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瑛见柳彻动了真怒,赶忙低声躬身道:“弟子妄言,教尊恕罪。”
柳彻微叹了口气,摆手道:“自作聪明罢了,你过来看。”
郎瑛随着柳彻来到一张四平霸王怅书桌前,柳彻拿起一册函装拓本递给郎瑛。
郎瑛小心翼翼接过来,看见函套上题签写着“皇帝巡幸左神策军纪圣德碑”,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柳彻道:“听说过此拓本没有?”
郎瑛道:“这应该是柳公权的《神策军碑》,赵明诚和李清照夫妇所著的《金石录》上有记载呢。”
柳彻道:“此拓本原为赵氏夫妇所藏,赵明诚早丧,李清照便携了拓本随宋军南下,后来被奸臣贾似道所得,贾家被抄后,又归了皇家内府。”
郎瑛接道:“前朝灭宋后,将之收在翰林国史院里,我朝太祖朱元璋灭元后,把它赐给了他儿子晋王朱棡,对不对?教尊。”
柳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
郎瑛道:“咱们教中有个弟子与我交好,他父亲在晋王府里当差,所以对晋王府的事情略知一二,他曾偷偷告诉我说,自打宁王叛乱后,《神策军碑》拓本就再也没在晋王府露过面。”
柳彻道:“这就是晋王府里所藏的拓本,至于世尊王阳明为什么把它藏在这里我也一直纳闷。”
郎瑛又看了看手里的拓本,问道:“教尊,拓本应该分上下册两本,我手里这是上册吧?”
柳彻听到此,不由得跺脚捶胸叹息道:“是啊,下册已毁在我手里了,真是罪过,愧对先祖啊!”
郎瑛从未见柳彻如此痛心疾首过,猜想必然事关重大。
柳彻接着道:“我是陕西华原人氏,乃柳公权嫡传后人,因而视《神策军碑》拓本为至宝也。”
郎瑛这才醒悟,怪不得师傅那么喜欢柳体楷书呢,原来如此。
柳彻又道:“神策军碑立于长安宫廷禁地,所以棰拓极少,原碑又毁于战火,此拓本为海内孤本,便是字字黄金也换不来啊。”
接着柳彻又道:“我也听说此拓本藏于晋王府,苦于无法得视,谁料想接手阳明洞天时,我居然在这里看见了它,万幸之至。”
郎瑛道:“教尊既然把它奉为至宝,这下册……”
柳彻打断郎瑛话语,叹道:“我当时看见这两册拓本时,便爱不释手,在这洞天里面细细品鉴临摹,待到晚间时候,才研究完上册,便临时起了心思,想要把下册带回阳明紫府去研究。”
说道这里,柳彻面色更加凄然,郎瑛也不敢搭话。
柳彻叹息道:“可当我带了下册穿过洞口那团混沌之气后,这下册竟然瞬时化为乌有了。”
说罢,柳彻转身望着洞口方向,久久未发一语。
郎瑛知道他心中悲苦,也禁不住暗暗替之感伤。
过了一会儿,柳彻才回到桌前的太师椅上坐下,郑重地对郎瑛道:“瑛儿,这就是为师不让你把洞里书卷带出去的原因,这阳明洞天实在蹊跷,你晓得了吧?”
郎瑛立时答道:“弟子明白,绝不擅带任何一本书出去。”
想了一会儿,郎瑛又道:“教尊一直没有找到破解的办法吗?”
柳彻道:“我试过好多办法,都没有奏效,以后你在这里就自己慢慢琢磨破解之道吧,自古有结必有解。”
郎瑛道:“是,弟子一定用心钻研,不负教尊所托。”
柳彻指着对面两个书架上满满的书册对郎瑛说:“这些册子是我整理归类的这洞里所有书卷的详细目录以及摆放位置,你先把这些册子看完以后,找书就方便多了。”
郎瑛道:“好极,教尊真可谓用心良苦。”
柳彻微笑道:“少拍马屁,这些书卷就算是一辈子也看不完,而有了目录你就可以拣优者先读耳。”
看着郎瑛手里还拿着那本《神策军碑》拓本,柳彻道:“不过更为怪异的是,要是在这里面临摹碑帖,出了洞后书法功力便会大增,你一定要抓住这天赋奇缘,在洞里刻苦习书练字。”
郎瑛道:“弟子谨记教诲。”
柳彻又道:“掠虹剑就留在洞里常伴你左右,再加上我写给你的符箓,鬼魅必然无法伤害于你,大可放心。事情也安顿完了,我们走吧。”
郎瑛听了,便把拓本和掠虹剑放在桌子上,和柳彻向洞口走去。
快到洞口时候那幅水银画面的卷轴又快速展落下来,照了师徒二人一下便又向上卷了回去。
穿过那团混沌之气后,郎瑛觉得有些迷糊,待石闸开启,二人走出洞外。
到了外面,看着蓝天白云,郎瑛感觉恍若隔世一般,刚才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居然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柳彻道:“刚才里面的发生的事情你肯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以我这道行也只不过能想起事情,但是书上的文字却是没有一点印象。”
郎瑛听着柳彻这话说得怪怪的,只想努力回忆,但却是越想回忆越感觉头痛不已,只好作罢。
柳彻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古怪的郎瑛,轻轻摇了一下头,也不发话,带着郎瑛便走下山去。
待走到溪流泉眼处,从旁边突然穿出一个内宗服饰打扮的弟子倒身叩拜。
“弟子李庆拜见教尊。”
柳彻道:“原来是李庆啊,快起来吧。”
李庆站起身来对者柳彻笑道:“弟子莽撞,惊扰了教尊。”
柳彻道:“无妨。”
李庆侧目和着柳彻身后的郎瑛交换了一下眼神,郎瑛向他做了个鬼脸。
柳彻知道他二人素来交好,所以回头对郎瑛说道:“我先回去了,你和李庆二人慢慢叙话吧。”
郎瑛和李庆躬身送别柳彻后,二人便坐在泉眼旁边一块巨大光滑的石头上。
郎瑛笑着说:“你专门跑来这里等我的吧?”
李庆嘿嘿笑道:“那是那是,我看见你和教尊乘了风去了阳明洞天,所以就跑到这里来等你们出来。”
郎瑛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出来就一定步走回去,而不是乘风?”
李庆道:“因为我发现教尊向来都是乘风而来,步走而回。”
郎瑛打趣道:“我看你就像个教中的奸细,观察这么仔细可有什么目的?快快从实招来。”
李庆哈哈大笑:“谋夺教尊之位,这目的大不大?”
郎瑛捶了他胸口一拳道:“白日做梦,要是敢在唐师兄面前这么说,非得让他割了你舌头不可。”
李庆轻蔑说道:“他今日逞强,却连个女倭也打不过,真是丢人丢大方了。”
郎瑛道:“这也怪不得大师兄,倭国的门派和道行他又不熟悉,人家是有备而来,他又大意行事,必然要吃亏的。”
李庆道:“反正我就是看不惯唐钦岳平日里对人颐指气使那鸟样,今天他折了锐气,我心里倒是高兴的很。”
郎瑛笑骂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没有一点同门之谊,快闭嘴吧,小心隔墙有耳,传话到唐大师兄那里,可要有你好受的。”
李庆惊了一下,左右四顾,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郎瑛低声对他说道:“这几天你要是没事的时候,多去平复斋附近转转,看看有什么异常,然后告诉我。”
李庆道:“好的,听说教尊把神爱子安顿住到平复斋里了?”
郎瑛道:“是的,还让画剑宗那三个女弟子轮流看护呢。”
李庆不由坏笑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你可以猫在平复斋二美相伴,却让我躲着外面远远给你把风放哨。”
郎瑛徉怒道:“不论什么话,一从你小子嘴里出来都变味了。”
李庆笑道:“不过话说回来,画剑宗的女弟子和神爱子可真真挺漂亮的,内宗的弟子们现在对你真是艳羡不已,都说你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魄力呢。”
郎瑛苦笑道:“由他们随便说去,我早就料到了,等说上几日,新鲜劲过去了,他们也就懒得说了。”
李庆道:”我看也是,主要他们也都是想拍唐钦岳的马屁,所以找茬儿给你散布谣言。“
说到这里,郎瑛道:“你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急事啊?”
李庆就忙道:“大事,生死攸关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