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间木屋前,阴丽华怔怔的望着停在原地的我,如月明眸微微浮现讶异之色,不过,她只楞了片刻,便若有所思的伸手轻轻一推,那扇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我觉得脑海也随之“轰”的打开,内里剧烈翻腾,涌动如潮。
“阿若,你看!”
“这些……是牡丹?东汉居然就有牡丹?”我赞叹不已,一屋子的牡丹,宛如彩墨横泼,静静的绽放,好像就在等待我一般……红白黛绿,喷红吐艳,姹紫嫣红,美不胜收。
“是啊,是牡丹。”
“它们长得真好,全都是你种的吗?”
“不,它们不是我种的。”
“哦,那种它们的人一定很了解牡丹,现在已是六月天了,牡丹花期已过,她居然能让牡丹延迟开放!”
“嗯,她很懂牡丹,也很钟爱牡丹。”
“真想见见她,我也格外喜欢牡丹呢。”
“阿若……”
“嗯?”
“你都忘了吗?”
“忘记什么?”我茫然的看着阴丽华,她眼神凝重,不可思议的盯着我。
“难道你忘记了,种它们的人……便是你?”
什么?
这些牡丹花是我所种?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突然间对自己的记忆十分恐惧,也有点惊慌失措,我的记忆有一个阶段消失了,可又不是完全没有,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的出现一些,毫无征兆的提醒我曾经发生过什么,可又无法拼凑成完整的回忆,让我十分无力的撕扯着思绪,每逼自己想起一点,都受痛苦折磨。
“阿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你的眼神那么陌生?你连我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面对颓然失望的阴丽华,我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又见她落寞的垂下眼帘,只沉静的看着那些花,我突然间觉得黯然神伤,甚至落落寡欢起来。
“其实我方才见到你,就觉得你变了,不再像以前的阿若。”
“是啊,我完全不记得来过这里,也不记得见过你们,我只觉得你们很熟悉,熟悉到连我自己的无法相信,可偏偏又说不出为何熟悉!”
“你不记得,可我记得!今日我能够嫁他为妻,均是因为你的暗自付出,可我现在很害怕,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才害你忘记了一切。”
阴丽华突然莫名的悲恸起来,眼眸氤氲,而她的话让我很是疑惑。
“兴儿告诉我,你最后一次离家,也是为了让刘秀早些来迎娶我,从那以后,你再也不曾回来,我每天都在祈求上天保佑你平安,可终于盼回来了,你却失去了记忆,我不知道这其中发生过什么,可你只要记得,我们是你的亲人。阿若……你相信我吗?”
阴丽华的眼神很笃定,也很真诚,我突然间觉得,她是我能够死心塌地信任的人。
“我要嫁的是我中意之人,那么阿若呢?你当真要嫁给我大哥?”
我更加不解了,她是阴识的妹妹,按理说应该护着他才对,为什么会问我这种问题?
“你以前从来不提对我大哥腹诽之言,可我现在知道了,你心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那是谁?”
“冯异!”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不已,她居然知道我对冯异的感情?
“大哥说的。”
这下我更纳闷了,连阴识都知道?那这还算什么秘密啊,可问题是,阴识既然知道我对他无意,为什么还非要我嫁给他?
“几日前,我听说大哥从外头带了一名女子回来,却不许任何人问起,更不让人接近他的东苑,可当天他便在书房喝了许多酒,府中上下都不敢惊扰,我担心大哥喝坏了身子,便去了书房劝他,可大哥却对着我,难过至极,看着他无助得像个孩子,我也很心痛,他只不停的问我同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她喜欢的人是冯异?只一个眼神,我便知道她的心上人是冯异!’”
我骇然,难道阴识就凭我当时看冯异的眼神,就能断定我属意于他,若非我情感表达得太醒目,便是阴识太过了得!
“阿若,尽管我很希望你成为我的大嫂,但我不想看你不开心,也不愿让大哥对着你受苦!当日,你为我送了一盆绿牡丹给刘秀,今天我也要还你一盆牡丹,同样的绿牡丹,只望你能够找到真爱,而不是委屈自己。”
我接过阴丽华手中的牡丹,望着那盆绿意浮动的绿暮隐玉,我已木然,心情可谓跌宕起伏,完全不晓得应当如何应对她的话。
“走吧。”
“去哪?”
“哦,你应是不记得了,在小木屋的背后,有一处小门,从那里可以离开阴府。”
“你助我离开,要如何向你大哥交代?”
“不用担心,大哥不会太为难于我,可你一旦嫁给他,兴许这辈子都不会开心。我一直是那么没用,成天病体孱弱,总连累你们,这次,我也想帮你一次。”
“丽华……”
“快走吧,大哥的耐性不太好,这点你可要重新记得。”
“嗯。”
于是我便呆滞的抱着盆牡丹,被阴丽华拉到了木屋后,果然,这里有一处十分隐蔽的小门,被绿木遮掩着,十分不起眼。
“阿若,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
“嗯。”
“大哥很快便会发现,你得立刻离开才好。”
“嗯。”
我只觉得一切都很意外,发生得太多突然,在我还没醒过神的时候,我就被动的出了阴府,最后望了眼门缝里的阴丽华,她泪眼婆娑,分外刺眼,那滴水珠子就顺着她的眼睑落下,似乎落到了我的心间,很冰凉。
再见了,阴丽华!
可我未曾想到,就因阴丽华此次相助,既改变了她自己的一生,亦扭转了我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