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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报还一报

维也纳城有一位非常宽宏的统治者,在这位公爵的统治之下,维也纳的人民即使犯了法,也不会得到任何惩罚。在维也纳的法律中,曾经有一项特别严厉的规定,那就是如果哪个男人和妻子之外的女人同居了,那么他一定会被处死。但是在这位好心公爵的统治期间,这条严酷的法律几乎被人忘却了,这时的维也纳城已经没有了法律的存在,就连婚姻也不被任何人重视了。无数老人来找公爵告状,说他们的女儿是如何被其他男人勾引走,又是如何轻松地就和那个男人到外面去同居了。

公爵原本打算以他的宽厚为维也纳赢得一片安详的天空,没想到维也纳居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心里很难过,很想把现在这种情况转变过来。从那以后,公爵变得异常严厉,不管什么罪责,他都会判得很重。他知道或许这样一来,那些爱戴他的人民会把他看作是一个暴君。

为了维也纳的安定,聪明的公爵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决定暂时离开维也纳,同时让另一个人来代理他的位置。这样一来不仅可以维持维也纳法律的公正,也不会使自己招惹怨言。

维也纳有一个名叫安哲鲁的人,他是一个生活严肃、一丝不苟的人,维也纳的人们称呼他为“圣人”。公爵打算让圣人安哲鲁来暂时替代自己的位置,他把这个打算告诉了辅佐大臣爱斯卡勒斯,这个大臣也非常赞同公爵的意思。于是公爵就借口说要去波兰旅行,而他离开期间,他的一切职权将由安哲鲁代理。

当人们以为公爵已经离开的时候,他却假扮成修道士,偷偷地潜回了维也纳。他想在暗中观察一下在安哲鲁的带领下,维也纳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安哲鲁上任不久就接到了一件案子,案子是这样的:一位名叫克劳迪奥的绅士把一位年轻的小姐从她的父母身边勾引走了。安哲鲁知道后马上命人把这个克劳迪奥抓了起来,关到牢里。虽然有很多人为克劳迪奥求情,就连爱斯卡勒斯也亲自出面求情,但安哲鲁还是执意要把克劳迪奥腰斩。

“法律是用来约束我们的行为的,”安哲鲁说,“我们谁都不能让公正的法律变得像稻草人一样,法律并不是恐吓,而是真正的约束。鸟儿见惯了稻草人,也就变得肆无忌惮,因为它们都知道这个家伙没什么可怕的。这就像法律对于人类一样,如果今天姑息迁就,明天姑息迁就,长久下去,所有人就都不会再把法律放在眼里了。所以,克劳迪奥必须得处死。”

克劳迪奥有个叫作路西奥的朋友,当路西奥来探监的时候,克劳迪奥对路西奥说:“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希望你能到我姐姐依莎贝拉那里,把我的事情告诉她。她打算今天进圣克莱阿修道院,我觉得她的口才是那么好,又是那样的善于劝说,如果她出面去劝说安哲鲁大人的话,那么我能获救的希望很大。”

路西奥找到依莎贝拉的时候,她已经进入了修道院。成为正式修女的她,除非面对修道院的院长,否则是不能和任何男人说话的。如果一定要说话,她就必须用面纱把脸罩上。路西奥和依莎贝拉说了克劳迪奥的事情,聪明的依莎贝拉马上想到了事情的原因。

“我就知道一定是这么回事。”听了路西奥的叙述,依莎贝拉就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我早就知道克劳迪奥和朱丽叶相爱了,朱丽叶是我的干妹妹,她已经爱上他很久啦!既然现在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让克劳迪奥干脆娶了朱丽叶呢?”

“克劳迪奥当然也希望这样,”路西奥苦恼地说,“可是如今安哲鲁大人已经判了克劳迪奥死刑了。除非你能说服安哲鲁大人,把他的心说软,那样克劳迪奥就有救了。他的性命此刻全都拴在你的身上啦!”

“我只是个柔弱的女人,只是个会祷告的修女,”依莎贝拉说,“我可不觉得我这薄弱的力量可以帮上克劳迪奥。我不认为我有这个能力说服安哲鲁大人。”

“不,你这样是不对的,”露西奥说,“你不能这么不自信,这会使事情变坏的。你一定要相信自己,一定要勇敢地去试一试,没准儿真的能让你把事情办成了呢。如果你不去试试,克劳迪奥就真的会死。”在路西奥的劝说下,依莎贝拉决定去找安哲鲁试一试。

依莎贝拉见到安哲鲁,跪在他的面前说:“尊敬的安哲鲁大人,我叫依莎贝拉,是一个不幸的女人。今天我特意到这儿来,是为了向您求情,请您听我诉说。”接着,依莎贝拉就用了很多感人的话劝说安哲鲁应该免除克劳迪奥的死刑,但公正的安哲鲁却并不为她所动。

“美丽的姑娘,克劳迪奥已经触犯了维也纳的法律,这件事已经没法挽救了,你的弟弟一定得死。”安哲鲁对依莎贝拉说。

“不,尊敬的安哲鲁大人,您一定可以把对我弟弟的判决收回来。”依莎贝拉继续劝说安哲鲁,“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作仁慈的东西,所有贵重华丽的事物都无法和它比拟。哪怕是那些大人物身上的装饰,哪怕是国王头上戴着的王冠,就连那高高在上的摄政宝剑都无法比得上仁慈的高贵。”

“请你离开吧,”安哲鲁说,“无论如何,法律的尊严是不容诬蔑的。”

“尊敬的安哲鲁大人,”依莎贝拉仍没有放弃,“如果把我的弟弟克劳迪奥和您换一下位置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铁石心肠判您的死罪,他决不会对您这样冷酷无情。如果我依莎贝拉拥有了您的权力,我也不会就这样一口把您回绝的。我要是有那样的权力,我就会让您知道,作为一个审判者应该怎样,作为一个犯人又是怎样。”

“够了,”安哲鲁有些气愤了,“对克劳迪奥的判决是法律的判决,并不是我的一意孤行,哪怕他是我的亲戚,我的手足,就算是我的儿子,我也一样会公正地处理。无论如何,明天他都要被处死!”

“明天吗?”依莎贝拉伤心地说,“这太突然了,我的弟弟,他明天就要被杀掉了。请您饶恕他吧,他还没准备好去死呢。我们就算在厨房里杀只鸡也要讲究季节呀。尊敬的安哲鲁大人,就请您开开恩,克劳迪奥可是第一个在维也纳被判处死刑的人啊,您就饶恕他吧!”

依莎贝拉的话终于稍稍打动了安哲鲁那坚硬似铁的心,虽然这其中有很大一方面是因为依莎贝拉的美貌,事实上,安哲鲁已经对依莎贝拉的美丽起了邪念,他开始想着一些坏念头,他强忍着矛盾的心理,转过头去从依莎贝拉身边走开。

“仁慈的安哲鲁大人,”依莎贝拉叫住了安哲鲁,“难道您不想听听我要用什么来贿赂您吗?”

“哦?”安哲鲁停下了脚步,“你要贿赂我吗?告诉我,你要用什么贿赂我。”安哲鲁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着,难道,她要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我吗?

“我要贿赂您的,并不是金银财宝,”依莎贝拉说,“而是宽容的美德。”

“哈哈,宽容?”安哲鲁大失所望,“愿上天保佑我,让我不受你这种贿赂的诱惑吧!”

安哲鲁心里大吃一惊:“我怎么会有这种邪念,我这是怎么了?我居然不想和她分开,居然还想听她说话,居然还想再见她一面。天哪,难道我是爱上她了吗?这太可怕啦!”

当天晚上,安哲鲁心里的感觉甚至比那个被他判了刑的克劳迪奥还要难受,他的心备受煎熬。而善良的公爵此时却假装成修道士,到监牢里去探望克劳迪奥了。公爵要教给克劳迪奥如何升上天堂,告诉他应该怎样忏悔并祈求平安。

第二天清早,依莎贝拉来见安哲鲁了,安哲鲁单独把依莎贝拉召到了自己身前,并对她说:“如果你愿意做我的女人,我就饶恕你弟弟一命。因为我爱你,美丽的依莎贝拉。”

“可是,我的弟弟也同样爱上了朱丽叶,”依莎贝拉对安哲鲁说,“我记得您曾说过,我弟弟就是因为犯了这样的错误而要被处死。”

“克劳迪奥可以不死,”安哲鲁说,“只要你肯做我的女人,那就可以了。”

“算了吧!”依莎贝拉羞愤地说,“就算为了我那可怜的弟弟,我也绝对不能忍受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就算被判处死刑的是我,就算我被皮鞭抽打得遍体鳞伤、满身是血,我也不会为了让自己苟活而蒙羞!”

“你是不相信我吗?”安哲鲁向依莎贝拉保证,“我用我的人格向你保证,美丽的依莎贝拉,我说的话是我的本意,我已经爱上了你。”

“人格?”依莎贝拉嗤之以鼻,“您还有人格吗?您有多少人格值得我去相信呀?您的居心是这样的恶毒,为了得到我,您用我弟弟的生命相威胁。好吧,您等着瞧吧,安哲鲁大人,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除非您马上给我签一张对我弟弟的赦免令!”

“愚蠢的姑娘,”安哲鲁有恃无恐地说,“谁会相信你的话呢?我的名声是这样的好,我可是大家眼中的‘圣人’啊。我看,你还是乖乖地听我的话,那样才能救你的弟弟,否则他就会被处死!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吧,否则我就会处死你的弟弟。”

依莎贝拉脸色惨白地离开了安哲鲁,伤心地向牢房走去,她要去看看她的弟弟。当她见到克劳迪奥的时候,公爵假扮的修道士恰好也在那里。而此时的公爵已经访问过了朱丽叶,知道她和克劳迪奥之间是有真正的爱情的。朱丽叶向公爵忏悔,说这都是她自己的错。不幸的姑娘,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说着让公爵心软的话。

依莎贝拉提出想和弟弟单独待一会儿,公爵就离开了,但他马上就偷偷地转到了牢房侧面,打算听听依莎贝拉会和弟弟说些什么。依莎贝拉对克劳迪奥说了她去见安哲鲁的经过,把他们的所有对话都毫不保留地告诉了弟弟。

“善良的姐姐,求求你,”克劳迪奥可不想死,他对依莎贝拉说,“在你看来做那样的事情是一种羞辱,但是你却因此挽救了你亲弟弟的生命,上天肯定会饶恕你的,没准儿老天还会把你的行为当成是一种美德呢!”

“呸!”依莎贝拉羞愤地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懦夫,居然会有这样的下流想法!你想靠着你亲姐姐的贞节来保全自己的性命吗?亏你还是我的弟弟,亏我还为了你即将被判处死刑而难过!我本来还以为你是看重廉耻的,以为你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我这样去做!”

“不,我的姐姐,”克劳迪奥说,“请听我说”正在克劳迪奥还想劝说姐姐的时候,公爵走了进来,他的话也被公爵打断了。

“克劳迪奥,”公爵说,“你就别再妄想着得到宽恕了,安哲鲁并没有玷污你姐姐的意思,他不过是在试探依莎贝拉的美德罢了。你已经被判处了死罪,与其在这儿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肮脏东西,不如趁早祈祷一下,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吧!”

听到公爵这么说,克劳迪奥也开始后悔起来。“姐姐,你宽恕我吧,”他说,“我现在对活着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我倒希望我快点儿死去,越快越好!”

公爵和依莎贝拉一起离开了克劳迪奥的牢房,公爵一边走着一边称赞依莎贝拉的坚贞,他说:“美丽的小姐,上天不但给了你倾城的美貌,还给了你不屈的性格和许多美德。”

“可怜善良的公爵,”依莎贝拉反倒像没听到公爵的话一样,“要是有一天他回来,我一定要把安哲鲁的事情说给他听。他总是用善良的心去揣测别人,事实上他已经被安哲鲁给欺骗到家啦!”

“这可不是个好办法,”公爵假扮的修道士说,“如果那个时候安哲鲁继续驳斥你,你该怎么办呢?你觉得人们会听你的话,还是相信‘圣人’安哲鲁呢?不如想一个好办法吧。”

“您有什么好办法吗?”依莎贝拉喜出望外,“那么请您告诉我吧!”

“我知道一位可怜的小姐,她受了很大的委屈,如果你愿意仗义地帮她一个忙的话,那么你不仅可以把你的弟弟救出来,同时你还会获得公爵的好感。”公爵说,“你听说过玛利安娜这个名字吗?她就是那个在海上淹死的大勇士弗莱德里克的妹妹。其实这位小姐已经和安哲鲁订了婚,可是她的嫁妆却随着她的哥哥一起沉入了大海。这位可怜的姑娘,她不仅要承受着失去哥哥的痛苦,还在担心失去她十分在乎的爱情。

“而现在,我们再来说说安哲鲁吧,我们的这位‘圣人’在得知这些消息之后,非但没有接受可怜的玛利安娜,反而找了个借口把她抛弃了。他说她做出了不体面的事情,其实这都是他编造出来的谎言。可即使是这样,安哲鲁冷酷无情的做法,却并没有浇灭玛利安娜那深爱着他的爱情之火。”

说完这些,公爵就把他的计划告诉了依莎贝拉:依莎贝拉先去见安哲鲁,假装同意他的非分要求,这样就可以先得到对克劳迪奥的赦免。等到幽会的时候,依莎贝拉会被玛利安娜替换,在黑夜里,安哲鲁是分不出谁是谁的。这样不仅救了克劳迪奥,而且还圆了玛利安娜的一个梦。

依莎贝拉按照公爵的安排见到了安哲鲁,事情开始进行得还算顺利,依莎贝拉不仅得到了克劳迪奥的赦免令,还和安哲鲁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可在这之后,事情就不是按照他们预想的发展了。

当天晚上,安哲鲁来到了监牢,他要连夜把克劳迪奥杀死,这样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不过还好,好心的公爵适时地出现了,他劝说狱卒用另一个已经死在牢房里的人的头拿去哄骗安哲鲁。狱卒在看过了公爵手里拿着的一封盖有公爵印章的亲笔信后,就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了。

接着,公爵又以自己本人的名义给安哲鲁写了封信,就说他马上就要返回维也纳,要公爵在门口迎接他,同时把政权交还给他。公爵还要安哲鲁向全维也纳的老百姓宣布,谁有什么冤屈想要告状,明天一早就可以在街上告状。

第二天一早,依莎贝拉来到了监狱,公爵早就在那里等着她了。公爵骗依莎贝拉说克劳迪奥已经被处死了,然后等依莎贝拉镇静下来之后告诉她,说公平的公爵今天早上就会回来,她可以去找公爵告状了。然后公爵又找到了玛利安娜,告诉了她到时候要如何做。

玛利安娜离开后,公爵换上了原来的衣服,然后进了维也纳城。这时维也纳城的百姓们早就已经准备好夹道欢迎了,安哲鲁也移交了原本属于公爵的政权。

依莎贝拉出现了,她大声喊着冤枉,并且把安哲鲁威胁她的一切都告诉了公爵。但在安哲鲁的狡辩下,所有人都选择听信安哲鲁的话。公爵虽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他也不好就此下决断,只能想出另一个办法:任命安哲鲁是法官,由他亲自来审问这些事情。说完这些,公爵就离开了。

不一会儿,公爵换回了修道士的衣服出现在了安哲鲁和爱斯卡勒斯的面前,老爱斯卡勒斯还以为安哲鲁真是被诬陷的,就对修道士说:“你就是指使那两个疯女人来毁谤安哲鲁大人的人吗?”

“公爵呢?”修道士说,“公爵去哪儿了?我有话要对他讲!”

“我就可以代表公爵!”爱斯卡勒斯说,“你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一点隐瞒和欺骗都不许有!”

“当然,我会把所有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修道士大喊着,然后把他亲眼看到的好多维也纳的腐败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你,你胆敢诬蔑政府!”爱斯卡勒斯哪知道还有这些事情,他认定修道士是在危言耸听。

爱斯卡勒斯让卫兵把修道士抓起来,要把他关到监牢里去,让他受很严酷的刑罚。但这时修道士却摘掉了扣在他头上的帽子,大家都认出来了,原来这个修道士就是那位善良的公爵本人。尤其是安哲鲁在看到这一幕之后,惊慌失措得不得了。

在公爵的主持下,不仅玛利安娜和依莎贝拉的罪过被洗清了,就连克劳迪奥也得到了赦免。安哲鲁此时也开始深深地悔过自己过去的所有行为,他觉得在他掌权的那段时间里,他的心肠是那么狠毒。如今他才知道了仁慈的美妙。

公爵先是让安哲鲁迎娶了玛利安娜,然后把克劳迪奥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依莎贝拉,又吩咐克劳迪奥娶了朱丽叶。这简直把依莎贝拉开心坏了,同时她的高尚品德也赢得了公爵的爱。公爵向依莎贝拉求婚,依莎贝拉考虑了一下,最后答应了公爵,成为了维也纳的公爵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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