了……撒手快撒手,你这死寡夫……呜呜……沐哥哥,沐大爷,求您老松手吧,我知错了,我下回再也不敢了……”
莫如杀猪似的喊叫声高分贝飙出来,不过由于他们是在村东头,离村子有些距离,再加之莫阿春家又如此之吵,压根儿就没人会听到,当然,即便有人听到也不会去帮她,譬如莫黛。
沐寡夫并未下死手,莫如扶着差点被卸掉的手臂急慌慌地逃回村子,并未注意到站在某棵大树旁的莫黛。
沐寡夫却是看到莫黛了,莫黛笑着冲他点了点头,而他同样微点头,之后便背着筐走进了自家院子。
莫黛摸摸鼻子走回莫阿春家门前,正巧见到莫无云和莫无风从里头出来,那二人见是她,不禁一愣。
“你们终于出来了,快随我回家吃晚饭,就等你们了!”莫黛说着,不待他二人反应过来便率先走在前头。
莫无风心里甚是慌乱,今日在流岗镇见到的莫大溪真的是与以往大不相同,回来时遇见同样赶集回来的村里人,他们还纷纷问他和大哥,那台上以青布条蒙眼的女子也叫莫大溪,究竟是不是他们的妻主莫大溪,对此,连他和大哥都不敢确认。
现下莫大溪又特意过来接他和大哥回去吃晚饭,这种事换做是以前的莫大溪,万万不会做,难道莫大溪真的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而此时的莫无云则是下意识地朝沐寡夫家的院子扫了一眼,之后便默默地跟在莫大溪的身后,并不言语。
等他们回到家,两个孩子已睡下,许韶林和莫无轻则坐在桌前等着他们一起吃饭。
晚饭是少有的丰盛,白米饭,莫大溪家已经许久未吃过了,猪肉前几日倒是吃过,但如此美味的红烧肉却是第一回尝到,还有萝卜丸子,以及糖衣花生米,这让在莫阿春家帮了半天忙却连一口水都没让喝的莫无云和莫无风有些像在做梦的感觉。同时,他们的心里还纠结着同一个问题:这一餐饭该要花多少银钱啊?莫大溪这是在败家啊败家!
吃罢饭,莫黛将剩下的糖衣花生米装进新买的瓷坛内储存起来,留着给两个小的当零嘴。萝卜丸子还剩两大碗,莫黛也将其放入另一只瓷坛内,盖上盖子存着。猪肉吃完了,还剩下些汤汁油什么的,这些也不能浪费了,扣上海碗,留着明日烧汤吃。
睡觉时,许韶林才问起莫黛带回的那一大包碎布是做什么用的,莫黛便说是留着做抱枕用的,说起抱枕,莫黛方才想起自己还买了两套各种颜色的刺绣丝线,赶紧找出来递给莫无云和莫无风。
“大溪啊,抱枕是何物?”许韶林一边问,一边翻着那些碎布,想着从中找些好布料用来缝补破掉的衣服。
“就是抱着睡的枕头。”
“抱着睡?给谁抱着睡?你吗?还是两个孩子?”莫无轻不屑地发问。
“给你!”莫黛用手比划出一米多长的枕头,“你怀着身孕,抱着这种枕头睡会舒服很多,对了,我今日买给你的月白细布就是用来做这种枕头的!”
“我才不要那种枕头,这布既然是买给我的,那就由我来支配,我爱怎么用就怎么用,反正就是不能做枕头!”莫无轻一听那枕头是为他做的,顿感耻辱,紧紧抱着那匹月白细布,不满地冲着莫黛低吼。
闻言,许韶林、莫无云和莫无风皆诧异地望着莫无轻,这孩子啥时变得这般任性不知好歹了,还是冲着莫大溪的?
“也罢,随你高兴吧!”莫黛打了个呵欠,“爹,我今日还是想和两个孩子睡,我先去睡了,你们也早点歇吧!”
许韶林无奈地扫过三个儿子,见他们赌气的赌气,沉默的沉默,不在意的不在意,老天,这不是硬把妻主往外头推吗?届时妻主的心若是冷了,看他们怎么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