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经过一段时间的准备，朗曼将自己化装成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头。不得不承认，朗曼的化装术一流，如果不是柳伊有透视功能，根本看不出朗曼是个中年人。
“这一手，是从哪儿学的？”走在街道上，柳伊好奇地问。
“爷爷是跟一位小偷学的，”朗曼用颤巍巍的老人语调回答，“我的乖孙女啊，这次得由你来出手了。”
“什么，让我干坏事？”柳伊浑身一抖，“为什么？”
“因为爷爷干的次数太多，很容易被纳管会识破，”朗曼说，“换一个新面孔，他们就不会怀疑了。”
“可是……”
“别说了，上车吧。”
大型公共飞车来了，柳伊搀扶着“爷爷”上车。一位男生见到“爷爷”，立即礼貌地站起来说：“老大爷，您请坐。”
“谢谢，谢谢！”朗曼表演得非常逼真，“小同学，你真是好人啊！”
“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男生还不好意思。
朗曼对柳伊说：“孙女，还不感谢人家。”
柳伊立即向男孩说：“谢谢你。”
“我不是叫你口头谢啊，”朗曼有些不高兴，“你不是买了果冻吗？给这位小同学也分一个嘛！”
“好的，”柳伊拿出果冻，一看脸色就变了：红色的！也就是说，朗曼已经将纳米机器人注入了果冻！只要男孩吃下去，他就会失去理智而犯罪！
“还愣着干什么？”朗曼催促，“快递给小同学！”
柳伊还没动，那男生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吃饱了……”
“不就是个果冻吗？跟吃饱有什么关系？”朗曼说，“小同学，你不吃我可生气啦！”
“可是，老师说做了好事不留名……”
“我又没叫你留名。”
“也不能吃别人的东西……”
“气死我了！”朗曼站起来，故意咳嗽两声，“难道是嫌我的东西脏吗？”
“不不……”
“你要是不吃，我就不坐了，哼！”
周围的人都劝起来：“小同学你就吃了吧，你没看老爷爷生气了吗？”
那男生只好接过柳伊手中的果冻，撕开塑料纸正要往口中送，柳伊突然喊道：“不能吃！”
男生吓得一抖：“为什么？”
“因为……”柳伊发现朗曼正对他怒目而视，一点也不像个老人，倒像个杀手，“因为那是我的……”
“臭孙女，真小气！”朗曼立刻骂道，“小同学，我偏要你吃！”
“好好，我吃我吃，”男生连忙举起果冻。
就在这时，飞车为了闪避对面驶来的轿车，呼地一拐弯。柳伊正好倒在男孩身上，趁机将果冻打掉。这个动作虽然细微，却没有逃过朗曼的眼睛。
公共飞车一停，朗曼就拽着柳伊下车，连伪装都不顾了。
“你怎么搞的？”飞车一走，朗曼就高声嚷起来，“为什么打掉果冻？”
“我觉得他太可怜了，”柳伊说，“他好心给你让座，你却要让他变成罪犯。”
“那好，你有同情心，就让全世界成千上万的人跟着你遭殃吧！”朗曼将假发扯下来一扔，“我不管了，你自己行动吧，好心小姐！”
柳伊咬咬嘴唇，“反正……这种事我下不了手，但是如果你去做，我可以装作没看见。”
“还是要我当坏蛋，”朗曼苦笑，“谁叫我是一名有正义感的警察呢？如果我就此罢手，你这个软心肠的小姑娘，能查出真相吗？”
“所以我们才联手呀，”柳伊调皮地眨眼，“你心肠硬，我武功高，是最佳搭档！”
“最佳搭档，总有一个人要装坏蛋！”朗曼摇头，“算了，我不当坏蛋谁当坏蛋？只要你别阻挠我就行。”
这回朗曼假扮一名痴呆者，傻乎乎地往马路当中走。他当然被好心人拦住了。好心人牵着朗曼的手，把他拉回人行道。就在拉手的一瞬，柳伊看见朗曼的口水滴在好心人手背上。
口水是红的。唆使人犯罪的纳米机器人！
朗曼当然不敢把如此危险的纳米机器人含在嘴里，他是假装滴口水，暗中将容纳机器人的液体倒在好心人手上。微小的纳米机器人可以钻过皮肤，直接渗入人体。
柳伊谢过好心人，拽着朗曼躲进商厦。
半个小时后，街上骚乱声顿起：一个人挥舞着菜刀追赶行人--正是帮助白痴朗曼的好心人！
朗曼立即恢复了本来面目，英勇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是警察！”朗曼英勇地高喊，“大家闪开，让我……的助手来收拾这个坏蛋！”
好心人的菜刀向柳伊砍来，柳伊直接握住了刀刃！
“哇！”人群发出惊叫。然而更令他们吃惊的是，柳伊的手并没有流血，而是轻松地将“罪犯”擒获！
“她是机器人，”朗曼向众人解释，“砍不坏的。”
众人立即释然，鼓掌，轰然叫好。
“走吧机器人，”朗曼一拍柳伊的肩膀，“把这个家伙押送到诺德公司去！”
二
柳伊扛着“罪犯”，用罪犯的身体挡住自己的脸。朗曼与机器警卫打个招呼，轻易地进入诺德大楼。
“怎么白天也来？”林格在办公室里皱眉，“你们就不怕别人发现吗？”
“你倒怪了！”朗曼改换成油嘴滑舌的语调，“晚上来你不高兴，白天来你也不高兴！”
“至少你得事先打个招呼呀，”林格的语气软了软，“这回为什么这么快？”
“因为我有了一个帮手，”朗曼拍拍柳伊，“还扛着干什么，放下来吧。”
柳伊将“罪犯”放在地上，抬起头。
“是你？”林格颇感意外，“你又来干什么？”
“你们认识？”朗曼装傻，“噢，那就不用我介绍了！”
“你还是介绍一下，”林格的手指放在报警按钮上，“不然我立刻叫警卫来！”
“别那么紧张嘛，”朗曼拍拍柳伊的肩膀，“这是我的表妹。”
林格盯着朗曼，“这个谎也未免太弱智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岁数？你会有这么年轻的表妹？”
“刚认的，”谎言被戳穿，朗曼脸都不红，“实际上，她是被‘罪犯’打伤，流落街头无家可归，被我收留的。”
“她会被罪犯打伤？”林格依然持怀疑态度，“我亲眼看见她把机器警卫一掌砍倒！”
“那是因为……”朗曼语塞，“是啊表妹，你既然能砍倒机器警卫，怎么会被肉身的罪犯打伤呢？”
“很简单，”柳伊冷静地说，“我砍倒机器警卫，是趁其不备；而罪犯打伤我，也是趁我不备--罪犯是从背后攻击我的，我根本没提防。”
林格盯着柳伊想了想：“算你有道理。现在你们的任务完成，可以离开了。”
“他怎么办？”柳伊踢踢“罪犯”。
“请帮个小忙，”林格说，“将他抬到太极图中央。”
办公室地板上画着一个大大的太极图。柳伊将昏迷的“罪犯”放在图案上，退后。林格一按电钮，太极图上的黑白阴阳鱼向两边分开，“罪犯”掉进地洞。
当然这里是八楼，不可能有什么洞。柳伊运起透视功能观看：太极图下面是一个非常隐蔽的运输管道，那管道在厚厚的墙壁和地板夹层间蜿蜒曲折，运送着“罪犯”由八楼到七楼，由七楼到六楼，由六楼到五楼……一直到一楼。可是“罪犯”并没有停，而是刷的一下，消失在一楼之下的土地中！
柳伊瞪大了眼睛使劲观察，奇怪的是：周围的土壤她都能看清，可就是“罪犯”消失的那一片地下土壤，总共约二百平方米的地方，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或许，这就是爸爸所说的秘密所在？！”柳伊思索，“可是为什么爸爸能看见，我却看不见呢？”
朗曼正凑在林格的耳朵边，窃窃私语着什么。
柳伊继续分析：“难道，诺德公司知道爸爸有透视功能，特意制造了无法透视的墙壁？”
“你真是贪得无厌！”林格突然大声叫起来，把柳伊吓了一跳。
“这不是咱们事先说好的吗？”朗曼嬉笑道，“十瓶永生……纳米机器人，一瓶也不能少！”
“你知道这种机器人有多么昂贵吗？”林格的嗓门奇大，“五瓶吧，怎么样？”
“跟你这种人真的没法做生意！”朗曼摇头，“出尔反尔，以后我再也不干了！”
“可这是违法的，”林格瞟了柳伊一眼，“我们必须避开纳管会的审查，偷偷摸摸地为你一个人生产啊，哪有那么快的！”
“你们现在生产了几瓶？”
林格敲了一下电脑：“八瓶。”
“那就八瓶吧，全给我拿来，我都等不及了！”
林格按了一个电钮，一位漂亮的机器秘书托着黄金盘进来。黄金并不值钱，值钱的是盘中的九个小瓶。
“还说只有八瓶？”朗曼将瓶子一把抓在手中，“还是机器人不会撒谎！”
“你看清楚了，其中一瓶是红色！”林格轻蔑道，“有胆量你就把它喝下去。”
柳伊知道，红色小瓶里装的是使人犯罪的纳米机器人。
朗曼嘿嘿一笑，“好，谢了！”他拉起柳伊的手，“我们走。”
柳伊没动，朗曼差点被自己拉得摔一个跟头。
“你还想干什么？”朗曼气恼地说，“爱上林格经理了？告诉你吧，这家伙长这么帅，纯粹是纳米机器人整容整出来的！”
“地下室！”柳伊一字一顿地说。
“什么乱七八糟的，快跟我走！”
“慢！”林格却摆手，一脸严肃，“什么地下室？”
“你们诺德公司的地下室，”柳伊答道。从林格的表情，她知道自己说中了关键，“请问，地下室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们公司有地下室吗？我这个总经理怎么不知道？”林格说。
“那么请问：刚才那个罪犯，被你送到哪里去了？”
“送到……某个审讯室了吧，”林格有点不自信了，他不知道柳伊对诺德公司到底了解多少，“你知道，我们诺德公司同时还起着警察局的功能。”
“那么，你能不能带我去那个审讯室，看一看那位倒霉的罪犯呢？”
“这……恕难从命，”林格说，“审讯过程是保密的。”
“为什么要保密？”柳伊步步紧逼，“难道你们滥用私刑吗？”
林格顶不住了，偏过头问朗曼：“这里的规矩，你没有教你表妹？”
“忘了，抱歉！”朗曼使出吃奶的劲拽柳伊，“表妹，快跟我回家，不然你爸爸要着急了！”
爸爸？柳伊盯着朗曼，朗曼使劲对她眨眼，恨不得让眼睛直接说话了。柳伊明白这里面有隐情，瞪了林格一眼，被朗曼拽出了诺德公司。
三
两人来到朗曼杂乱的办公室，朗曼往桌上一坐，大口喘气。
“我的姑奶奶，你差点要了我的命！”朗曼说。
“我发现了秘密所在，当然要追查！”
“有你这么办案的吗？”朗曼怒道，“‘循序渐进’四个字，你知道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柳伊回答，“我还知道，有时候‘直捣黄龙’更有效！”
“你当你是谁？”朗曼呵斥，“你不过是个小姑娘，虽然有那么点稀奇古怪的蛮力。但你的对手是谁？诺德公司--我们的政府，我们的警察局，我们的科学院，我们的军队！我们生活中的一切，都是由诺德公司提供的！如此有权势、如此庞大的一个组织，是你一个小姑娘能够对付的吗？”
“那么，你能对付吗？”
“我们两个联手都不一定能对付！”朗曼说，“我们只能假装合作，寻找机会。如果能找到诺德公司的罪证，就交给纳管会去处理。到时候，诺德公司面对的就不是我们两个小瘪三，而是实力强大的全球纳管会！”
柳伊说不出话来。朗曼说的确实有道理，她柳伊武力再强，也强不过激光枪。
“对不起，”柳伊道歉，“你瞧，气得你脸上的皱纹都多了起来。”
很随便的一句话，却引起朗曼极大的惊慌：“是吗？”
他立刻抓起桌上的镜子，对着自己左瞧右照。
“真的老了，”朗曼沮丧异常，“你看我现在有多大年纪？”
“六十岁……”柳伊少说了十岁。
“你刚遇见我时，我看上去多少岁？”
“四十多岁吧，”柳伊说着，自己也感到奇怪，“你怎么会衰老得这么快？难道你也……？”
柳伊本想说“你也是天神基因的传人”，但嘴巴一封，没有说出来。她答应爸爸要保守秘密的。
“唉，没时间解释了，我要上趟厕所。”
不等柳伊回话，朗曼掉头钻进卫生间，把门砰地关上。
柳伊有透视功能，所以她背过身，不想看到朗曼上厕所。
窗外，夕阳正映衬在玫瑰红的晚霞之中，无数飞车在天地间穿行，如同舒缓轻盈的大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知为什么，柳伊心中突然冒出这句伤感的古诗。
“啊--”卫生间里突然响起朗曼的喊叫。这喊声既痛苦又舒畅，非常奇怪。
柳伊担心朗曼出事，不顾男女之嫌回头：天哪，朗曼并没有上厕所，而是坐在马桶盖上用注射器往自己胳膊里注射液体！
柳伊再也忍不住了，冲过去砰的一声将门踢开，“你是警察，怎么能吸毒？！”
“被你看见了？”朗曼拔出注射器，“这并不是吸毒。”
“那是什么？”
“你看我的脸。”
柳伊一瞧，不禁大吃一惊：朗曼脸上的皱纹在缓慢消失，现在他看起来就像四十岁！
“这……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再注射一针，我就是二十岁的小伙子，”朗曼站起来，“走，我到办公室解释给你听。”
走回办公室，朗曼从抽屉里取出一罐饮料，啪地拽开拉环，一饮而尽。
“哇，年轻的感觉真好！”朗曼用袖子抹嘴角，“你知道吗，当我六十岁的时候，喝这种饮料就会胃中翻腾，难受极了--来一罐？”
朗曼又取出一罐饮料，递给柳伊。“别怕，”他开玩笑说，“没有下毒。”
奔波这么久，柳伊确实也渴了。她打开易拉罐，抿了一小口，感觉真爽。
“你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问题，今天我把所有情况都告诉你。”朗曼点燃一支烟，“你猜猜看，我到底有多大？”
“六七十岁吧。”
“错！”朗曼吐出一个烟圈，“准确地说，我今年二百八十三岁！”
“那你可是老寿星了，”柳伊说，“据我所知，地球上最长寿的人也不过二百五十一岁，你可以去申请世界纪录了。”
“我不能申请，”朗曼说，“一申请，他们就会对我进行严格的身体检查，看我是不是作弊。他们一查就会大吃一惊：我的年龄确实是二百八十三岁，但我的身体却像四十岁的人一样健康！”
“这是为什么？”
朗曼拿出林格给他的小瓶，捏在指尖中把玩：“就因为它！”
“这是……？”
“永生纳米机器人！”朗曼说，“这种机器人相当于生活在你体内的工厂，只要发现你身体的哪一部分老化或受损，马上能替你修补，或者干脆造一个新的、充满活力的器官出来！”
“所以你才能返老还童？”柳伊明白了，“我说过，这违反法律。如果人口越来越多，最终将导致战争。”
“是的，”朗曼点头，“所以诺德公司才偷偷摸摸地制造，作为交换条件，收买我们这些人替他们卖命。”
“可你的真实意图并不是这个，对不对？”柳伊说，“你是为了查出诺德公司的秘密……”
“什么秘密呀，我哪有劲管那么多？”朗曼拍桌子大笑，“我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柳伊一愣：“可是你……”
“是的，我是对你说：为了侦破诺德公司的秘密。我也知道，他们确实有秘密，就在地下室里，”朗曼狠狠吸了一口烟，“但是，我又何必揭穿这个秘密呢？”
“你当然应该揭穿，因为这关系到全人类的命运！”
“全人类？呵呵，好伟大呀！”朗曼撇嘴，“那么，当我解救了全人类之后，谁会记得我呢？我救了大家，等待我的将是什么呢？既然我是警察，我是英雄，就必须第一个遵纪守法。所以，我就不能注射永生机器人。如果没有永生机器人的帮助，我将瞬间衰老、死亡！”
“你和我爸爸不同，”柳伊下定论，“我爸爸为了全人类的命运，可以舍弃自己的生命；而你，为了自己的生命，可以舍弃全人类！”
“说得好！”朗曼拍桌子大叫，“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认为你爸爸是个傻瓜！”
“不许你侮辱我爸爸！”柳伊大怒，“原来你是个这样的胆小鬼，我算认清你了！”
“本来我还可以利用你的，”朗曼一点也不感到惭愧，“可是你太爱惹麻烦了，所以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
“我也这么想！”柳伊说，“但是我不会放过你，因为你这种人渣的存在，会危及人类的安全！”
“我也这么想，”朗曼用柳伊的原话回敬，“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
“因为……”柳伊突然一呆，“因为你有办法对付我？”
“哈哈，聪明！”朗曼高兴地拍大腿，“想一想，你刚才做了一件什么事？”
“我……喝了你的饮料？”
“哈哈，回答正确加十分！”朗曼得意得前仰后合，“我在饮料里加入了红色液体，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也该‘犯罪’了！”
“我‘犯罪’又怎么样？”
“你一犯罪，我就有理由抓你啦！”朗曼掏出激光枪，“我知道不是你的对手，可你也不是激光枪的对手！罪犯在犯罪时，警察有权将其击毙！”
朗曼的话没说完，柳伊已经感到不对劲了。她的身体里泛起一股邪恶的感觉，那感觉迅速弥漫到全身。这时，她的心中充满了仇恨，看到桌子想毁坏，看到窗户想砸烂，看到朗曼想把他揍扁！
“发作了！”朗曼捡起遥控器，“别急，让我打开监视系统，让全世界都能看到你的犯罪过程。”
“忍住！”柳伊对自己说，“一定不能妄动！”
但是柳伊的手却缓缓地伸向靠墙而立的臂力器，啪的一声，抓住了它！
“来打我呀，”朗曼说，“这东西打人最合适了！”
啪！柳伊打了--但不是打朗曼，而是用左手打掉了自己的右手。臂力器咣当一声倒在地上。
“何必难为自己呢？”朗曼摇头道，“想打人你就打嘛，我会非常配合的。想打左脸，我绝不会把右脸伸给你。”
“忍耐！”柳伊拼尽全身的力气，用残存的意识与邪恶的力量对抗，“如果我伸手出去，当时是痛快了，但我将被朗曼当场击毙，还会被他送到诺德公司当作试验的‘原料’！这样，我就落得跟爸爸一样的下场，爸爸的努力就白费了！”
邪恶的力量笼罩着大脑，柳伊运起神力拼命抵抗。她的额头渗出了汗珠，顺着脸颊流淌。
“哎呀，我的小美人多可怜！”朗曼说风凉话，“你看你，难过得都流汗了，红红的……什么，红红的？！”朗曼突然大惊，“该不会是……”
柳伊也一愣：汗是红色的，这说明，她将罪恶的纳米机器人逼了出来？
柳伊精神一振，再次用力！汗水淌得更多了，像血液一样鲜艳。汗水不停地流出，颜色逐渐变淡，直至透明。
柳伊松开紧握的双手，笑了。
“真抱歉，让你失望了，”柳伊说，“我没有犯罪。”
“见鬼！”朗曼把遥控器一摔，“你别乱来啊，全世界的人都看着呢。”
“多谢提醒！”柳伊捡起遥控器，一按开关：警报系统关闭。
这回朗曼真的慌了：“你……你想干什么？”
“放心，我不会像你一样暴力的，”柳伊说，“我只是想和你一起看风景--你瞧窗外那只瞄准你的枪！”
朗曼吓得望向窗外--什么也没有！就在这一刹那，柳伊点中了朗曼的穴道。朗曼昏倒在地，柳伊往他的嘴里倒入“遗忘纳米机器人”。
“把过去的罪恶都忘掉吧，这是对你最好的拯救，”柳伊说，“现在，我该去找诺德公司算总账了！”
四
柳伊采用老办法，仍然从垃圾通道钻入。用透视眼瞧瞧走廊无人，跳上八楼的地板。
柳伊推门而入，林格大吃一惊：“你怎么进来的？机器警卫为什么没有通知我？”
“这只能说，你们的警备系统存在着漏洞，”柳伊不点明，“坦白吧，诺德公司到底在干什么阴险的勾当？”
“你可别乱讲，我们诺德公司向来正大光明！”
“噢？那么罪恶纳米机器人也是正大光明吗？永生机器人也是正大光明吗？还有那么多遇害的无辜百姓！”柳伊冷冷道，“我想，全球纳管会肯定对这些情况感兴趣！”
林格突然一笑，“不错，”他说，“但你犯了个绝对的错误：你不该单枪匹马找来，而应该通知纳管会立案调查！”
说着，林格一拍桌上的按钮，走廊里警报大作，一群机器警卫冲了进来！
“不许动！”机器警卫和柳伊异口同声。机器警卫要柳伊别动，而柳伊威胁机器警卫别动。柳伊的话更具威慑力，因为林格的脖子在她的手掌中。
“想必你们见识过我的神力，”柳伊挟持着林格，“只要我的手掌一用力，你们的总经理恐怕……”
“退后！”林格嗓音嘶哑道，“都给我退出去！”
机器警卫的天职是服从经理的命令，它们唯唯诺诺地退出办公室。
“把门关上！”柳伊下令。
机器警卫不听。
柳伊手上加力，林格只好叫道：“把门关上！”
机器警卫遵命，将自己关在门外。
“现在你可以松手了吧？”林格说。
“没那么便宜，”柳伊说，“除非你说出真相。”
“你掐着我的脖子，咳咳，让我……怎么说呀？”
林格的声音都跑调了，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柳伊想了想，放开手。
“反正你跑不了，”柳伊说，“现在坦白吧。”
“好的。”林格整整西装，又摸起桌上的梳子梳头。
“你快点，”柳伊注视着外面的动静，走廊上已经聚集了几百个机器警卫！
“不许动！”林格突然拿梳子对准柳伊，“这梳子是仿真激光枪，一动就会要了你的命！”
柳伊盯着梳子，咧嘴一笑。“拙劣的演技，”她说，“这就是一把梳子，里面根本没有激光枪的结构！”
“不要太自信，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会透视！”
林格呆住：“对了，你是柳铭的女儿，柳铭会透视，你也会透视？”
“遗传！”柳伊自豪地说，“你终于说出我爸爸的名字了，这说明你认识他，你先前的话，全都是谎言！”
林格的身体突然一动！柳伊早就监视着他，立即冲向林格。然而柳伊判断错了：林格不是往大门逃跑，而是向她扑来！猝不及防，柳伊被林格近身了！
“笨蛋！”林格在柳伊耳边低语，“你这样蛮干是破解不了秘密的！”
柳伊一愣：“什么？”
林格继续咬着她的耳朵低语，只有柳伊才能听见：“办公室有三个摄像头，分别隐蔽在三盏壁灯后面。把它们打破失效，我再跟你说！”
柳伊还没反应过来，林格突然“哎哟”惨叫一声，身体一缩倒在地上，好像柳伊冷不丁顶了他一膝盖似的。事不宜迟，柳伊闪电般飞起，砰砰砰三声将壁灯打爆。她的铁拳在雪白的墙壁上留下三个黑窟窿，窟窿里冒出三股黑烟。
“现在好了，”林格站起来，松了一口气，“小姐，你差点毁了我的计划！”
“噢？消灭人类的计划吗？”
“不，是拯救人类的计划！”
“你？”柳伊嘲笑道，“你这么说，可是在侮辱‘拯救’两个字啊！”
“你误解我了，”林格说，“我有着与你相同的遭遇。”
“想骗取我的同情吗？”
“你的父亲因为发现了诺德公司的秘密，而被公司‘处理’掉，对不对？”林格说，“我的弟弟本来也是诺德公司的技术工人，因为有一次误闯地下室，从此被诺德公司‘蒸发’。”
“这个谎言不错。”柳伊评价。
“请你认真地听下去，”林格说，“为了查清我弟弟的死因，我在网上消除了一切有关我自己的资料，然后用纳米机器人整容，这才好不容易被招工进入诺德公司。我兢兢业业工作了五年，才好不容易混上总经理的职务……”
“五年？”柳伊说，“五年就当上总经理，速度也太快了一点吧？”
“前几任总经理都有正义感，一发现诺德公司的秘密，就扬言要告诉纳管会。然后，他们就从世界上消失了。因为我五年以来表现得‘忠心耿耿’，所以幽灵主人指定我当上了经理……”
“你说什么，幽灵主人？”
“对，诺德公司的真正主人，”林格点头，“他就住在地下室。”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不是人，”林格说，“他是幽灵。”
“幽灵？”
“这只是一种通俗的说法，”林格解释，“实际上，思维可以有两种存在形式：一、存在于人脑之中；二、存在于电脑网络之中。第三次核子大战之后，人类痛恨战争，邪恶力量无处藏身，就躲避到电脑网络中，作为一种思维而存在。当人们越来越依赖网络，它的力量就越来越强大……”
“这很简单，”柳伊打断道，“我们把全球电脑网络关闭，邪恶力量不就灭亡了？”
“如果一百年前这样做，我们会成功，”林格说，“可惜现在邪恶力量已经发展得非常强大，它已经可以脱离网络而单独存在。它由网络中钻出，控制了诺德公司，进行着自己的罪恶试验。”
“它在进行什么试验？”
“看过电影《龙兽大战》吗？”
“看过。”
“很多人认为那不过是个荒诞的故事，但是幽灵主人通过网络查到了故事的出处：一本几万年前的手写古书，书上清清楚楚地记载了五万年前的那场战争。谁也不知道天神是从哪里来的，也没有人了解，天神把自己的完美基因注入了谁的身体。”
“我知道，”柳伊说，“注入了伤势最重的龙族战士的身体。”
林格一愣：“你怎么知道？”
“因为，”柳伊灿烂一笑，“我就是天神的继承人！”
林格盯着柳伊，发呆一分钟！
“怪不得你那么厉害！”林格欣喜道，“幽灵主人还以为在遭遇大洪水灾难时，天神的传人已经淹死了。所以它从世界各地绑架来最好的生物基因科学家，勒令他们为自己工作，试图人工制造出天神基因！”
“天神基因可以造出来吗？”
“应该可以，”林格点头，“因为据天神自己说，他本来也不过是个凡人，因为身体基因达到了最完美的结构，所以成为天神，具有了常人不可想象的功能。”
“幽灵主人为什么要试制天神基因呢？”
“因为它想成为黑暗天神！”林格说着，不禁打了个哆嗦，“幽灵主人命令我找到贪生怕死的警察朗曼，让他唆使人类犯罪。犯罪的人被送往地下实验室，作为‘原料’，进行天神基因的研制。一旦天神基因试制成功，幽灵主人就会用纳米机器人按照天神基因造出一个完美的人来。然后幽灵主人钻入完美人类的躯体，变成拥有无穷力量、不死之身的黑暗天神！”
“那又怎么样？”
“这样的话，幽灵主人就能控制整个地球，世界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这就是我爸爸所说的大阴谋！”柳伊惊呼，“我们该怎样阻止幽灵主人？”
“到地下室去，”林格说，“我本来还没有把握，但是你来了，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打败幽灵主人--它现在还没有变成黑暗天神！”
“如何去地下室？”
“从这里下去，”林格用脚尖点点地板上的太极图，“这是唯一的通道。”
柳伊踏上太极图，又退了回来。
“怎么，犹豫了？”林格问，“你怕我害你？”
“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柳伊说，“我爸爸到底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林格低下头，“抱歉，是我亲手将你父亲送给幽灵主人的。”
“没关系，我理解。”
柳伊站上了太极图，林格与她站在一起。
“注意了，”林格拿着遥控器说，“立即发射！”
阴阳鱼向两边分开，柳伊和林格落入了地下室专用通道。
五
不知顺着管道拐了多少个弯，柳伊与林格碰到实地。
这是一个二百平方米的宽敞房间，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像拳击台一样的六角形高台，台子的六个角上竖着金属杆，杆头是一个金属球，放射着耀眼的电光。六个金属球的光芒聚集在一起，汇成一个起伏涌动的电之池。“电水”不停地翻滚着，不时高高跃起，形成一个恐怖的人头。
在“拳击台”之下，围了一圈复杂的仪器。很多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老年人在忙碌地工作着。他们对柳伊和林格的到来视若无睹。
“他们好像看不见我们？”柳伊指着白大褂们问。
“这些是科学家，”林格牙齿打架，“他们……他们已经被幽灵主人控制了灵魂……”
“这就是幽灵主人？”柳伊指着电光人头问。
林格点头。他浑身在发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谁？”电光人头的嘴动了动，一个嘶哑而恐怖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出来，“竟敢对我幽灵主人如此无理？”
“我是柳铭的女儿，天神的传人！”柳伊大叫道，“我是来取你的性命的！”
“哈哈哈哈，”电光人头大笑，“小小毛丫头，竟然口出狂言！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一面墙壁向两旁分开，走出四个大型的机器人！
“天哪，这机器人连我都没见过！”林格惊叫。
“我当然得防你一手，”幽灵主人说道，“赛门铁克，收拾他们！”
“遵命，主人！”
四个机器人举枪，柳伊立即闪避到电光高台后面。一个机器人开枪了，激光打在金属柱上，激起火花一片。
“住手，不许开枪！”幽灵主人大叫，“这样会伤了我的仪器！”
“遵命，主人！”
四个机器人收枪，向柳伊逼近。柳伊一边以电子高台为屏障，与机器人玩捉迷藏，一边努力盯视大型机器人：内部电子线路、CPU所在、能源所在……三十秒后，柳伊看出机器人的弱点：它们的脑部隐藏着各种杀伤武器，CPU与能源块都集中放在膝盖上！这是一个精妙绝伦的设计，因为谁也想不到，机器人的大脑和心脏会安放在左右两个膝盖上！
柳伊以闪电之势飞起，连续踢破了八个金属膝盖！
轰隆、轰隆！四个机器人颓然倒地，白大褂们惊叫着在地下室里狂奔！
“现在轮到你了！”柳伊拍拍身上的灰尘，向幽灵主人逼近。
“拦住她，拦住她！”幽灵主人惊慌失措，“看你背后！”
“它在骗你！”林格立即说，“小心你的前方！”
果然，幽灵主人放电了！蓝色的闪电飞向柳伊，柳伊一个鹞子翻身闪过。
“不用怕，”林格说，“幽灵主人放电是很伤精神的，它放不了几下就没劲了！”
幽灵主人咬牙切齿：“那我先灭了你！”
嗤啦一声，一道闪电击中林格！林格捂着胸口，瘫倒在地，他的指缝中渗出了鲜血！
“林格！”柳伊大叫，“你怎么样？”
“撑得住，”林格费力地说，“别管我，先把幽灵主人解决掉！”
柳伊转身瞪向幽灵主人，眼珠里面好像也要射出电光。
就在这时，管道里丁零当啷一阵响，滚出一个人来！柳伊不得不防，回头一瞧，欣喜若狂道：“爸爸？！”
是的，从管道里掉出来的，正是柳伊的父亲柳铭！
“爸爸，你没有死？”柳伊高兴地跳起来，“太好了！”
柳伊激动地扑向父亲，泪水模糊了视线……
林格突然大叫：“小心！”
晚了，柳伊已经被“父亲”紧紧地搂在怀中。柳伊正想推开，“父亲”却一枪击中了女儿的心脏！
“啊？”柳伊不敢相信这一切，“爸爸你……”
“他不是你爸爸，”林格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他已经……已经被幽灵主人改造成……没有灵魂的……杀手了……”
柳伊盯着父亲那张熟悉的脸，觉得无比陌生。她伸出纤纤玉手想抓住父亲，却觉得父亲的身体离自己越来越远，父亲的脸庞越来越模糊……
柳伊跌进了无底的黑暗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