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田秀楠听郎瑛方才说起宋拓本《化度寺碑》,心生好奇,便走到桌子前打开翻阅起来。
郎瑛只一旁静静地看着她,没敢说话打扰,生怕扰了她的注意力。
待鹤田秀楠看完合上拓本,郎瑛才凑上前去问道:“鹤田姑娘,莫非你对拓本也有研究?”
鹤田秀楠脸上笑意盈盈,“恭喜你呀,郎仙侍,你这个拓本可是三千两银子也不值得再换的宝贝啊。”
郎瑛诧异道:“鹤田姑娘,难道真是崔晋疑心太重,走眼了?”
“你真是得感谢那个夏端方呢,无缘无故地就走了,让小人起了误会,最后却阴差阳错地让你捡了个宝回来。”鹤田秀楠笑嗔。
刚说完这话,鹤田秀楠忽然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把旁边的郎瑛惊是目瞪口呆。
“呃……鹤田姑娘,你何故如此啊?”郎瑛小心问道。
鹤田却是一脸通红,“郎仙侍,实在抱歉,你因为这拓本险些丢了性命,我却还说你捡了宝贝,你说我……”
郎瑛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打断她的话:“鹤田姑娘,事情本来就因这个拓本而起,现在落到我手里也算是一个了结了,你若喜欢,送你便是了。”
鹤田秀楠看了一下郎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多谢郎仙侍的美意了,我飘来飘去地随身带着也不妥当,还是你藏着合适,我有空来翻翻也就心满意足了。”
既然柳彻和鹤田秀楠都鉴定是真的宋拓本了,郎瑛也就放下心来,不再对夏端方有所怀疑了,但是夏端方的突然失踪确实有点令人意外和费解。
郎瑛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就是他送柳彻去麻谭闭关的那天早上,夏端方好像在阳明紫府大门附近出现过。
看样子,夏端方好像有话要对他说,但是当时他很忙,没顾上和夏端方打招呼问询,等他从麻谭回来后,就再没见过夏端方,过了几天教里就传出夏端方失踪的消息了。
郎瑛和夏端方虽没有深交过,但是平时互相之间走动倒也不算少,夏端方孤傲内向,与郎瑛本来的性格倒是十分相像,所以二人脾气算是相投,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夏端方对碑帖拓本很有研究,郎瑛时不时也跟着他学了些基本常识。
郎瑛曾经听夏端方偶尔提及过,他曾经是外宗臻艺坊装裱司的一个学徒,后来得到臻艺坊坊主王奂的赏识,推荐他到柳彻的阳明教内宗来做弟子。
郎瑛和夏端方只算上是君子之交,所以对方之间太多的个人情况不便相问,至于这个宋拓本的《化度寺碑》,郎瑛更是从未听夏端方说起过,更别提这拓本的来历了。
夏端方卖给崔晋的拓本价钱并不高,想是急于出手才开出这么低价钱的,郎瑛现在只能猜测,夏端方必是拿着这笔银子去做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了。
鹤田秀楠看着郎瑛站在那里一直发呆,连自己都毫无所觉地撅了下小嘴,接着轻轻拍了他一把,“郎仙侍,你这是在思慕哪位姑娘呢?”
郎瑛这才回过了神,想到这些事不便说与鹤田听,忙岔开话题,“哦,鹤田姑娘,倒是一直忘了问你了,身体好些了吗?”
“你走之后,丹药的药力持续生效,身体倒是恢复好多了,只是功力暂时还不能运用自如。”鹤田秀楠也不隐瞒,实情相告。
郎瑛想起傅云嘱咐的事情,便与鹤田秀楠各自服了一粒“擎元化气丹”,然后安顿鹤田在弥勒榻上打坐休息,自己则坐到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阳明洞天里面寂静如水,郎瑛心里面却起伏不定,这几天发生的怪异之事比他来阳明教这几年都要多,而且还暂时又理不出什么头绪来。
忽然,一声清亮的哨声在怀中响起,惊醒了郎瑛的沉思。
鹤田秀楠听见后,以为发生了什么变故,蓦地从弥勒榻上跳下地来。
郎瑛忙站起身来解释:“鹤田姑娘,不必紧张,这是有人给我们送饭来了,我这便出去取来。”
鹤田秀楠这才放下心来,缓缓坐回到弥勒榻上。
郎瑛出去洞外,看见丰坊拎着个食盒正倚在雄鹤日臣背上等候。
看到郎瑛,丰坊忙走过来把食盒递给他,“郎师兄,你好些了吗?我可专门嘱咐翠朵儿姐姐给你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呢。”一副讨赏的表情。
郎瑛见了,呵呵直笑,摸了摸丰坊的头,“我好多了,傅轩主那可真是灵丹妙药呢。”停了一下,又想到了什么,轻道:“我受伤这事情你没告诉翠朵儿吧?”
丰坊不满地撅起嘴巴,“我嘴巴没那么松,要是她知道了,早就哭着跑到这里来看望你了。”
郎瑛又与丰坊说了几句话便把他打发走了,自己则拎着食盒往阳明洞门口走去。
忽然“嗖”地一声惊响,紧接着又“啪”地一声,把个郎瑛吓了老大一跳,感觉右手的食盒荡了一下,低眼瞧去,却见食盒的盒盖上已经插进了一只雕翎短箭。
郎瑛转身环视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当下不敢再逗留,赶快跑到洞口按了麒麟锦印逃入洞中去了。
鹤田秀楠听见郎瑛匆匆脚步声传进来,再看他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忙迎了过来,“郎仙侍,出什么事了?”
郎瑛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喘了口气,指着短箭说道:“鹤田姑娘,你看。”
鹤田秀楠却径直伸手把食盒盖子连带短箭都拿了过来,浅浅笑道:“郎仙侍,不必惊慌,这短箭是给我的。”
说罢,鹤田秀楠把短箭从食盒盖子上拔了下来,折断箭杆后,从中间抽出一根银签来,再细看,这银签的形状就像一只缩小的毛笔。
鹤田秀楠伸出左手平摊开手掌,然后把银签笔立在手掌上,嘴上念念有词。
郎瑛听不懂她在念什么,猜测估计是什么咒语之类的,不一会儿,只见银签笔仿佛有张无形的手在操控一般,自行立在她手掌上不断写起字来,笔尖滑动掌心所形成的血印形成字迹,每写完一个字,血印就自动消失。
写出的字体非不是中土汉字,而是倭国文字,郎瑛自然看不懂,虽说倭国文字有些直接假借了汉字过去,但是表达的字义却完全不同。
待银签笔一个一个写完传达的讯息后,便复又躺回了鹤田秀楠的手掌之上。
再看鹤田秀楠,竟有些花容失色,但随即又平复下来,随手将银签笔插入发髻之中。
郎瑛瞧见了刚才鹤田秀楠的神色变化,知晓必是有大事发生,但是也没有多嘴去问,只是找来小方几,将饭菜取出来放在上面,招呼鹤田秀楠一起吃饭。
翠朵儿预备的还是两副碗筷,这样的神机妙算如何得来,郎瑛想着等以后有时间再去问她个究竟。
鹤田秀楠神色已完全恢复如常,边吃着饭边问闲聊:“郎仙侍,你莫非告诉了翠朵儿那丫头你每顿饭还约了别人一起吃?她这才专门给备了两副碗筷来。”
郎瑛怕鹤田误会,忙道:“鹤田姑娘,这个你多心了,我真的没有告诉她你的事情,至于她是如何知道多出一个人吃饭,我也正纳闷的呢。”
鹤田秀楠看他紧张的神色,笑着打趣道,“难道你和她就像你们阳明教里的那对仙鹤一样,有着与生俱来的‘心里灵犀一点通’的本事。”
郎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鹤田姑娘真会说笑,真要是有那本事,我早就携她一起去修行做神仙眷侣去了。”
鹤田秀楠却不放过他,“郎仙侍看来还是蛮喜欢翠朵儿那小妮子的,容我想想那鬼丫头是如何猜出来多了一个人吃饭的。”
郎瑛忙摆手,“鹤田姑娘,快先趁热吃饭吧,操心太多累得慌。”
鹤田秀楠忍住笑意,点了点头,一顿饭吃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二人吃罢饭后,郎瑛收拾好了碗筷装进食盒。
只是食盒盖子多了一个箭头的窟窿眼,这样送回去难免让翠朵儿那丫头疑心。
郎瑛想了下,便拿起一支毛笔塞住那个窟窿眼。
鹤田秀楠奇道:“郎仙侍,你这是在做甚么?”
郎瑛故作神秘,笑了笑:“翠朵儿那丫头疑心重,我就逗她玩玩,让她使劲猜猜这窟窿眼到底是搞什么用的?”
鹤田秀楠一脸佩服:“郎仙侍,你这哑谜打的也太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