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姑娘,真是难得,竟然是你来给我饯行。”
皇甫惟明勒马停蹄,看着十里亭外站着的人,朗声笑道。
“这不是刚刚得知皇甫将军奉旨入京,唐某想着圣上定会不吝赏赐,特来巴结将军。”
唐一笑话里带笑,皇甫惟明听在耳朵里,觉出些半真半假的意思来,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好唐一笑的意图了,不过唐一笑的态度却很明显,那就是有意交好。
“唐姑娘,你我怎么说也算是共患难的战友了,哪里谈得上巴结?你若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我一定帮忙!”
皇甫惟明这话说得没有半点推托,只这一句话,便将二人关系拉得极近,不像是只认识了不到十天的人,倒像是十年的老友了。
“将军果然豪爽!不过我这次来,确实是为将军饯行来的,酒菜已经备好,还请将军缓行,赏个薄面。”
可皇甫惟明越是这么说,唐一笑就越是小心着措辞,在心里反复斟酌之后方才开口。她心里清楚,一直以来,皇甫惟明都想要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拉她入伙,想要她也成为太子的人,或者说是太子手中的棋子;第二件,就是打探她隐藏在暗中的实力,或者说是唐门的虚实。
但是这头一件,唐一笑就不可能答应。因为她知道,她的力量太弱,虽然皇甫惟明表现出来的,是礼贤下士,是降格纳才,但一旦她真的答应供太子驱使,首先,她就要将手中的势力和经营的心血都摆给太子看,更要受太子的制衡,替太子做事,这对于唐一笑来说,是实实在在的得不偿失。
此时她的唐门,才刚刚出生,但在未来的某一天,唐门一定会辉煌璀璨得让天下人都仰望。
“唐姑娘的面子,我一定得给。早就听说唐姑娘手艺卓绝,名扬洛阳,我平日里公务繁忙,虽然早闻其名,却无暇品尝,今日竟然有幸能尝到唐姑娘的手艺,就算此去路途艰险,但也绝对是不虚此行了。”
皇甫惟明这话说得算是给足了面子,也将唐一笑捧得很高,但皇甫惟明越是这样,唐一笑就越是小心应对。
“皇甫将军谬赞了,不过是些家里灶房的炊事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将军可不要捧杀我哦。”
唐一笑说得俏皮,皇甫惟明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二人相视一笑,随即便是一阵埋头喝酒吃菜。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
“冒昧地问一句,皇甫将军,不知道你对现在陕州有何想法?”
“对陕州的想法?不外乎是希望百姓能够恢复安定的生活而已,毕竟我还在户部挂职,这些事可都算是我的分内之事了。”
唐一笑敬了皇甫惟明一杯酒,“那,如果我想把唐门开到陕州,不知道将军可否照看一二?”
皇甫惟明举杯的手一顿,随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唐姑娘觉得,陕州可是个能发财的地方?”
“当然,这里处于长安与洛阳的交通要道,而且经过水患洪灾之后,政策上必定会有所补偿,此时不来,更待何时?”唐一笑复又压低声音,“况且有将军在,想必定然能够在打开局面之后,一鼓作气。”
皇甫惟明无奈地苦笑,“唐姑娘啊,你都这么说了,若是我不帮忙,在你心里的印象肯定是一落千丈了。好吧,既然唐姑娘都开口了,我自然要帮忙,日后唐姑娘发财的时候,可不要忘了我啊。”
“今日之言,日后来证。”
……
唐一笑打马在官道上缓行的时候,心中也在推敲着一些事情。
对于唐一笑要将唐门开到陕州这件事,皇甫惟明绝对是一百个愿意,因为如今的唐门已经落在了一些有心人的眼中,都想要窥探唐门的虚实。但是唐门表露在外的东西既神奇,又有限,让人摸不清虚实,却又免不了好奇,甚至心生他想。
何况,摘星会馆里竟有着佛道两门势力,这更是让无数人跌碎了眼镜,他们都想知道,唐门究竟是何方神圣,而这其中有人,则是想要从唐门手里分一杯羹。
陕州是很重要的一步棋,不管是陕州的地理位置,还是未来的政策支持,都是一处绝对不能错过的地方,也是唐门从洛阳走出来的第一步,务必不容有失。
至于来陕州经营唐门的人选,其实谁来经营不重要,谁来帮忙才重要。她不想继续过多地借助道门的势力,因为一旦如此,道门的势力过多地渗入唐门,唐门就会变成道门的附属品,更谈不上日后的辉煌。因此,唐一笑宁肯来求皇甫惟明,虽然无异于是与虎谋皮,但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了。
皇甫惟明虽然也是道门的人,但道门和道门也是不同的,她并非是向和道门的皇甫惟明借势,而是和作为朝廷检校司农的皇甫惟明合作。
……
“这次,多亏了韦爱卿提前准备,才解救了此次西京之危,而就在昨夜,暴雨也在君臣一心的祈祷下停了,这也是天佑我李唐啊。韦爱卿,你这可是大功一件,朕定然要重重赏赐!”
李隆基坐在这把能够俯视一切的龙椅上,脸上好像满是逢凶化吉之后的喜悦,如果忽视掉他眼底的那抹阴鸷的话。
“微臣惭愧,这都是上天之功,陛下乃真龙天子,自然有上天庇佑,微臣岂敢贪功?更何况微臣原本就是朝廷的两京水路转运使,这也是臣职责所在,尽臣子的本分而已,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韦坚忙持笏行礼,口中推托,心中却不免窃喜。
陕州的战略意义非凡,而他这个陕州太守和皇甫惟明的检校司农一样,都是皇帝和太子共同布下的棋子,几年之内,不作升官的想法,而留在这个位置上,也远远要比升官来得重要。
但是他这么辛辛苦苦地赶来长安,献上物资和粮食,为的就是要在皇帝心中大大地刷一刷好感度,这样一来,他在太子心中也会变得更加重要了。
实在不是他太急功近利,而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太子麾下,若论武将,首推定然是皇甫惟明,而胡不归虽然与太子关系暧昧,但他却知道,胡不归并不能完全算是太子的人,也正因为是这样,皇帝对胡不归的信任和重用远胜皇甫惟明。
而若论文臣,他韦坚虽然能排的上号,但他常年待在陕州,虽然有太子内兄的身份,但毕竟不能完全放心,在这个太子羽翼渐丰的节骨眼上,他必须要抓紧时间表露才干,免得万一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取代了他的位置。
不得不说,韦坚打得一手好算盘,他的能力也确实为人称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匆匆赶往长安之后,请下了皇帝“便宜行事”的旨意,迅速地平定了慌乱,解决了水淹长安的困境。可如果事事都能尽如人意,恐怕世界上就不会有这么多无奈的事了。
“陛下,臣以为韦坚其人有大罪。”
一听见这句话,韦坚心中恼怒非常,可当他看见说话人的时候,却如同滚烫的心头被泼了一大桶冰水,瞬间浇了个透心凉。
李林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