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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随他去大城市

傅明时生在豪宅长在豪宅,从小到大,只在饭桌上见过鹅肝,哪知道鹅会行凶?

眼看第一只大白鹅梗着脖子凑过来,傅明时抬脚就想踹开,余光却瞥见甄宝双手抱胸站在那儿,扬着下巴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傅明时又气又不解,还想再争取和平谈判的机会,裤子突然一紧,紧跟着腿上传来一股刺痛!

这鹅居然会咬人?

傅明时疼得抖腿,一只鹅被甩开了,又一只鹅冲了过来。

“傅总,傅总!”

司机听傅明时的安排在水泥路上等,这会儿见傅总被一群鹅攻击,他吓得脸都白了,撒腿来救人。甄宝见他们是一伙的,心知就算报警警察短时间也赶不过来,便厉声威胁道:“你们再不走,我喊人了!”

傅明时一心躲避大白鹅,先听到她的话,才抬头看她。

清晨阳光明媚,农家小院里,女人外表单纯无害,眼神却充满了敌意。

傅明时愣在了那儿,眼前的甄宝,与照片里清秀甜美的女孩子,有点对不上了。

趁他不动,几只大白鹅齐齐发力,只听“嘶”的一声,傅明时左边裤腿竟被撕了一大截下来!

“傅总!”司机终于跑过来了,举着路上随手捞起的长树枝驱赶鹅群。黑蛋是只两个月大的小奶狗,知道自己咬人不疼,只在主人脚边汪汪叫,没有跑出篱笆。

傅明时小腿被鹅拧了好几下,流血了,本来就不是很想娶一个乡下村姑,现在甄宝纵容家禽伤人,傅明时彻底死心,宁可惹老爷子生气也不想再在这个小山沟浪费时间。

一言不发,傅明时大步朝水泥路走去,侧脸冷厉,背影肃杀,即便裤腿破了,也分毫不影响他身上威严的总裁气度。

司机本想替老板说几句话,一看大白鹅又冲了过来,赶紧溜了,回到水泥路上,恰好听见傅明时打电话让助理订机票。

“傅总?”司机为难地问,老爷子那边不管了?

“先回酒店,再去机场。”傅明时放下手机,态度坚决,黑眸冷冷扫了一眼甄家那边。一个山沟沟里的村姑,没文化就算了,还粗鲁不讲道理,这种女人,他自认消受不起,即便她长了一张合他眼缘的脸。

黑色轿车倒个车,绝尘而去。

甄宝一直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那辆车了,才带好篱笆门,继续去后院忙活。

中午暑气上来,甄宝回到二楼卧室,开着窗户睡午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几声鹅叫,但很快就没了,又过了会儿,隔壁院子里传来了郭奶奶兴奋的声音。甄宝揉揉眼睛,奇怪地坐了起来。郭奶奶的儿子孙子都在外地,郭奶奶跟谁说话呢?

脱了睡衣换下短裤短袖,甄宝梳梳头发简单扎个马尾,去了阳台,往东面院子一瞅,就见上午那个大骗子又来了,只不过这次他也变成了跟班的,沉默地站在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身后,郭奶奶就是在同那老人说话。

因为角度的关系,傅明时最先看到甄宝,脸色更难看了。

他凶巴巴的,甄宝再看看那个与他有些相像的老爷子,突然有点心虚……

“凤宝快下来,你傅爷爷来看你了!”十几年没见的朋友来了,郭奶奶非常高兴,笑眯眯地朝甄宝招手。老太太会说普通话,但很少说,现在竟然也换成了蹩脚的普通话。甄宝甚至觉得,郭奶奶笑得脸都快变成一朵花了,儿孙们回来她都没这么喜庆。

她当然不知道,傅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大帅哥一个,曾经来这边拜访过几次,郭奶奶早年丧偶,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傅老爷子,但那不妨碍她喜欢帅哥,就算现在大家都老掉牙了,见到心上人的兴奋劲儿还是跟小女生一样。

甄宝现在最在意的,却是那位传说中爷爷的战友!

郭奶奶总不会认错人吧?

看看傅老爷子慈爱的笑脸,再看看他身后傅明时冷若冰霜的脸,想到她早上对傅明时做的事,甄宝脸上突然火辣辣的,慌不迭躲回了房间。郭奶奶以为孩子想换身衣服,先请傅家祖孙俩去她家坐。

傅老爷子点点头,进屋先跟郭奶奶确认一件事:“凤宝妈妈?”

他一共来拜访过三次,第一次是抗战刚结束,他虽然毁约隐瞒了娃娃亲,但傅老爷子想替甄连长照顾他家人,那时候傅家也不是特别有钱,傅老爷子只能送一笔钱聊表心意,交给了当时非常缺钱的甄连长父母。

第二次来,是女儿车祸死后,傅老爷子去甄连长坟前祭拜,还想接甄家人去帝都落户。甄连长的父母舍不得离开故土,然后连钱也不要他的,说上次给的钱还没花完,非常淳朴。

第三次来,是收到甄家的信,说甄宝爸爸要结婚了。这是大喜事,傅老爷子虽然生意繁忙,还是抽时间来了,到了这边,才知道甄家二老都走了。甄宝爸爸老实,甄宝妈妈一看就特别精明,那封信也是她撺掇甄宝爸爸写的。

傅老爷子没法干涉甄宝爸爸的婚姻观,再次提出接他们夫妻去帝都,甄宝妈妈挺想去,甄宝爸爸固执不肯离开故土,这事就又黄了,临走前,傅老爷子给了甄宝爸爸一张银行卡。

后来傅家生意越来越大,甄家没有主动联系他,傅老爷子也忙得忘了这边,得了肺癌,傅老爷子才又想起来了,派人来调查情况,这才得知甄宝三岁时,她妈妈跟一个男人跑了,带走了那张银行卡,甄宝爸爸也在甄宝读高中期间生病没了。

傅老爷子心疼甄宝,加上他想还债,就想到了让孙子娶甄宝的主意,当然这么想,也是因为甄宝够漂亮,不会太委屈孙子。如果甄宝真的很普通,傅老爷子可能只会给她物质上的帮助,毕竟当初是他对不起甄连长,他不能太勉强无辜的孙子。

就在郭奶奶气愤地指责甄宝妈妈没人性时,甄宝终于磨磨蹭蹭地过来了,衣服没换,能看出脸蛋刚刚洗过,水灵灵的。

“傅爷爷,您怎么来了?”甄宝攥攥小手,局促地问,一边说话一边好奇地偷瞄傅老爷子。

傅老爷子昨晚半夜下的飞机,在城里休息一晚,睡醒了就给孙子打电话,也知晓了早上发生的事。现在看着甜美清秀的甄宝,傅老爷子怎么都不信甄宝会先伤人,肯定是孙子自己笨手笨脚招惹了那群鹅,还反咬甄宝一口。

“爷爷怕明时说不清楚,想了想,还是我自己走一趟吧。”

甄宝一听,忍不住又瞄向傅明时。

傅明时面无表情望着门外,没看她。

甄宝现在总算明白了,傅明时昨天说的居然都是真话。

脑袋里有点乱,甄宝先关心傅老爷子的身体,“您,您真的病了?”

傅老爷子长叹一声,见郭奶奶听得糊涂,就老友聊天般给郭奶奶解释了一遍,包括他跟孙子过来的目的。郭奶奶年纪大了,既然傅老爷子自己想得开,她也没有年轻人那么一惊一乍的,反而欣慰地劝甄宝,“凤宝啊,这是你爷爷为你修来的福气,你快答应吧。”

说着特别满意地瞅了傅明时一眼,年轻人多俊啊,还那么有钱,换她早答应了。

甄宝低着脑袋,一声不吭。

傅老爷子咳了咳,拄着拐杖站起来,对郭奶奶道:“我们先去甄宝那边坐坐,晚上咱们两家一起吃顿饭。”已经把甄宝当自家孙媳妇看了。

“行,你们说话,我准备晚饭。”郭奶奶激动地看着他。

傅老爷子笑了笑,转身问甄宝,“咱们先过去?”

甄宝点头,紧张地在前面带路。

甄家院子里,几只大白鹅见主人领路,虽然都站起来了,却没再挑衅,只有黑蛋一直颠颠地跟在主人脚边,一双乌溜溜的狗眼睛时不时警惕地看看傅明时,傅明时进屋时,黑蛋还叫了一声。

“这狗不错,会看家。”傅老爷子夸了一句。

甄宝搬了两把木凳子过来给他们坐,尴尬道:“家里有点破,您别嫌弃。”

甄家确实挺破的,远处不说,照郭奶奶家都差远了。

不过傅老爷子、傅明时谁都没嫌弃她的意思,稳稳当当坐了下去。

甄宝也冷静下来了,为难地看着傅老爷子:“傅爷爷,您的心意我领了,只是我现在过得挺好的,真不用您补偿我,我只求您老人家安心治疗,早点把病治好,大家都健健康康的。”

“不行,你一天不肯嫁给明时,我心里就多愧疚一天,没法治病。”傅老爷子心平气和地说,对上甄宝错愕的眼神,傅老爷子指指自己,又换了可怜巴巴的语气:“凤宝你看,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会一路辛苦跑过来?你不知道,从机场到你们家,我这身老骨头都快颠簸碎喽。”

甄宝突然特别……愧疚,明明是老爷子自己非要跑来的,可想到老爷子得了肺癌那么可怕的病,甄宝就没法理智地置身事外。

傅老爷子趁热打铁,“凤宝,你就跟我们走吧,你放心,有爷爷在,明时绝不敢欺负你。”

甄宝还是不想去,可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老爷子的眼神,她受不了。

傅老爷子及时让步,“要不你们俩先订婚,平时多处处感情,实在处不出来,我就认你当孙女,这样总行了吧?凤宝,爷爷真是放心不下你,你就当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头子,陪我在城里住几年?”

身体前倾,老爷子殷切地看着甄宝。

面对傅老爷子殷切的眼神,甄宝选择了沉默。

傅老爷子看得出来,甄宝不是默认,而是无声地拒绝。

孩子不愿意,傅老爷子也不能死死纠缠,拍拍大腿,摇头道:“算了,咱们先不说这个,凤宝跟我去你爷爷坟头烧柱香吧,离得远,来看他一次不容易。”说完回头看孙子,“你去把车里的老白干拿来,甄连长生前最爱喝那个。”

傅明时大步从甄宝身边经过,目不斜视。

甄宝依然看着地面,也一眼都没瞄他。

傅老爷子笑着走过来,悄悄话似的问:“凤宝跟爷爷说实话,你觉得明时长得还行不?”

甄宝看他一眼,慢慢地点点头。其实就算傅明时长得丑,出于礼貌,她也不能在傅老爷子面前贬损他孙子啊。

傅老爷子摸着胡子笑,“那爷爷也跟你说实话,明时这孩子从小脾气就冷,只对工作热情,今年都28了,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我给他安排相亲,他跟躲地雷似的。这次一开始他也不愿意,后来看到你照片,没用我多费事,他自己就来了,依我看啊,他心里肯定有点喜欢你了。”

甄宝却想到了那份婚前协议,傅明时才不是喜欢她,他是太孝顺老人。

“凤宝也到了谈恋爱的年纪,有喜欢谁吗?”傅老爷子开始打听甄宝的生活。

说到这个话题,甄宝有点不好意思,摇摇头。她读书时是好学生,没早恋过,辍学后有人追她,甄宝觉得对方长得不太符合期待,态度坚决地拒绝了。这两年郭奶奶好心帮她撮合了几次,因为各种原因,甄宝都没看上。她也不着急,很多同年龄的都还在上学呢。

“都没谈过,你们俩更合适了。”瞥见孙子拎着两瓶酒回来了,傅老爷意味深长地逗甄宝。

甄宝干笑。

“走吧,咱们边走边聊。”傅老爷子摆摆手示意傅明时在那边等着,他率先跨出门。

甄宝注意到傅明时手里的烧纸,抓了一个打火机放口袋里。

路上傅老爷子给甄宝讲了很多他与甄连长的老故事,甄宝听得津津有味,看他越来越亲切了。

傅明时拎着东西走在两人身后,又一次看到甄宝朝老爷子笑,他若有所思,自从被鹅咬后第一次跟甄宝说话:“你早上,为什么不让我进门?”除了结婚的要求有点离谱,他并没有哪里得罪她,看她在老爷子面前乖巧的样子,也是承认两家的交情了,没道理尊敬老爷子却粗暴对他。

甄宝回头看他一眼,尴尬地低头,“我以为你是骗子……”

傅明时本就冷峻的脸,更冷了。

傅老爷子哈哈大笑,夸甄宝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凤宝做得对。”

傅明时无语,扭头看一座座丘陵。

傅老爷子对甄家的坟地还有印象,后面几乎都没用甄宝带路,到了甄家众人的坟前,傅老爷子让两个年轻人走远点,他一个人跪在甄连长坟前回忆往事。甄宝隐约听到几句,好奇之下想回头看看,转身时,却意外撞上傅明时的目光。

仿佛只是一次意外,傅明时淡淡地移开了视线,一身黑色西服站在褐色山顶,高大挺拔,眺目远望,像一只黑毛苍鹰在巡视领地。甄宝看看他那条新裤子,抿抿唇,小声道歉:“对不起,你,我家里有创可贴,一会儿给你贴上?”

“不用。”傅明时望着天边说,确实不用,因为他已经贴上了。

人家不领情,甄宝悻悻地闭上嘴。

坟前忽然传来一阵悲恸的哭声,两人同时转身,就见傅老爷子跪在墓碑前,好像喝醉了一样,哭得断断续续的,“连长,我对不起你,我也对不起那两个孩子,要不是我不守信用,彤彤不会出车祸,大勇也不会被一个女人骗了……本该他们俩在一起的……都怪我,我这是报应,不用治了,我早点下去见你们,连长你打我骂我我都不还手……”

老人家情绪不能波动太大,傅明时立即赶过去劝。

“明时不用管我,你走开,让我跟连长待着。”傅老爷子一手抱着墓碑,一手推孙子。青山石碑,蓝天绿水,几十年过去了,外面天翻地覆,放眼看去,这边山区变化却不多,山像当时抗战爬过的山,坟也像战士们死后挖的土坟,傅老爷子触景生情,加上喝了一瓶烈酒,是真的醉了,压抑多年的悔恨全部爆发了出来,把娃娃亲两个孩子的不幸都归在了自己身上。

无论傅明时怎么劝,傅老爷子都不听。

老人家哭得那么伤心,哭得还是她爷爷她爸爸,甄宝没见过亲爷爷,但她记得爸爸,没过多久,就被傅老爷子带的也哭了起来,跪到傅老爷子身旁边哭边劝,“傅爷爷您别说了,我爷爷不怪您,我爸爸也不怪您,那都是他们的命,跟您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傅老爷子满脸老泪,指着甄连长的坟哭,“当年连长握着我的手跟我订下亲事,我一口答应,连长笑得特别高兴,可我没做到,我辜负了他的信任啊,我不配让连长用他的命救我……”

老人家哭得掏心掏肺的,甄宝仿佛看见了当年的情形,也第一次明白傅老爷子为什么那么执着一桩在现在看来很荒唐的娃娃亲。甄宝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怪这位战友,但她是真的无法狠心继续听了。

“傅爷爷,我答应了,我答应嫁到你们家,您别这样了……”

爷爷救过傅老爷子的命,但奶奶跟她讲过,那时家里穷的揭不开锅了,如果不是傅老爷子给了他们一笔钱,奶奶根本养活不了爸爸,没有爸爸也就没有她。所以这些都是因果,谈不上谁欠谁,傅老爷子真的不用觉得对不起甄家,更不该认定老天爷在惩罚他,他有什么错?

“傅爷爷,您别这样了,我跟你们走。”甄宝哭得眼圈都红了。

“真的?”两个年轻人劝了一堆,只有甄宝这句话,傅老爷子听到耳朵里去了。

甄宝抹着眼睛点头。

傅老爷子大喜过望,不是赚钱了甚至中彩票了那种喜,而是了却一桩夙愿的喜,不用再愧对战友,不用再良心不安,仿佛现在死去,他这一辈子也没有任何遗憾。

“明时快跪下,你们俩一起给连长磕个头。”晃晃悠悠站起来,傅老爷子老手哆嗦着去拽孙子。

傅明时看着老人家眼里的热泪,再看看低着脑袋跪在那里的甄宝,他深深吸口气,再把之前对这桩封建陋俗的抵触,连同对甄宝文凭的质疑与性格的不满,全部吐了出去。

既然老爷子那么执着,既然甄宝都因为老爷子心软,违背真正的意愿答应了,他一个男人,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老爷子执着,如果真有九泉,如果九泉之下甄连长真看得见,当初能提出娃娃亲,现在肯定也愿意把亲孙女交给他照顾吧?

看眼甄宝,傅明时突然抓住她左手,再拽着愣住的她一起朝墓碑磕头,郑重保证道:“甄爷爷,甄伯父,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凤宝,只要凤宝不嫌弃我,我这辈子就只守着她一人。”

老爷子毁过约,但他会说到做到。

订婚之后,甄宝慢慢喜欢他了,哪怕他还是没有感觉,他也会努力当个好丈夫,绝不会打着寻找真爱的名义在外面找别人。如果甄宝看不上他,那等老爷子治好了,他会尊重甄宝的意愿,取消婚约,放她去找她的另一半。

磕了头,傅明时慢慢直起腰,手还握着甄宝的手。

甄宝呆呆地看着他。

他干什么这么认真?不是说好先订婚处处感情吗?可傅明时刚刚的语气,怎么让她觉得,他好像真打算跟她做一辈子的夫妻?明明才认识两天……

甄宝轻轻把手挣了出来,心想回头她也要写份协议,免得傅明时假戏真做。

她不要他的钱,他别对她动手动脚就行了。

傅老爷子喝醉了,是傅明时背下山的,甄宝跑步回家,简单把爸爸的卧室收拾出来,换上干净的凉席、被子,忙完了,听见院子里鹅叫,去阳台上一看,家里的大白鹅又堵在门口了,不许傅明时进来。

甄宝赶紧去接人。

傅明时跟在她后面往里走,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大白鹅,两条小腿隐隐作痛。

爬到二楼,路过甄宝卧房,因为门开着,傅明时无意看了一眼。十几平的小房间,墙壁上贴着淡青色墙纸,地是踩实的土泥地,北面摆着一张自制的木头床,铺着凉席,凉被与枕套都是粉色的。

床边有个同样自制的小书架,整整齐齐摆着几排书,《新华字典》、《英汉词典》的大红封皮格外显眼,像高中生的书桌必备。

“房间刚收拾的,有点乱。”知道他们都是有钱人,再看自家的破旧房间,甄宝不免局促。

“他喜欢住老房子。”傅明时小心翼翼地把睡着的傅老爷子放到床上,大夏天,他只帮老爷子解开领口的袖子,没动旁边那床淡绿色的夏凉被。

“我去端水,给傅爷爷擦擦脸。”暂且安置好了,甄宝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听傅明时好像跟了出来,甄宝疑惑地回头。

傅明时平静看她,“我照顾老爷子,你也洗洗脸。”

甄宝这才记起她也哭着,刚刚跑步回来还出了一身汗……

谁也不想脏兮兮的见人,甄宝脸一红,默认傅明时的安排,快步下了楼。先给傅明时放一盆水,傅明时走了,甄宝收了后院晾晒的衣服,去隔壁郭奶奶家擦澡,收拾干净了再回家。

一楼没人,甄宝慢慢上楼。

傅明时坐在床边守着老爷子,听到动静,扭头往外看。

甄宝得罪过他,心虚与他对视,对着老爷子小声问:“你们,喝水吗?”

傅明时:“不用了,你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早出发。”

老爷子要治病,他也有生意忙,没时间再浪费。

提到去帝都,甄宝眼神黯淡下来,转身回了隔壁自己的卧房,关上门,坐在床上发呆。长这么大,她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一百多里外的县城,帝都那样的大城市,她只在电视里见过。

到了那边该怎么生活?

卡里攒了两千多块存款,那些鸡能卖四五百,鹅……

甄宝舍不得卖鹅,鸡只会下蛋,鹅会看家,她去钓鱼,它们还会帮她抓小鱼。

还有黑蛋,甄宝都舍不得。

黄昏隔壁郭奶奶请他们过去吃饭,傅老爷子也醒了,洗把脸,精神抖擞的。

“凤宝行礼都收拾好了吗?”饭后傅老爷子问甄宝。

甄宝低着脑袋。

傅老爷子瞅瞅围着她转悠的黑蛋,笑了,“是不是舍不得黑蛋?没事,咱们带黑蛋一起回去。”城里人都喜欢宠物狗,吉娃娃、哈士奇、贵宾什么的,傅老爷子就喜欢土狗,老实听话还好养活,没那么多娇气毛病。

甄宝眼睛一亮,看向鹅圈,“鹅能带过去吗?”

傅老爷子一噎,眼看甄宝露出失望,忙道:“能能能,明时别墅有游泳池,后面也有片湖,正好给它们凫水。”

甄宝又有了希望,确认地看向傅明时。

傅明时无法想象游泳池被一群鹅占据的画面,但他没有打击甄宝,只提醒她一件事:“托运宠物需要提供检疫证明。”

傅老爷子马上道:“这个好说,今晚我先带黑蛋跟那几只鹅去C城,你们明早出发,等你们到机场,证明肯定办下来了。”旁人办证可能要等几天,傅家有钱有人脉,这点小事不用发愁。

“您现在就走?”甄宝惊讶地问,傅明时也皱眉看向老爷子。

傅老爷子一本正经地跟甄宝撒谎:“爷爷约了医生,必须今晚回去,凤宝你慢慢收拾东西,不用着急。”说完又叮嘱傅明时,“凤宝第一次出远门,路上你好好照顾她。”

趁甄宝不注意,偷偷眨了下眼睛。

傅明时立即明白了,老爷子在故意制造机会让他与甄宝独处。

看看还傻傻询问老爷子病情的甄宝,傅明时移开视线,没有揭穿老爷子。

老爷子带了两个保镖,加上傅明时的司机,三人生涩却非常高效地搞定了七只大白鹅,再抓起嗷嗷叫的黑蛋,跟着傅老爷子连夜离开了,只留了那辆租来的大众车给傅明时。

甄宝站在水泥路上,望着老爷子的车自言自语:“放后备箱里,会不会闷?”

“我让司机隔一小时打开一次后备箱换气,应该不会出事。”傅明时关上车门,左手拎着一个行李箱,里面是笔记本与两套衣服。

确定鹅不会出事,甄宝终于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今晚傅明时要跟她一起住!

“你,你那个婚前协议还算数吗?”跟在傅明时身后,甄宝看着他的行李箱问。

傅明时回头,甄宝耷拉着眼帘,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才问:“你指哪方面?”

甄宝不好意思说,问他要手机号。

话题转的太快,傅明时愣了愣,跟着报出号码。

甄宝保存在自己的老牌诺基亚里,趁傅明时在楼下洗澡,她关好房门,靠在床上编了一条短信。

甄家没有专门的浴室,在后院用木板围了一个简单的隔间,房顶上铺着太阳能热水袋。傅明时业务繁忙,洗澡时手机也放在旁边,听到短信声,他关掉淋浴喷头,擦擦手拿起手机。

是个陌生号码,内容:傅总,我不用你给我钱,我只希望傅爷爷快点好,他好了我就回来,到时候你跟你喜欢的人结婚就行了。

头发上的水珠滚下来,傅明时抹把脸,回她:我没有喜欢的人。

甄宝看到短信,发愁了,她想委婉地提醒傅明时记住两人是假订婚,他这话什么意思?

咬咬唇,甄宝继续发短信:那,咱们订婚是假的,对吧?

傅明时皱皱眉:订婚是真的,最后你不愿意,可以不结婚。

甄宝有点糊涂了,想到傅老爷子的话,她慢慢敲字:“订婚后,要住在一起?”

傅明时顿了几秒钟,回她:老爷子会希望你住我那边。

短信发出去了,傅明时忽然记起她着急躲进房间的样子,不由一笑:住在不同房间。

甄宝总算放心了:嗯。

傅明时在等她的回复,只等到一个“嗯”,莫名有点失望,放下手机,继续洗澡。

第二天两人差不多同时起来,甄宝做了稀饭,蒸腊肠当小菜。

傅明时没吃过腊肠,出于礼貌才夹了一片,没想到腊肠略咸微辣,越嚼越香。

“你做的?”连续喝了两碗稀饭,傅明时指着剩下的几片腊肠问。

甄宝点点头,嘴唇红润。

傅明时别开眼,“味道不错。”

甄宝家里还剩几截,正犹豫要不要带走,忙道:“那咱们带过去,路上吃吧?”

傅明时想也不想就拒绝:“送给郭奶奶吧,还有那些鸡,带着不方便。”

甄宝舍不得,小声嘀咕:“鸡能卖四五百呢。”她现在缺钱。

傅明时扯扯嘴角:“你帮我照顾爷爷,以后我定期发你工资,这是你应得的。”

甄宝默认了,等她到了北京,再试试能不能找份真正的工作。

跟郭奶奶交代好了,傅明时陪甄宝去楼上拿行李。

甄宝有个几十块钱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的,傅明时拎着都费劲儿,拎起来马上放下去,问甄宝都装了什么。甄宝当他嫌重,想自己拎,傅明时看眼床角空荡荡的书架,挡开甄宝,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

底下都是衣服,上面是一摞书,全是高三教材,包括那两本砖头似的字典。

“你在自学?”傅明时翻开一本泛旧的英语教材,诧异地问。

甄宝摇头,实话实说:“不是自学,我一个人在家无聊,打发时间的。”

她喜欢读书,退学后在家待着无聊,去同村一个考上大学的姐姐家借书,那个姐姐全都送了她。

傅明时突然冒出一个念头,站起来看着甄宝:“我会帮你转学去北京,然后请家教单独辅导你一个月,你好好准备,参加今年六月的高考。”

他能靠关系给她弄一张大学文凭,但既然甄宝自己喜欢读书,傅明时想看看她凭真本事,能考出什么分数。

“高考?”甄宝可没有多少信心,“我能考上吗?”

“考了才知道。”傅明时把他的行李箱拿过来,然后退到门外,“你挑两身换洗衣服,其他的都不用带,到北京给你买新的辅导书。”

说完没等甄宝拒绝,他先走了。

甄宝看看自己的大箱子,跟傅明时的高档行李箱摆在一起好像是有点难看,就乖乖挑了两身最喜欢的衣服摆过去,还偷偷把内裤胸罩塞到短袖里面,免得傅明时开箱时看见。

拉好拉链,甄宝提着行李箱往外走,一出门,却见傅明时就站在一旁,还是一身黑色西装,身姿笔挺。

什么都没说,傅明时俯身接过行李箱,直接走向楼梯。

甄宝默默地跟在后面,看看才认识不久的“未婚夫”背影,再看看一楼熟悉的陈旧家具,突然有种做梦似的感觉。

“你坐这边。”傅明时放好行李箱,绕过来帮她拉开副驾驶门。

甄宝慢吞吞走过去,上了这辆“黑车”,黑色大众车。

车门关上,一阵脚步声后,傅明时从旁边跨了进来,坐着看,他腿更显长。

“安全带。”傅明时先倒车,准备出发了,发现她肩上空空的,随口提醒道。

甄宝低头,找了一圈,不知道哪个是安全带。

这是她第一次坐这种轿车,在此之前,她只做过班车、公交车。

找不到安全带,感觉男人一直在看她,甄宝窘迫极了。

“这样。”傅明时侧转过来,伸手去拉安全带。

甄宝抿唇,盯着他手看,刚要接,傅明时开始帮她调整带子了。

甄宝只好一动不动地坐着,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弄的,结果一低头,就见安全带正好卡在她胸口。

甄宝脸噌地烧了起来,尴尬扭头。

傅明时也没料到她长得高中生似的,安全带勒出来的效果竟然会这么明显,本来还想示范她扣安全带的技巧,瞥见她脖子都泛红了,哪还有心情教,飞快帮她扣好安全带,转过去握住方向盘,眼睛只盯着前路。

车子开出老远,甄宝脑袋还歪着。

车里气氛有点紧张,至少傅明时觉得紧,她一直这样,也分他的心。

“我手机里有游戏,你玩玩?”傅明时将车停到路旁,一边拿手机一边问。

“什么游戏?”甄宝终于转了过来,脸还有点红。

“等一下。”傅明时先搜了下女生爱玩的手游,再挑出她可能喜欢的下载。

甄宝巴巴地看着手机屏幕。

傅明时下了一个换装游戏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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