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瑛其实也已望见平复斋门前站着的韩嫤妍了,只是他不太喜欢看见她那副傲气逼人的样子。
神爱子道:“我们在臻艺坊又是吃饭,又是喝茶,呆得太久了,你瞧瞧,可让人家久等了。”
郎瑛调笑道:“她和她师傅恨不得杀了你呢,你还好心替她操心,你是真好人呢,还是假惺惺啊?”
神爱子倒没有介意,只是莞尔一笑,说道:“要是那么容易死掉,还费这么多周折生到这世上做什么?”
郎瑛有点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只是有一种奇奇怪怪的感觉,但也不好意思再问,因为离韩瑾妍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二人皆缄默不语,脚下步伐倒是快了些。
韩嫤妍见他们二人走了过来,正了正身子,肃了肃脸色,责备道:“吃个饭还去了这么久?”
神爱子轻轻施礼微笑道:“让这位姐姐久等了,实在是抱歉得很。”
韩瑾妍神情凛然,充耳不闻,默不作声。
郎瑛打量了一下韩瑾妍,只见她发髻和衣服好像都经过了简单打理,不像是刚来时有些凌乱的样子。
韩瑾妍白了一眼郎瑛道:“看什么?贼眉鼠眼的,还不赶快开门去。”
郎瑛受了这窝囊气,心里极是不舒服,但是也不好意思发火,只默默走到斋门口,掏出钥匙开了门,然后闪立一旁,伸手说了句:“请进来吧。”
韩嫤妍倒是不客气,迈步抬脚便进,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步子迈得急了点,也没有留心脚下情况,突然一个灰乎乎的小动物,从里面门侧一下窜了出来。
韩嫤妍的双脚正好落到这动物身上了,小动物借着奔跑的速度,一下把韩瑾妍掀翻了。
韩瑾妍心里没有一点防备,身子立时向后面跌了开去。
郎瑛见势不妙,急忙探身,张开双臂,将韩瑾妍接了,拥在怀里,身子还不由得顺势倒退了两三步。
软玉温香在抱,郎瑛瞬时脑子一片空白……
韩嫤妍定了定神,待反应过来时,马上挣开郎瑛的怀抱,腾地直起身来,拔出佩剑,直指着郎瑛骂道:“你个无耻之徒!存心设计轻薄于我!”
郎瑛知道她性子烈,赶快向后闪了几步,赔笑道:“师姐误会,师姐误会。”
韩瑾妍的身子第一次被男人拥抱,尤其她对郎瑛第一眼印象还不好,自然气得俏脸通红,持剑向前,便要向他刺去。
旁边站立的神爱子赶忙过去拦住韩瑾妍,说道:“姐姐息怒,他也是见急救危,不是存心非礼。”
韩嫤妍本来就痛恨神爱子,看着她这样维护郎瑛,更气不打一处来,遂怒斥她道:“谁是你师姐?你别拦我,看你们刚才在路上亲密调笑,定是些腥猫馋狗之辈。”
恶语伤人六月寒,神爱子的脸一下就被臊得忽白忽红。
郎瑛被韩嫤妍怎么骂都可以忍受,但是这次开骂,却把神爱子也捎带进去了,他就实在不想再忍了,毕竟他和神爱子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郎瑛站直了身子,径直走到韩瑾妍近前,胸脯抵向剑尖,怒道:“你杀我可以,但是却不能污了神爱姑娘的清白。”
韩嫤妍一直认为,郎瑛是个胆小的怕死鬼,没想到,这次他倒是视死如归。
神爱子看着郎瑛这副为了自己甘愿赴死,正气凛然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阵起伏。
闪了一下眼神,神爱子面沉似水,平声静气对韩嫤妍说道:“这位姐姐,郎瑛可是阳明教尊的贴身仙侍,不看僧面你也得看佛面,想你家师太也不敢伤他分毫,你若敢杀他就随你吧!”
说毕,神爱子便撤了手,闪立一旁,不再言语阻拦。
韩嫤妍被这一将,倒是激灵了一下,她想起在龙瑞宫里柳彻偏袒郎瑛的情形来。
韩嫤妍晓得毕竟自己和师父都是寄人篱下,而且还有求于阳明教保护,要是杀了教尊的爱徒,那等于捅了天大的篓子,靖依师太也未必能护得了她。
想到这些,心里的怒火就没有刚才那么浓烈了,手里的剑也停滞着,没有再做任何举动。
郎瑛看出韩嫤妍是有所顾忌,不敢动手了,这才把紧张的心放宽了。
他想,不管怎么说,刚才抱了人家,是自己占了便宜,有点理亏,毕竟女孩子的身子对她来说是最宝贵,不容侵扰的。
郎瑛想认真向她道歉,但却不知道如何措辞出口,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韩嫤妍。
只见韩嫤妍眼神迷离呆滞,晶莹的泪水绕着双瞳,夺眶欲出,手里持着的剑也略有些摇晃。
郎瑛于心不忍,把心一横,正然说道:“师姐,动手吧,不必顾及什么的,我保证,柳教尊不会责罚你的。”
听了郎瑛的话,韩瑾妍怔了一下,这时的她下不了手,但也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站在旁边的神爱子又走过来,笑盈盈地对韩嫤妍说:“姐姐,你们两派都是一家人,无论伤了谁都不值当。”
说完,神爱子握住韩嫤妍的手,把剑按了下来,顺便给郎瑛使了个眼色。
郎瑛赶忙躬身道:“师姐息怒,都是那个小家伙惹得祸。”说罢用手指向门口那个灰色的小动物。
只见那小动物头部有白色纵毛三条,面颊两侧各一条,中央一条由鼻尖通到头顶,身体其余部分的毛色也呈灰白,原来是一只獾儿。
韩嫤妍收了剑,转身看着这只獾,獾好像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突然直起身来,用两个前爪不停地拱手作揖。
韩嫤妍吓了一跳,女孩子们一般都比较怕这些小动物,但是看到这只獾作揖赔礼的样子,又觉得它煞是可爱。
神爱子好奇问道:“郎瑛,别人没事干,养猫养狗玩,你这是养了个什么小家伙啊?”
郎瑛煞有介事解释道:“这是只獾呀,它可是我们世尊王阳明养的啊。”
神爱子又问道:“你们世尊养它干什么?”
郎瑛答道:“让它在屋里抓老鼠,怕有老鼠啃了书籍和家具,你叫它‘雄欢’就行了。”
那只獾听见叫它名字,也赶快点了几下头,露出嘴里几颗利齿笑着。
神爱子和韩嫤妍听到“雄欢”二字,突然都一下想到“寻欢作乐”这词语上了,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神爱子埋汰道:“难道这‘寻欢作乐’的名字也是你家世尊给起的吗?”
郎瑛听了脸一红,不好意思笑道:“这名字倒是我起的,因为他是只公的,所以叫‘雄’,而且它老爱笑,又是只獾,所以取了谐音叫欢乐’的‘欢’,合在在一起便叫‘雄欢’了。”
神爱子和韩嫤妍相互对视了一眼,忍俊不禁,只不过韩嫤妍笑得有点羞涩。
这冷艳的女子突现笑意,的确是别有一番韵味,郎瑛看着她,却突然想起那个为博美人一笑的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典故了。
怪不得周幽王犯浑呢,看来这美人关真是不好过啊,郎瑛心里不由叹道。
但是他又不敢多看韩嫤妍,浅尝辄止即可,生怕又惹恼了她,给来个怒目相向。
神爱子接着打趣道:“你们阳明教可真是与众不同,养个獾儿抓老鼠,真是世所未闻。”
郎瑛神秘兮兮说道:“你没见过的东西多着呢,以后你慢慢就知道了,赶快进屋里吧。”
雄欢听了这话,赶快闪退一边,躬身用左爪做了个请的动作,把那两位女子又差点儿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