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玄……”
“赫赫,只有我的阿若会这么叫我,也只有阿若能这么叫我。可惜,我听不到你的声音。那天,你故意扮作他人,脸黑如炭,还粗声粗气的学男子说话,也好笑得紧啊!仔细想想,我也许久没好好听你说过话儿了!”
刘玄突然抽走我手中的笔,将我的手紧紧包埋着,带着无法遮掩的深情,随着他手中的炙热传递到我掌心,我的大脑便不受控制的“嗡嗡”作响,却又必须强作镇静的看着他。
“阿若,只要你不再离我而去,我什么都答应你,然……你可做得到留在我身边?”
我垂下眼帘,我能答应他吗?如果不,刘縯怕是救不了,如果应允了,必是谎言吧。
“罢了,我不逼你,如果你决意离开,我便放你走,决不食言,可如果你要救刘秀,我必定要从他那里拿回本该属于我的!”刘玄抿了抿薄唇,透着久违的坚决,等着我的回答。
可他说我要救的是刘秀,我要救的不是刘縯么?我想告诉刘玄我的疑问,可无奈他还用力抓着我的右手揉搓着,只好使劲儿的去掰刘玄的手,对我突然的抗拒他眼眸里闪现几分难以置信,随即便越拽越紧,我只好松开他的手腕,直接用左手执了笔,沾上墨汁写了歪歪扭扭的几个字:“我要救的是刘縯!”
“哼,那刘縯我本就没一点儿兴趣,可他一开始便多加阻扰,千方百计不让我找到你,现今还帮着刘秀带你逃到颖川,瞒过我不算,还眼里没有王法,让我颜面尽失,他可是罪不可恕!而刘秀的性命,我是一直都想要得很!”
“那你也不能随意杀人!”
“哼!好个‘随意’!今日是刘秀自个儿上门认罪,朕怎么能白白放过此等良机呢!若不是他先耍了诡计,朕怎么会失去你这么久?现在,朕就是要让他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我愈听愈不明白,刘秀上门认罪?他到刘玄这认什么罪?再望刘玄,他的眼眸里有邪戾、愤怒、嫉妒,相互纠缠着,也愈加阴鸷,而他话里的那声“朕”,更是表明他是发怒中的刘玄,高高在上的皇帝!
“刘秀今早面见朕,还口口声声说此案全是他一人暗中勾结刘稷反抗朝廷,悖逆于朕,而他大哥对此毫不知情,既然如此,朕就是让刘秀死个千回万回都不为过!”
什么!
我脑袋一沉,手中的笔肃然滑落,整个人都踉跄着往后退,心里一阵哆嗦……
“放心吧,大哥和阿若都会平安无事,以后,还请大哥多照应着阿若。”
“不要让我后悔一辈子了,就听我一回吧!”
我终于明白刘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是打算好用自己的命换刘縯平安,然后只身赴死。那么,他带我来宛城,真是为了在为数不多的时日里同我呆在一起,然后在于死前将我推到冯异身边?
“你说,朕还有什么理由不杀刘秀?”
“你方才说只要我不离开,便什么都答应我?那你饶恕刘秀吧!”
“刘秀对你而言,真有如此重要?”刘玄怅然若失,愣怔的望着我。
“他救过我的命,我只是为了报恩!”何若初,真是这样吗?你不忍刘秀死,就只是为了报恩吗?我在心底问自己,可惜没有答案,也给不出答案!
“他救过你的命……正如……你亦救过我的命?”
我呆滞的点了点头,我知道自己只是在打赌,赌刘玄会因为我的救命之恩放了刘秀。
“如果他们不来招惹你,不要妄想加害我,我何需对他们如此绝狠?阿若,我一旦放过他们,他们可会放过你我?”刘玄落寞的松开手,眸子晕黑,直直的想要看穿我心里所想。
“会!”
“好,我答应你!都答应你!”
刘玄突然间爽朗的说道,眉宇间溢出浓浓的笑意,轻拥着我,把玩着一锊散落的发丝。我没有任由自己动手去推开他,并非因为迫于救人,而是我看到他满足得像个孩子,觉得有几分苦涩,也许是我,是这个皇位,将他逼到了这步田地吧。
“来人!”
“奴才在!”
一名下人在帘子外阴阳怪气的应道,我心下一惊,刘玄现在浑身散发着王者威严,而且看起来喜怒无常,让人看了心里隐隐发毛,就觉得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脑袋不保。
“传朕旨意,放了刘縯、刘秀,对了,那刘稷也一块儿放了罢!”
“是!”
我略微一怔,刘玄连刘稷都不追究了,他的心底,应是还存着几分善念吧。
“阿若,饿么?”
我点头应是,刘玄便拉着我的手往外走去,脚步轻快,仿佛充满了快乐。一顿饭下来,他的眼眸始终如秋日阳光,和煦温暖,却无法让我心境平复下来。
“起禀皇上!”
刘玄正兴致大起,欲带我前去赏花,突然有一下人匆匆跪在屋门口,神色慌张。
“什么事?”刘玄稍显不耐烦,似乎极为不满被人打扰。
“刚刚……刚刚奴才去传皇上口谕,可……可……”
“可什么可!有什么话给朕一口气说完,别支支吾吾半天!”
“是,那二位将军已人头落地,救不回来了!”
“这般啊……阿若……”
我再也听不到刘玄说什么,我亲如兄长的刘縯死了!可他明明可以不死的,为什么还是难逃一死呢!为什么!
“混帐东西,你怎么办事儿的,不是让你快马加鞭了吗?怎么还让人给死了?”刘玄看了全身发抖的我一眼,大为不舍,随即怒目望向那名下人。
“皇上息怒,奴才……奴才已是马不停蹄的赶去法场传旨,可还是迟了一步。”
“时辰不是还没到吗?”
“大司徒说……”
“朱鲔说什么了?”
“大司徒说是看错了时辰,误斩了人!”
我心里发寒,朱鲔他们哪是看错时辰,只怕是担心夜长梦多,所以先下手为强了吧。
“嗨,朕也没想会是这样,阿若,你也别太难过了!”刘玄轻轻扶着我的身子,低声劝道。
“大司徒等让奴才问皇上,当如何处置这些死……人?”
“一堆没用的东西,人都死了,就让来人把尸首认回去!”
“是!那……那偏将军?”
“刘秀……照旧放了!”
“可偏将军只怕也……”
“只怕什么?”
“狱中小将说,在大司徒等严刑拷问之下,偏将军已是伤痕累累,加之听说其兄长已死,居然吐血而厥,似乎不太好!”
我倔强如冰面的心终于被皴裂成一片片,刘縯死了,刘秀可能也会死,为什么死的人偏偏是我所关心的人,是和我千丝万缕的人!
“阿若……阿若!快传太医……快……”
本来就晕晕沉沉的,这下就解放了,才发现,没有知觉原来是如此幸运的一件事,可这样的解脱又能维持多久呢?
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我再也不会醒来,就再不用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