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师把弟子们都叫到跟前,对他们说:“我曾经说过,做完这件事,你们就知道如何能成功。现在我要告诉你们,世间最容易的事常常也是最难做的事,最难的事也是最容易的事。说它容易,是因为只要愿意做,人人都能做到;说它难,是因为真正能做到并持之以恒的,终究只是极少数人。”
后来,一直坚持的那个弟子成为禅师的衣钵传人,在所有的弟子中只有他成功了。
每天一百次自语,看似简单,却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成功有时只是不间断地、踏踏实实地做好一件很简单的事。光心想、光会说,都是虚的,不能看到一点实际的东西。例如一个饥饿的人,让他研究食谱,即使把山珍海味的名称写了满满一纸,也不能充饥,倒不如让他立刻得到食品,才是实在。通向胜利之路要务实,行动会使幻想、计划、目标都变为现实,成为一股活动的力量。
有一次,本焕长老在湖北新洲报恩寺停留,想要去黄梅双峰山四祖寺,朝拜禅宗第四代宗师道信的传法之处。恰逢当时秋雨霏霏,几个徒弟便劝长老:“师父,朝拜四祖寺是应该的,但这天气不宜去,再说四祖寺现在是一片瓦砾,去了恐怕也无所获,不如等天气晴朗了再去吧。”
长老笑道:“只管去,淋不到,只要去,定有获。”
无论天气如何,“只管去”,无论前路如何,哪怕遭遇失败,只要去了就会有所获。“淋不到”、“定有获”的说法,饱含着本焕长老明朗自信的人生态度,以及事事以“行”为先的理念:
“我经常作个比喻,比喻我们要回家,有一天的路,如果一天的路,坐飞机很快;如果没有飞机呢,坐火车慢一点,也会到家;如果没有火车,坐汽车还是会到,虽然慢点,但是会到。如果飞机、火车、汽车都没有了,那我们步行呢,还是可以到家,还是会到,只不过时间长一点。说来说去,我们就是要用功,就是要走,如果我们坐在这里,永远到不了家。”
在“不明白”的事情上来回参究
“不明白”即问题,本焕长老在解释它的时候,说:“大家知道,祖宗强调一个‘疑’字,就是起‘疑情’。‘疑’字从哪儿提起呢?从一个‘不明白’上提起:不明白自己的本性,不明白讲话的是谁,不明白念佛的是谁,不明白自己的本来面目,不明白我是谁……这个‘不明白’不是简单指‘不明白一句话’,当你在这个‘不明白’上认真地疑起来,来回地参究,它就是止,就是观。它是直指心性的。”
让人感到“不明白”的问题像个躲猫猫的孩子,笑人们不能对付他、不能奈何他,同时还时时引诱人们,刺激人们不断地向自己发问:怎样生活?怎样突破?怎样摆脱庸碌、成就无悔人生?如此,问题会带动人生,不停滞,亦不倒退。
从这个层面上来讲,“不明白”其实是走向“明白”的开始,它的妙用是以问题、困惑为药引,刺激遇到问题的人将领悟从疑难中分离出来,靠自己的力量达到头脑的澄明境界。正像本焕长老开示集中提到的,“我们有了疑情才能悟。为什么有了疑情才能悟呢?大家想一想,高才生也好,低才生也好,都要发道心。”
从大疑惑处揣摩,有大顿悟,从小疑惑处揣摩,有小收获,佛身本是俗世常人,他们的超脱皆从“不明白”处得来。既然如此,故意躲避问题,让自己看起来好像什么都明白,反而是一种逃避,一种退后。
克契禅师个性随和,遇事尽可能不去麻烦别人,就连修行,也是一个人默默地进行。一天,佛光禅师问他:“你来我这儿也有十二个年头了,有没有什么问题呢?要不要坐下来聊聊啊?”
克契连忙回答:“禅师您已经很忙了,学僧怎好随便打扰呢?”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又是三个秋冬。
这天,佛光禅师在路上碰到克契,又有意点化他,主动问道:“克契啊!你在参禅修道上可曾遇到些什么问题?”
克契答道:“禅师您那么忙,学僧不好耽误您的时间!”
一年后,克契经过佛光禅师的禅房外,佛光禅师再对克契说道:“克契,你过来,今天我有空,不妨进禅室来谈谈禅道。”
克契赶忙合掌作礼,不好意思地说:“禅师很忙,我怎能随便浪费您的时间呢?”佛光禅师知道克契过分谦虚,再怎样参禅,也是无法开悟的,于是等到佛光禅师再次遇到克契时,便对他说:“学道坐禅,要不断参究,你为何老是不来问我呢?”
只见克契仍然应道:“老禅师,您忙,学僧实在是不敢打扰!”
这时,佛光禅师大声喝道:“忙!忙!我究竟是为谁在忙呢?除了别人,我也可以为你忙呀!”佛光禅师这一句“我也可以为你忙”的话,顿时惊醒了克契:忙不过是逃避的借口,不知道自己哪里不明白,不在不明白处仔细探究是阻碍禅修精进的石头。
居士问本焕长老什么是禅,本焕长老说疑情是禅。所谓疑情就是在“不明白”的地方来回参究,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什么可以破解这样的疑惑,千般疑惑是否值得我们耗费心力。一问一答间,困惑烟消云散,得内心清明澄澈,头脑清醒、冷静,即是佛家所说的开悟,寻常人向往的看开。
能从“不明白”处获得一次开悟不算什么,也保证不了自此就能了无纠缠,关键要长久地坚持。本焕长老曾说:“‘不明白’一句话不算功夫,要真正持久地在这个‘不明白’上起来疑情,那才是功夫。”这个功夫用到家,在本焕长老看来可以“不疑而自疑,不参而自参。你越是参,越想参,越参越高兴”。
他说:“修禅的,就要在‘念佛的是谁’这句话上起疑情,来回参究,直到疑成一团,突然来一个桶底脱落。”所谓桶底脱落,比喻的是恍然大悟的境界。当年清了禅师看到弟子们在厨房煮面,突然面桶的底儿掉了,致使整桶面都撒在了地上。众人见状都说很可惜,清了禅师却说:“桶底脱落是件好事啊!各位为什么烦恼呢?”禅师的意思是,底掉了就是掉了,烦恼也无济于事;反而是没底的桶,再也没什么可掉了,倒是清静了。
未开悟者遇事易烦恼,开悟者遇事常洒脱,他们的差异在于后者在经历了无数的生活困惑后,参透了事理的玄机。对于常人、现代人而言,自不必枯坐面壁,求“桶底脱落”,却可以像佛家中人那般,遇事时不躲不藏、直面问题,然后在问题中找寻突围的方法。
在生活中学会起疑,学会面对疑问,把对疑问的探究当成生活的一部分。有什么问题一次想不明白,就多想几次,或者去请教别人。如此一步一步追问下去,让生命在不断地出现疑问、不断地寻求答案中度过。
袋子里装把“戒刀”,不会走错路
本焕长老2004年的时候曾在北京大学做过一场演讲,他讲了一个关于神光二祖的故事:
禅光自幼聪颖过人,博闻强识,很早就读完了世间所有的典籍,正觉得无书可读的时候,他接触到了佛法,觉得参禅悟道才是自己真心想学的,于是发下大愿,出家修行。
遁入空门后,禅光神解超群,进步飞快,得到他师父的青睐。日子一天天过去,师父瞅准机会把禅光推荐给了达摩初祖。可是等禅光来到达摩初祖门前,达摩初祖却像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一般,不理他、不睬他,空让禅光在门外等候。
时值冬季,漫天飘雪,等候多时的禅光已是又冻又饿。但即便这样,达摩初祖却从门内抛出一句:“轻心慢心,焉能闻法?”
听闻此语,禅光不禁觉得冤枉:“这是从何说起呢?我站在雪里又冻又饿,还说我是轻心慢心。”但他不敢强辩,为了向达摩祖师表明自己求法的真诚心,禅光马上拿出戒刀,把胳膊砍下来递给了达摩初祖。
尽管如此,达摩初祖依旧对他视而不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断臂处从淌血到无血可淌,白雪成了红梅色,禅光更加饥寒难耐。到他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禅光便哀求达摩初祖为他安心。
不承想,达摩初祖却说:“你拿心来,我为你安!”
禅光听后不禁欣喜,可是他翻遍浑身上下,却不曾找到自己的心,便向初祖说:“觅心了不得。”
达摩初祖淡淡地说:“那我怎么为你安心呢?”
禅光疑惑片刻,言下大悟。
达摩初祖的百般刁难,其实是要禅光时时守住自己的心,如何守?持戒而守,如此才不会觅心不得。
本焕长老讲完故事后,台下的人依旧对故事背后的寓意不甚了了,本焕长老于是重拾话头,解释道:“我们出家人这个袋子里过去装的有把戒刀。为什么装戒刀,就是时刻提醒自己,宁可守戒而死,不可毁戒而生!修学佛法要有杀身成仁的勇猛气概。”他口中所说“宁可守戒而死,不可毁戒而生”的气概,其实就是一种原则性的自我把持。
有众人眼光注视时,自我把持易;独处一室、无人看管时,自我把持难。
没有磨砺、考验时,自我把持易;有生死相逼、利益矛盾时,自我把持难。
可是易处人人能为,难有鹤立鸡群的机会;唯有难处坚持,方可能在他人难为处修成正果。本焕长老之所以如此重视“持戒”、自我把持,是因为任何事物都需要一定的约束,任何人都需要在一定的条件下办成自己的事。俗话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有约束的自由才是常态,世上并没有无约束的自由,而只有不同约束条件下的自由。
约束和自由并非绝对的,而是相对的。有了约束才会有自由,因为自由存在的前提是束缚,没有各种各样比如道德法律上的约束和规定,或者各种人为的规则和要求,自由就无从谈起;另一方面,没有自由,约束也就失去了其本身具有的意义和作用。
自由和约束看似矛盾,却又息息相关;佛家的持戒此时是约束,将来则可能是超脱。自我持戒、约束就是自律,一个声誉良好的人总是能将自律养成习惯,正因为自律,他的品行才能经受住多种考验。但是,人难免有一时疏忽。这一时的忽视,就可能前功尽弃,数年名声化为流水。
这天,刚刚做完日常佛事,僧侣们正要走出禅房时,方丈守心法师扬手碰落了供台上的一个瓷瓶,瓷瓶摔了个粉碎。众弟子一下愣在了那里,不知方丈这一举动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所致。守心法师见学僧都以探询的眼光看着自己,便语气凝重地说:
“一抷泥土,不知经历了多少工序,经过了多长时间的煅烧,才超脱成珍贵的瓷瓶,被我们摆上神圣的供桌,成为一件高贵圣洁的法器。如果保存好了,千百年都不会损坏,可以万世流传。可是,扬手之间,它就坠落于地,一文不值了。同理,一个人,尤其是敛德修行的僧人,取得了法号,悟出个境界,不是件易事,若不珍惜、不自律,堕落起来与瓷瓶无异!”
僧侣们默默无语,只有些人忽然顿悟,合掌跪地,深表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