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三十来岁,身着金色绸缎的贵妇立于闲庭院落之中,左手捏起一朵娇艳欲滴的芙蓉,俄而,芙蓉花碎,落红满地。
“凤主,一切都已按您的意思办好,湮接下来要怎么办?”一紫衣女子走上前来,低声禀告。
来人分明是前不久在苍崖山夹道与夜之魂交手的前朝公主,万俟湮。
“湮儿来了。”她抬起头,丢开手中碎裂的芙蓉花瓣,“不用急,哀家那位聪明的皇儿一定会有所行动。”
“他的确是位贤能的君主,只是湮的国仇不能不报,若非如此,湮必能与他成为知己。”紫衣女子也顺手摘了朵芙蓉。
说来也奇怪,别人家的芙蓉都是生在水中的,可是这位凤主的院落里满是芙蓉,却不见半缕清泉。芙蓉开得正艳,丝毫不需要雨水的滋润。
“且不说魂儿了,那件事做的怎样?”
“凤主放心,湮儿虽与嘉裕帝交过手,但是那件事做的异常干净,不是湮儿亲自动的手,不留半点痕迹。嘉裕帝不会发现,就算是南风公子也未必会有所察觉。”紫衣女子娓娓道来,此刻全然没有了苍崖夹道上与夜之魂交手时的妖媚。
“湮公主近来可有查到那个人的行踪?”她并不指明口中所指之人为谁。
万俟湮心中自然有数:“凤主还是不要称呼湮儿为公主了吧,毕竟万俟王朝不复存在。那个人的行踪有些眉目了,但也只是流传,不可尽信。”
“他在什么地方?”那个贵妇显然只听进了后面一句。
“北漠姜燕国。”万俟湮回答得简略,不是因为不想多说,而是因为,那个人就像一个迷,行踪从来都是那样的诡秘,查询了半年,也仅仅是找到了一个所谓的范围,还不可尽信,只是流言。
“没有其他消息了?”能有一点眉目已然不错,但是她却还想知道更多。
“没有了。”万俟湮回道。
“也罢,为难你了,他的行踪的确不可能轻易查出,否则他或许……”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那个或许都是自己不能肯定的,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够制服他,她不知道。
“总会有消息的。”万俟湮安慰道。
当初那个男人突然间离她而去,半年来没有半点消息,的确叫人心寒,毕竟眼前这个女人为他放弃了太多。
“让我们的人继续暗中监视,不要露出马脚。”她转过身,背对着万俟湮,就算是伤心也不可以被别人看见,更不能被自己的合作伙伴看到她的软弱之处。
“湮儿明白了。”万俟湮说完,就要离开。
“等等,还有一点,你要记住。”她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哀伤之色,“你是万俟王朝的湮公主,这一点永远也不会改变,只有你认定了这一点,万俟王朝才有复辟的一天,你才能重新坐回你湮公主的宝座。”
“湮儿明白,这万里江山必然是万俟家的。”那个女人的话就是这样有魔力,万俟湮似乎已经看到了万俟王朝的重新到来。
东风吹得芙蓉花摇曳生姿,空气里散发着花瓣被撕碎的青涩气息。
那个女人立在院落之中,怀念自己的怀念,等待自己的等待。
天灰蒙蒙的,似乎是有雨的缘故,早晨的阳光并不强烈,有些病恹恹的感觉。画舫里的人,都还熟睡着。
“啊——”画舫左侧客房有女子的尖叫,伴随着一声巨响,青衣女子绿荞瘫软在地。
牙床上躺着一个绯衣美人,腰肢缠绕在一起仿佛水蛇一般,偶尔还会轻轻攒动两下,让人不敢去触摸。
方才还在争吵的岌墨和含筝听到一声惊呼,忙停了下来,冲到尖叫声的源头。
牙床上躺着的人,赫然是昨晚还陪伴大家一起饮酒作乐的红尘姑娘。
此时她的腰肢在牙床上盘成一团,叫人看不真切。
“那是什么?”含筝有些害怕,整个人缩到岌墨背后,“红尘姑娘吗?”她的手指着牙床上面目全非的红尘问道。
“那是‘画蛇杯’,”岌墨扶起瘫软在地上的绿荞,接着说,“想不到江湖上还会有人使用这么残忍的招数。”
“画蛇杯,是什么东西?”初涉江湖的含筝远不及岌墨有经验。
“一种武功招数,中招的人身体会像毒蛇一般蔓延,千缠白饶,处处死结,再难解开。”岌墨深知这种招数的可怕。赤炼子师傅曾经与他提及,并且让他回避‘画蛇杯’的传人,因为险招出于一瞬,不是武学造诣极高的人都难以察觉。
岌墨曾经亲眼目睹过那样的惨象,千缠白饶,搅得中招之人肝肠寸断,尸体的舌头都要比常人长出许多。
“那红尘姑娘究竟怎么了?”含筝捏紧了岌墨的右臂,眼前的惨象,她从小到大都未曾见过,再怎么胆大,还是会有些害怕的。
“她死了。”三个字,岌墨不想再多说。
“姐姐,姐姐——”绿荞再次瘫坐在地上,她的腿像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一样,不敢向前多迈出一步。
“绿荞姑娘,你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吗?”岌墨冷静下来,一定要查出凶手,否则与凶手同在一个画舫,每个人的生命都会受到威胁。
“恩。”绿荞不停地抽泣,显然不能接受姐姐的死讯,“我是想叫姐姐起来,天亮了,可以出发了。”
“那么,红尘姑娘在之前出过房门吗?”其实岌墨最害怕的事情不是那个杀手隐藏在画舫之中,而是身边的亲信极有可能就是杀手。
“有,昨晚姐姐去过南风公子的房间。”绿荞记得昨天是红尘把喝的烂醉的公子南风抱回房间的,那时候姐姐笑得那么开心,绿荞根本就没有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
岌墨不再多问,立刻向门外走去,进了南风的房间。
岌墨是不愿意怀疑南风的,因为相处这么久,他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尽管有时他对焰蝶极为冷淡,但是伤害他们,是南风绝对不会做得出的,再怎么讲,他们曾经也是同门师兄妹。
入门,眼前的景象实在叫他大吃一惊。
公子衣衫褴褛,躺在牙床上,屏风上还挂着女人的内衣。
岌墨走到屏风前,取下那件月牙白的内衣,放在鼻子上嗅两下:“红尘姑娘的衣物,南风这次很难洗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