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院里,我和施仁在聊天。
“终于报批通过了。”施仁说。“哎,这个方案不知道改了多少版,希望别像上一个方案一样,边报批边修改,从前期到施工图天天改,变更单一直出。”
我说:“是哪个方案的文本。”
施仁说:“就是那个林董事长,湖建的那个老板的方案,就是那个该死的看风水的又要改文案的文本。”
我说:“那家房地产不是出了名的难搞的,你也搞得定,真是牛逼啊。”
施仁说:“没办法,出钱的是大爷,我就算是十万个不愿意,也得尊重人家的意见,只能在不违反规定的情况下,适当的根据林董事长的意见尽量的修改了,快把我给整死了。”
我说:“做方案还真是苦。”
施仁说:“你知道吗?报批要是上会的,开完报批会后,又根据专家意见,还有各个部分如(人防办啊,公路局,环保局,教育局,电信局)之类的意见,都修改过来,整整两个多月,终于把方案文本送进当地的住建局,住建局盖章之后才算搞定,终于可以根据这个方案文本出施工图了。”
我说:“这个项目还好,记不记得为了抢时间,我们上一个项目就是初步方案出来的时候,根本就还没报批甲方就要求我们做施工图了,结果后来方案大变,把我们画施工图的兄弟整死了。这一次不会了吧。”
“这个难说,不过总之方案已经送批到住建局了,还算比较顺利了,这一次改不会大变样了,我们做施工图的兄弟们不会把我骂惨了就是了。”施仁说,“你呢,你们所的事情还算顺利吧。”
我说:“还算顺利吧,就在做那个南京中标的项目,时间上有点小延误,但还是可以顺利的按时出图的。”
“希望不要再改图了,现在看到甲方的来电都怕死了。”施仁说。
“佛祖保佑,上帝保佑,真主阿拉,天上的众神,希望甲方别天天要改图了。”我说。
施仁说:“奇怪了,我们徐所长今天怎么还没来啊。”
是的。那天很真的奇怪,天天都是最早到办公室,从来不迟到的徐所长,那天早上办公室都是空空的,九点了还没有来,十点了,还是没有来,十一点了,还是不见踪影。
孙道坤不停的看着所长室,心里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他打了徐所长的电话,是关机的,是关机还是手机没电了,不好判断,但是徐所长一大早就关机,会不会,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
他的心突然“彭彭彭”地莫名的跳起来。
陈副院长照常来公司里巡视,走走看看,不一会儿就接到了个电话,“怎么?车祸,怎么会这样子。”神情大变,忙着出去了,孙道坤就像猫看到老鼠尾巴似的,他正竖起耳朵啦着呢,他观察到这个情况,忙起身紧跟着陈副院长,陈副院长急了说:“做你的事去,跟着我干什么?”
孙道坤说:“徐所长还没来,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你别乱说”陈副院长说。
“我刚长听你说车祸什么的。”孙道坤拦着陈副院长,挡住了他的道,他走不了。
陈副院长说:“有点事,她在医院,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听说是出了车祸。”
孙道坤惊呼一声:“啊,出了车祸?”
“她人怎么了,有没有事。”
陈副院长说:“不清楚,我现在正要赶去医院”
孙道坤赶紧说:“我也要去医院。”
“你去医院干什么?回头再说,你先去工作”陈副院长钻进电梯走了。
孙道坤愣在那里。
回来工作岗位上,孙道坤脑子里一片空白。
院长卫楷也少见的去了医院,院里主管建筑业务的李总也去医院,审图师程工也去了医院,设备所的丘工也去了医院。
院里的几个大头头都去了医院。
看来事情大条了,果然徐所长真的出事了。他害怕这个事情,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在抢救吗?还是她已经,不会不会,是小小的受了点轻伤,最多就蹭了层皮吧。
王所长没去医院,他也想去看看,但是总不能院里一个领导层的人都没有。
不久,院里有了七七八八的小道消息。
设计院里说什么的都有。
听说徐所长是出了车祸。
出了车祸,那她被什么车撞了的,她那辆车安全啊,不会是大客车吧。
不,听说她是骑自行车让小汽车给撞了的。
怎么突然骑起了自行车了,徐所长在想什么啊?
是骑自行车让小汽车给撞了的,这消息就像心一直在跳,都是自己该死的,是他劝她骑自选车上下班,这下可害了她,他十分自责。自己怎么老是闯祸。他心如刀割,要是徐所长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要怎么活啊,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对自己而言是那么重要,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心中七上八下的,就像千钧一发,随时都会断掉。
施仁回过头来,说:“小孙你打下电话问看看所长是什么情况。”
他拿起手机拨了几个号,又放下了,他又是期待,又害怕知道结果,他怕这个电话带给他是个坏消息,他不知道能不能承受这个消息。
“你打吧”
施仁说:“你怎么回事,所长对你这么好,你倒好,一点关心都没有。”
“就是”我说。
施仁拿起电话,拨了程工的电话,孙道坤竖起耳朵听。
“好好好,哎”
孙道坤问:“徐所长怎么了?”
施仁白了他一眼,叫你打电话你又不打,“徐所长骑自行车让汽车撞了,还好没多大的事,不过她怕是要休息几个月了,程工说她手骨骨折,其它的正在检查。”
“他在哪家医院,住在哪个病房。”
施仁说:“不知道,不过过几天我们再去看看她吧,她现在正在手术,等她病情稳定了点再去看看他。”
孙道坤仿佛没听到,他还在想着手骨骨折,伤势有多重。万幸,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了,不过骨折也是相当惨痛的。她那小小的身躯不知道是摔了多大的一跤才会骨折的。
“听到没?过几天我们一起去看他吧。”
“好。”
整天孙道坤的工作几乎都没做好,他一整天都是出神的,心乱如麻啊。
施仁安排他做的事,完全是没做好的,图都不懂得画了,手指只是盲目的点着屏幕,脑海已经飞到医院那头去了。
他又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徐所长,全部没接。
到了隔天事情渐渐明朗了。
徐所长不知道为什么买了辆新的自行车,心血来潮骑着它去上班,在一个交叉路口一辆突然冲出的小汽车撞倒了她。
还好汽车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及时的刹住了车,要是刹不住车的话,那整个车撞过去的话,那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院长,程工他们下午都相继回来了,问他们徐所长住在哪家医院,哪家病房,他们都不回答说是徐所长要求他们保密的。
这段时间去看徐所长也不好,会打扰人家休息的。
徐所长也刚动完手术。
医院的病房中,徐萍静静的躺在病床上,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的手臂里加入了两片钢板还有螺丝钉,原本这不属于她身体里的一部分,现在据医生说,至少这几片钢板至少要在她的身体里待上两三个月,她眼睛呆滞地看着天花板,独立的病房旁边的坐椅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徐萍的老母亲,一个是徐萍的老同学兰小荷。
徐萍的老母亲眼框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好久的了。
兰小荷不停的安慰着徐萍的老母亲,“没事的,医生说了,已经是万幸了,手术也很成功,两星期就可以出院,三个月就可以取出钢板了。”
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老母亲又哭了起来:“好好的车不开,非要骑什么自行车,你不知道,要是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他死去老爹交待,我最操心的是,她这么大了还没结婚,今天早上要是车再近他一丁点,后果我真不敢想啊。”
兰小荷说:“没事,没事,我们吉人天相。”
老母亲说:“你也不劝劝她,快点结婚,像你多好,结婚生子,有一个美丽的家庭,这样子的人生才是正道。”
“小萍啊,你要学学人家小荷啊。”老母亲总是把小荷当成正面教材,教导着徐萍的。
“妈,你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下啊。”这些话絮絮叨叨的从她手术完之后,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都钻到徐萍耳朵里,徐萍终于忍不住了说。
“伯母,你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顾她就行了。”
老母亲抹了抹眼泪,说:“好吧,我回去家里带些换洗的衣物,晚上再过来。”说完老母亲走了。
老母亲走了后,兰小荷轻轻地唤着徐萍的名字。
徐萍轻声回答:“怎么了”
“没有,我有点好奇,你现在在想什么?”兰小荷说。
徐萍说:“我在想,我手头上的那些项目要怎么办。”
兰小荷说:“你真是没救了,到这个时候还在想工作的事。”
兰小荷又说:“怎么你会想到骑自行车去上班?”
徐萍说:“我发神经了。”
好一会儿的沉默。
兰小荷又说:“我真想知道,你摔倒在地,车将将要撞上你的时候,你心里在想什么?”
徐萍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
“那时候我想着,我还没结婚呢。”
兰小荷说:“有这种想法就还有救了。”
兰小荷又说:“伯母看起来挺可怜的。”
“是,确实是,一大把年纪了,为我的事他太操心了,我对不起她。如果真的车把我给撞没了,我妈妈不知道要怎么过日子,那她就只有独零零的一个人在世上了。”
兰小荷说:“接下去,在医院里的这段时间,我会和伯母一起照顾你的,反正我现在在家里做家庭主妇,还是挤得出时间的。”
徐萍感激地说:“谢谢你了,做家庭主妇怎么样?”
“家庭主妇吧,还可以啊,主要是小朋友要人照顾,我老公又负担得起,用不着我赚钱来养家,我也懒得去上班。所以就当家庭主妇了。打扫卫生,做饭我们请了个阿姨。家务事不用我怎么操心,现在孩子大了,我每天花一个小时去公园,一个小时去做瑜伽,有时候和朋友打打小牌,喝喝咖啡日子过得还是可以的。”
徐萍说:“真幸福。”
兰小荷说:“你也可以的啊。”
徐萍说:“我不行,我是个劳碌命,我不做事我会疯的。除非遇上对的人。”
兰小荷说:“你既然想过结婚生子的事,别那么挑了吧,去相亲吧,找个差不多的,将就的就结了吧。”
“找谁?”,徐萍坚持地说:“我说过,我是女人,我需要一个爱我,关心我,呵护我的男人。我一定要找这样子的男人。不对,得这样子的男人来找我,追我。我才要考虑一下。因为这是我的终生大事,我一辈子就结一次婚。”
“现在这个时候了,会真有这样子的人吗?”兰小荷摇摇头说。
“也许会有的”徐萍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浮起了一个俊朗,年轻,阳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