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瑞问:“你母亲也会教你术科吗?”
“不会,母亲就教我们国文,诗词歌赋。好心情时候和我们唱儿歌。”想起母亲李天龙脸上充满阳光。
“你记得是怎样唱吗?”涂丽末手拄着下巴,样子十分期待。
李天龙笑笑,仰着头唱。“大毛叫,二毛哭,三毛睁眼叫姑姑,姑姑上房找四毛,掉下糖葫一嘟噜。”李天龙唱的很悠扬,又很女气,他在极力模仿母亲当年的摸样。
“好听,好听。”涂丽末拍着手。“你呢,罗瑞,你会唱儿歌吗?”
“当然。‘车轱辘菜,圆又圆,李家姑娘耍金钱,金钱疙瘩金钱扣,金马金车十五六,十口猪,十口羊,十口骆驼摆大墙,大姐出牌大姐庄,一点不敌全输光,留下姑娘泪汪汪。’罗瑞说的很快,象是在说一个女子耍钱故事。
涂丽末用两手一边压着李天龙另一边压着罗瑞。“我也说一个,我也说。小妹妹,刚十七,跟着姐姐走亲戚——”
“当——,当——,当——。”要不是上课的钟声响起,那三个人的话题绝不仅仅是儿歌的。
哥哥李天龙很快融入到学校的生活中,他们恣肆放纵,他们审慎收敛,在李天龙的眼里青春是一把锋利的剑,举到阳光下才会熠熠生辉。
不久,卢沟桥变,日本大举进军东北,然后,侵略向关里。四处是逃难的人群,人们把自认为是宝贝的东西装进坛子里,深埋地下,然后画了图标装进兜里,待然后回来好找,可此去无国,何处又是家啊!
日本飞机好象是故意跟着逃难的人们,在天空吼叫着显示着他们的淫威。飞机马达震耳欲聋,低空飞行得几乎要碰到房子,惊得人们四处逃窜,有的钻进草堆里,露着半个屁股也不敢动弹,有胆大的抬眼一看,直觉得黑暗如锅底一样罩下。——山河沦陷,不过如此。
双城小县虽然未幸免,但相对比较平静,县府率先竖起了膏药旗,并把一队日本兵迎进了县城。县府还下通告与县民,家家都挂膏药旗,实在没有的,就用一块白布,坐上碗底,没有红色,就咬破嘴唇,把一口口带血的吐沫啐到白布上,一口口的鲜血,一口口的愤怒。淋漓尽致于白布上。县府让县民挂旗的理由极为堂皇,县吏入户通告时说:“小县虽然不古,但一朝倾覆,百年遗恨,为了免遭涂炭,应屈尊就势,消除抵触,举手欢迎,还一方一个平静,还民众一个安宁。”
在迎接日本兵进城的仪式上,已经成为伪县长的陶包德站在土岗上,虽然有慷慨之心,但却没有可陈之词,只是含糊地说:“小城有满洲国之先见,县民之自觉,我县有大多数的人都会喊。撒又娜拉——”陶包德很绅士地一鞠躬。激起了人群一片窃笑。
日本军官“咔”地将军刀抽出半截,横在陶包德面前。“八嘎!我们的,刚来,你地就撒又娜拉。什么的居心?”
陶包德惊出一脸冷汗,不知说错什么话了。忙向曲豆麻求助。“豆麻曲,你看这该如何,我说错了吗?”曲豆麻向日本军官一哈腰。“图大吗基尼有机!欢迎你们来双城。”日本军官点头。身后的一干人等齐声喊:“图大吗基尼有机!”
日本军官收了战刀,摆了一下手,后面的人,立正,背枪,然后“咔咔咔”地开进了县城里。
陶包德汗颜,大家羞愧,校长涂良也在其中,心中万般不平,好在双城教育还在,那双城未来就在,未来的定数就在我中国。涂良剁着脚,不想踩在一个鼠洞之上,老鼠“吱吱”叫着猖狂逃窜,涂良想追之喊打,看别人表情漠然,兴趣也变寡淡,便由它去了。苍生的劫难,鼠辈又岂能幸免。涂良长叹一声,随众人进城了。
学校依旧上课,跟从前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氛围多了些肃穆和小心。倒是日语课更让人热衷,人们想学些实用的话语,以便和日本人有揪扯的时候好用上,或者是你会点日语你就是顺民,日本人自然要高规格看待。所以,有个别老师也来听课,豆麻曲一下成了红人。
这天,县长陶包德亲自来学校见曲豆麻,一方面是感谢那天的解围之功,另一方面是要和涂良协商借调曲豆麻到县府来当翻译,偌大的一个县府,和日本人断不了来往,没有翻译那成呢。
县长大人亲自到校来,自然是该校的荣幸,涂良用了最大的规格来欢迎县长,全体师生在操场列队,老师在前,学生在后,洗耳恭听县长训话。县长走上讲台,礼貌地鞠躬,巡视了一遍,咳了两声。“今日公干来学校,并非是要给大家训话,涂校长非要我说,也只好说上两句,双城的稳定,还仰赖大家的忍让,双城的未来,更需大家的努力,我不把你们比做是初生的太阳,太阳一日之时,便可西沉,我要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们是扎根在双城这块土地上的树苗,你们要经风雨,历日晒,你们会成长,会长大,会长成笔直高耸的杨树,但木质稍逊,也会长成曲臂弯身的榆树,就象你们校园的榆树,但木质坚硬,本县希望你们各得其所,各有所长,为双城的明天,为中日之好,发愤图强,努力学习。——谢谢!”
县长鞠躬,校长鼓掌,台下一片掌声。原本涂良校长有话要说,可陶包德却说:“涂良校长,将学生散了吧,我和你有事要说。”所以涂良校长走上台来,想了半天才喊了一声。“解散!”然后一行人来到校长室,落座后,陶包德说:“涂良校长,我来呢,是借用豆麻曲到县府当翻译,偌大的县府,没有翻译怎么能行,等日本人走后再将豆麻曲还你。”
涂良苦笑。“日本人居住无期,你还曲老师又怎么会有期。”
陶包德点头。“那是,那是。”
“人你可即刻带走,只是,本校有用着曲老师一二之时,还望给个方便才是。”涂校长须臾之间有了想法,他想在学生中找一个人来教日语,那必须得曲老师提携才行。
“一定,一定。。实际翻译是个闲差,忙时候少,闲时多,有空就让他回来看看。”
涂良校长这才叫校副去叫来曲豆麻。曲豆麻来了,气氛就变得欢快了许多,听说县长专程来请他入县府,曲豆麻高兴排起了巴掌,一连串的“谢谢!”,而且还是用中文,日语混说的,令人惊叹不已。当即,陶县长就把豆麻曲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