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娣……”风轻轻划过树林，带动一片树叶莎莎的声响，隐约间楚昭娣听到有人呼喊着她，她迟疑的回过头，脚下却被凸起藤蔓一绊，整个人也就向前一扑，倒了。
听到响声的楚宋氏忙转身走向楚昭娣将她扶起，“昭娘，怎么这么冒失？”她从袖口掏出一手绢小心的擦拭着昭娣沾染了泥土的脸，“痛吗？”
昭娣摇摇头，问，“娘，你听到有人叫我吗？”
楚宋氏有些担忧的看了看昭娣，用手摸摸昭娣的额头，“昭娘，你莫不是出现幻听了？我们还是快点赶回家吧，这山里到了晚上是有黄大仙的。”
今日她本是带昭娣来山里观音庙还愿的，期间又被庙中得道高僧一灭和尚留住道佛。这一灭和尚可是附近有名了的得道高僧，多少人求见，和尚也只有两个字“缘分”，所以这厢一灭和尚要与楚宋氏母女俩道佛，楚宋氏立刻同意了。待他们讨论了个尽兴时，楚宋氏才发现已临近黄昏。因着之前没向家里人说明会多留一天，恐丈夫孩子担心，楚宋氏也就带着昭娣从树林绕近路急急下山。
昭娣点点头，也算默认了自己幻听，她抚抚有些脏了的衣服，“娘，我们走吧……”
“昭娣……”依旧是那个声音，却比一开始那声若有若无的呼唤清晰许多，也让昭娣明白自己不是幻听，她看了看身旁正拉着自己疾走的楚宋氏，面上强忍着害怕，心却怦怦加速的跳着，毕竟是个才六岁的小姑娘，再怎么懂事也是会害怕的。
出了树林便是直通山脚的羊肠小道，许多农户在这半山腰也种了几亩良田，这时候正是归家的时间，所以小道上也尽是挑着担，扛着锄头的农民。
昭娣松了口气，大奶奶说了人烟多的地方也就不会有鬼怪了，果然，一直伴着她的幽幽呼唤没了声响。
一路上昭娣娘俩碰到不少熟人，楚宋氏也没像以前那么热情的一个一个打招呼，反而拉着昭娣直奔村北，而昭娣家在村东。昭娣有些疑问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时一个妇人手挎菜篮走近来，“楚嫂子，这么个天了，怎么还到这边来？”
有人搭话楚宋氏也不好不回，“刘大家的，我家姑娘陪我上了趟山，怕是遇着大仙了，说是幻听了。”
满足了刘大家的八卦，她也就不拦人了，“那嫂子还是快点带昭娘去刘婆子那看看吧。”刘婆子是这牛宛村神婆兼接生婆，平时谁家有个什么事也都会找她化解一下。
听了她们的对话，昭娣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觉得神婆就是骗人的，若真有鬼神之力，她这个小小的神婆就能化解还会待在这小山村？可想到那树林里幽幽的呼唤，昭娣决定还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感觉女儿又有些呆呆的，不知道真相的楚宋氏还以为昭娣这是被大仙迷了，也就不跟刘大家的招呼一声拉着昭娣走了。
从刘婆子那又是烧了香，又是撒了香土，最后还买了她家贡在供桌上的两个鸡蛋，花了五文钱，昭娣和楚宋氏这才顺利回了家。到了家，已是灰黑的天了，她家那青砖木围栏的农家小院子也点起了灯火。
楚宋氏先拉着昭娣到厨房看了看，果然，还热着饭菜。“想是他们先吃了，昭娘，你先吃，娘去看看你爹他们。”
昭娣点点头，从碗柜里拿出一个碗，踩在灶台旁的小矮凳上开始盛饭。楚宋氏这才不放心的离开。
盛好饭，昭娣也不挑那不剩多少的鸡蛋汤，只默默的吃着青菜。她知道她是女孩自小不得爷奶喜欢，大姊毕竟是长女，爹爹娘亲还是很疼爱的，而头上的两个哥哥更是得爷奶喜爱。至于自己，也只有娘平时多照料了。眼馋的看了眼鸡蛋汤，汤面浮了层油水，不多，而且鸡蛋也没见着，但是，好饿哦……不想就不饿了！昭娣再次将头深深埋下开始拔饭。
“昭娣……”
又是那隐隐约约的呼唤声，昭娣心里抖了抖，她肩头颤了颤，赶紧拔了两口饭，打开厨房门跑回自己的小屋子了。
“小妹，吃完了？”灯光下，大姊楚来娣正仔细的绣着花样，她已经十二岁了，与隔村的杨秀才儿子定了亲，只等十四嫁出去，所以眼下她并不常出门做活了。
昭娣有些受了惊吓，她上了炕紧紧搂住来娣，来娣也被吓了下，她与昭娣并不算特别亲密，所以她这番举动倒有些让来娣疑问，“怎么了这是？”
“来娘，有鬼……”在这里兄弟姐妹之间他们一般直呼，但在他们家，除了两个哥哥和娘，其他人都叫她小妹，也不待她很亲昵。
来娣听了，带有安慰的意思抚了抚昭娣，“小妹，不怕不怕，姐姐在这……”
昭娣觉得来娣和她距离近了好多，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也不觉得害怕了，她躺在炕上，看着来娣绣着花，轻声而又小心的问，“来娘，为什么爷奶和你还有爹都不叫我‘昭娘’呀？”
来娣的手一顿，表情冷了下去，转头却看到了昭娣那副小心的样子，心里一阵异样感，她继续绣着花，“昭娘……十年前，你和两个弟弟还未出生，娘生过一个小女孩，叫招娣。招呼的招。那时候家里还是老屋子，条件也不若现在，爷奶看娘这胎又是女儿自然不高兴，招娣刚出生那会儿很可怜，那时候我有记忆早，记得娘经常哭，可是小妹妹却总是笑，不管多苦都笑，我喜欢和她待在一起。后来她慢慢长大，她才半岁的时候，娘又怀上了，等二弟生出来，她已经一岁半了，于是我经常带她玩，闹。她两岁，娘又怀了，十个月后，三弟出生。于是爷奶也越来越喜欢她，说她这名字取得好，她也经常得了好吃的，好玩的，也不会忘了给我……谁知道，就在她越得爷奶喜欢的那年，十二月八日，她却，不见了……就在那一天，莫名不见了……”说到招娣，来娣止不住的伤感，她杏目里溢满了泪。虽说昭娣是小妹，可听着那相似的名字，她总会想到那苦命的二妹……
昭娣：“十二月八日……”
来娣用手随意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恩，十二月八日，你出生的日期。所以许是你取名昭娣的缘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