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小叶脱离苦海
我一觉睡到了中午,大概中午一点多的时候我醒来,出去买了下早餐,又来公司上班了。因为下午还要去房地产开会的啊。
这时候正是公司里比较安静的时候,设计院里因为疲劳工作,到了中午一般都撑不住,得睡一觉,眯上一会儿,所以公司里好多人都有买折叠睡床,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简直像医院里的太平间似的。我们的前台小林有时候要通知谁什么事情的话,非常善解人意,一般也不会大声喊人,怕打扰别人休息,她得走进来,找到那个人的位置,然后掀开蒙头的被单,确认是此人,然后说:“推出去烧了”,哦不,“某某某,有事找你了。”
我们的所长坐在办公室里,他早早地到了,因为等中午二点多的时候,他还要去甲方那里汇报呢,算起来,他也只睡了不到四小时,他现在有点纠结,但是他终于做了个决定。
他把小叶叫了进来。
“小叶,最近辛苦你了,你这忙前忙后的,也不容易。”
小叶说:“没事,确实挺累的,不过我也得这么慢慢适应。干一行,爱一行。”
“这两个月下来,有什么感觉?”所长问。
“其实就是累,设计院的工作是非常紧张的,我也大概了解了一下设计院的工作状态而已,设计院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样,搞创作也不一定是自由的,得揣摩甲方的想法,毕竟人家是建设方,不可能按你的意思来做,设计院的作品也要经受甲方的考验,和画家不一样,画家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画只猫吧,不小心画成了虎,那干脆就说本来就想画虎了,创作十分的自由,要画多大画多大,设计单位不行,设计个办公楼,设计成了学校,建筑面积要做三万平方米,你设计成了四万平方米,那甲方肯定不答应的。”
所长说:“嗯,你会有这样子的体会说没白来设计院了。但是我还是觉得你不太适合设计院,你太喜欢自由了,一直就想搞创作,而且你刚毕业,功底并不扎实,设计院是需要创作能力没错,但也不能瞎搞,毕竟我们是一个团队,这次工作表示,我很不满意,你把户型的面积也写错了,户型和我给你的草图也有些偏差,太不严谨了。特别是面积,和总指标都对不上,户型和立面图也对不太上。”
叶子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涨红了脸。
“你还在试用期,我觉得你可能不适合搞设计的。这样子吧,你可以走了,这个月的薪水我照样发给你。”
叶子还要说什么,然而什么也没说,眼含泪水,慢慢地要走出去。
所长又叫住了她,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小叶,你别太伤心,也许有一天,你会感谢我的。”
我到公司的时候除了几个还没到的,我们这组搞这次投标的人基本都到位了,文本打印出来了,十本整整齐齐的放在所长的办公室里。
我进所长室,所长才跟我说,把叶子叫走了。
我哦了一声,感觉有点可惜,叶子可是我们的开心果,有她办公里热闹了点,但是这种刚毕业的,市场上一抓一大把,我们院里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刚毕业的谁来了谁走了都是正常的,就算是可以适用的,院里想留住他的,有可能人家也想走,试用期一到就说拜拜,炒了老板的多得是,只不过叶子这样子的,幼小的心灵怕是要受打击了。
叶子走了只是一个小插曲,我没想到再过一个多月,一个重磅炸弹正要爆炸。
所长说:“她画的户型有问题,而且还不听人劝,没办法,只好叫她走了。”
我拿起一本,仔细的看起来。文本做得还可以厚厚的,简直就像一本大部头的书。这个方案文本可是我看过最厚的一本。
我翻到户型那一部分,感觉还行啊。
所长说:“我都叫人替过图了,打印出来的文本我看了,差点吓一跳,只好临时叫人再修改了,又把文本拆开,替图进去,再重新装订。折腾了半天,差点时间都不够了。这要是真送图去了,真要闹笑话的,我们也不用投标了,直接废了。”
“那我作事去了。”我跟所长说。
所长说下午要去甲方那里做汇报,让我一起跟着去。
一起去的有司机,所长,我还有小罗。
二点多的时候,我们就风驰电掣的到了房地产的汇报现场。
汇报会设在一个酒店的会议厅里,这个酒店也是这家开发商的。这家开发商是个大集团,又搞贸易又搞金融,还搞旅游,会展,什么业务都有,你想得到的他们都有业务,你想不到的,他们也有,但这几年房地产确实开展是很多项目,话说这几年,哪个集团化的公司不在房地产这一块插上一脚,做内裤卖安全套的,搞服装的都搞房地产去了。
那酒店的会议室里的墙上挂了一面中国地图,上面满满的插都是他们公司的小旗织。
这个酒店相当的气派,我们走进了会议厅,十几个人围在会议桌前。我们去了的时候,有一人衣冠楚楚,西装革履的人问我们,哪个单位的。
我们回答了。
那西装哥挺年轻的点了一下头,文本给我们,开始汇报,你们有半小时的时间。
我们把文件置入投影仪前的电脑,就开始放PPT。
半小时后,所长汇报完了,那西装哥又问了几个工程上的问题,看来,那年轻的西装哥规范不是太清楚。
然后那西装哥就和我们握手了,先跟所长握手,再和我们握手,面无表情,十分的高尚作派说:“十分感谢。回去等通知吧,有情况我们会再和你们联系的。”
我们出来了,所长对我说:“那个西装哥就是这家房地产老总的少爷,他才不到三十岁正是这个项目的总监。”
“哦”
小罗酸酸地说:“不到三十岁就啥都有了,真是个拼爹的年代啊。人家的起点是我永远也到不了的终点啊。”
我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该怎么活还得怎么活,别这山看着那山高的,没啥意思。”
小罗若有所思。
我们出来的时候,外面也有几家单位,正在等着汇报,小罗说:“要是那家房地产认可了我们的方案,但是不给我们设计费怎么办。”
所长说:“那就叫骗方案了,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也沉默不语,这次邀标来投的,看来真是不少,外面还有不少设计院的在等待。大家都和我们一样怀揣一颗焦急等待的心啊。
看来大家宁愿被骗也不愿意错过一次机会啊。
我们刚要走的时候,有一个助理模样的,喊着,某某设计院的,到你们了。
小罗悄悄跟我说:“像不像某某老总去夜总会里,挑着小姐,酒吧女,舞女啊,而小姐都是排排站的,我们呢就像是小姐一样,等着老总挑好了,我们好为他们服务伺候啊,我们还是零零一号呢。”
我也悄悄跟他说:“你这话说得,把我们看成什么啦,别侮辱小姐啊,我们哪有小姐地位这么高啊。你这么说小姐会不高兴的。”
我给小罗看看我的眼睛,满眼都是血丝,身上一股汗臭味,小姐都是光艳亮丽的,我们简直就是民工。
小罗扪嘴嘻笑。
众人上了车,在车上,所长突然说:“小叶今天说的话很有深意啊,也许假以时日,她可以成长成个不错的设计师啊,也许我不该叫她走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急了点?”
他把小叶今天说的话大至说了下。
我连忙说:“要不然我去叫她别走,就说是你的意思。”其实我也觉得叶子走了很是可惜,再说了,她才刚毕业,真有犯错也是正常的。
小罗说:“叶子这么走了是有点可惜啊。”
所长想了一会儿说:“算了,她如果真是个人才,留在我们院里也是浪费。咱们可不要害了人家了。”
所长可真是有觉悟啊。
几年之后,我偶然在一个游乐场遇见了叶子,是她先看到了我的,她高兴的和我打了招呼,叫了我的名字,我都差点认不出她了,因为原本清纯阳光的她已成了一名出落大方的少妇,她手上抱着一个小孩.
问了下她才知道她已结婚生子,这个胖小孩就是她儿子.那个胖小孩真是太可爱了,又白又嫩的,皮肤真像豆腐,也不怕生,见了我就一直笑。
原来,她离开了这家设计院后,又去了另一家设计院,但没干多久就自己不想干了,辞了职,她觉得设计院真没意思,其实可以发挥的空间太小了,只是机械地在那里画房子,她决定不搞设计了,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其实她在人生的道路上已做了一个华丽的转身,走向了一条开阔的道路了.没多久她和她的一个高中同学结婚了,她的高中同学追了她好久了,她老公是搞企业的,她结婚后很幸福,她成了专职太太了,过着悠闲的生活。
我开玩笑说:“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啊。”
她也开玩笑说:“才不是,要不是他这个小坏蛋死缠着我,我才不会嫁给他呢.你呢?结婚了没,老大不小了.”
我打哈哈,说:“正找着呢。”
眼光别那么高嘛.
“也得人家看得上我啊。”
不远处开来了一辆宝马车,下来了个帅哥,她跟我说,我老公来了,我要走了,“来,跟叔叔再见”那小朋友高兴的举起手,跟我拜拜。
我目送宝马远去,我在想,如果她还待在设计院的话,她哪有时间谈情说爱啊,就像我,孑然一身,形影相吊。
我为了理想整日的奔波着,以为流尽汗水,流尽泪水可以拥抱理想,哪里知道理想就像指缝中的沙子,一握紧就全漏光。
我一路在狂奔着.放弃了与父母相依偎,放弃了与朋友嘘嘘,放弃了爱人,在工作与死命的加班中度过我的光鲜的青春岁月,我把精力都给了CAD和电脑,把厌倦留给了自己,把专注都给了硫酸纸与蓝图,出入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出入写字楼中,为了所谓的理想与美好的未来打拼.
加班到深夜回到家,钥匙拧开门,走进黑洞洞的家,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宿舍,也会想为什么为梦想而奔忙的生活却离自己的理想越来越远?生命应该是美好而精彩的.
如今的我们却麻木、冷硬、为存折上的微薄的数字过着乏味的生活。甚至……这不像生活,更像生存。
有时候加班加得觉得活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