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乙不由在心底暗叹,果然是“事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别看自己读的书多,要是比起社会经验和处世之道,别说是面前这位大哥了,就是与古月相比也是远远不如。
不过徐乙心想待会,还是要将自己所看到的事情向衙差说一下,做人无愧于心,这是徐乙的准则,而且这事,确实也是衙差的职责。
地摊大哥笑着拍了拍徐乙的肩膀,说道:“呵呵,现在没事了,去吧。”
徐乙和古月感激的向那摊主点了点头,跟在几个官差后面挤进了人群里面,往里面一看,顿时愣住了。
被人群围在中间争吵的,是四个男人,其中的两个人居然是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另外是一个油头粉面的小青年,看样子应该是那两个外国人的翻译,此刻正用洋文向两个外国人说着什么,还有一个男人,年龄不大,应该比徐乙大不了几岁,脚下铺着一张二米见方的油纸,上面摆放着一些根雕工艺品,不过却被人踢的满地都是,看样子应该是摊主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是你的摊子吧,你先说说吧。”
那个中年人应该是衙门的典吏,进到里面之后,大致的看了一眼,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估计是这年轻人把那俩外国人蒙了,然后外国人带着这翻译来找场子了,这样的事情在市场里也发生过几次了。
中年人心中顿时对那油头粉面的翻译就多了几分不喜,虽然外国人的洋枪大炮厉害,但也不是每个人都崇洋媚外的。
那个年轻摊主正一脸无奈的半蹲着身子,收着地上被踢的到处都是的根雕,听到那个中年人的话后,才站起身来,看样子摊主倒是认识这个中年人,喊了一声:“李爷。”只是正要讲事情经过的时候,却被人打断掉了。
“你是这个市场的典吏吧?这个人用普通的工艺品冒充古董,欺骗我的这两位天池国朋友,还请你严肃处理,并给予我们合适的赔偿,否则的话,我要告你们欺诈外国友人。”
油头粉面的家伙看到来了官差,却没有先向他问话,顿时不爽起来,张嘴就打断了那摊主的话,手上还指指点点的,神情嚣张之极。
“这个二毛子!”
“是个汉奸啊,揍这几个****的。”
自八年前的鸦片战争之后,龙朔人是很抵制外国人的,这油头粉面的话自然引起围观百姓的不满,起哄声一片,更有一些热血小青年已经开始卷袖子了,在老百姓心里,这些“二人、汉奸”最为可恨。
那个李典吏伸手拨开了油头粉面的手指,正容说道:“我没有问你的话,现在请你站开一点,问到你的时候你再说。”
油头粉面没想到这李典吏居然如此不给面子,当下恼怒起来,正要上前理论,却看见李典吏身后站着的那几个身材魁梧的衙差,再一听周围人群的指责声,顿时老老实实的退了回去,和两个外国人又开始小声嘀咕了起来。
“李爷,事情是这样的,我家里祖上都是工艺人,专门雕刻一些小物件,传到我这代也学了一点,这些摊上的东西,有些是家里传下来的,有些是我自己雕的,来这儿摆摊也是为了找补几个家用。
晌午我在这摆摊的时候,来了这两个外国人要买我的根雕,后来他们挑了一个我家里传下来的老物件,我就二两银子卖给了他们,这价也不算贵啊,就是我自己雕的这些普通的根雕,也都是卖到一两银子了。
可是我刚出去吃了个饭,这还都没过一个时辰,这俩人就带着这个翻译,来到就砸我的摊子,还非说我欺诈他们,这可是冤枉人啊,我连他们说话都听不懂,讲价都是靠手势比划的,我怎么给他们说这是古董啊,再说了,真是古董的话,我也不会二两银子就给卖了。”
这摊主显然很委屈,莫名其妙的就被人砸了摊子,幸好摊上的东西不是瓷器,不然可就亏大了,不过散落在地上的根雕还是少了好几个,估计是被有些人浑水摸鱼塞腰包里了。
这时在旁边摆摊的几个摊主也纷纷站出来作证,那俩外国人来买东西的时候他们都在旁边,当时还帮忙比划价格了呢。
油头粉面听完摊主的话后,脸色变了变,小声的给那两个外国人又说了几句什么话,那俩外国人连连摇头,似乎不同意他的话,油头粉面便有些着急,又说了几句,两个外国人才高兴的点了点头。
本来在这吵杂的环境里说话,不认真听的话,还真听不清楚,巧的是刚才被人一挤,古月由徐乙护着被挤到了里面,现在正好站在那两个外国人后面,将几个人的对话听的是一清二楚。
“坏蛋,怎么还有这样的恶人!”
古月站在俩外国人的身后面,听了个真真切切,气的居然说了脏话。
徐乙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古月便把听到油头粉面和外国人的对话,对徐乙说了一遍。
原来那个油头粉面的小青年,只是这两个外国人的临时翻译,所以在中午的时候,他并没有陪同这两个外国人,来逛城隍庙古玩城,只是后来在客栈里面,看到俩外国人买的一个欢喜佛的根雕之后,觉得二两银子买贵了,想在这两个外国人的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能力,于是就鼓动这两个外国人来找后账。外国人也是蛮横惯了,自然是言听计从。
刚才他对外国人所说的话,大致意思是让两个外国人咬死自己要买的是古董,而那摊主一开始也说这是古董,后来发现上当受骗了才来这里找他赔偿的,而那两个外国人并没有同意,他们本来就是看到这个工艺品,很喜欢才买下来的,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受骗,直到二人翻译说能让他们获得更多的利益时,两个外国人才高兴的答应下来。
听到这里,徐乙算是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了,敢情是这个二人翻译为了巴结两个外国人,才来欺负自己同胞的,这让徐乙颇为无语,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还有这样的混蛋二人,居然以帮着外国人欺负同胞为荣。
这时那个李典吏也问清了缘由,摊主的确没有什么责任。
不管在什么地方,买卖都是双方自愿的,而古玩市场更为特殊,因为这里面的物件,有可能价值千金,也有可能一文不值,所以能否买到物有所值的东西,全凭各人的经验眼力,并且这个摊主也没有说自己的东西一定是古董,这其中并不存在欺诈关系,很明显,这件事情的过错,完全都在两个外国人一方。
听完了摊主的话后,围观的众人都是一脸鄙夷的看着那个油头粉面,李典吏的脸上也有一丝怒色,今天看到这个“黄皮白心”的二人的表演之后,心中的天枰自然就落在了这地摊主的一方。
李典吏转过身来,对着那个油头粉面说道:“你带着他们两个,跟我们到班房去,把事情说个明白,如果是你们诬蔑咱们古玩城合法经营者的话,那么我们也会追究你们的相关责任的。不要忘记了,这可是在咱龙朔的京城,是不允许任何人乱来的。”
油头粉面看到事态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有些着急起来,油头粉面的名字叫楚生,他其实只不过是“京城公行”的临时翻译而已,这次两个天池国来的外国人,之所以能交给他陪同,还是因为他表哥今天临时有事,而公行里又无人可派了,要不然根本就轮不到他来做翻译的。
龙朔自古因自身历史条件自居天朝上国,视其它国家为未开化之国,未对传统的范围外的国家民族有足够的了解。明末清初以来,愈来愈多汶洲人东来龙朔发展贸易,但清朝自康熙以来一直收紧外贸政策,对番商“将来只许在南粤收泊交易”,不重视对外贸易,采取闭关政策。
乾隆二十二年,清廷关闭江、浙、闽三海关,只留广州作一口通商。乾隆二十四年,清廷进一步限制外人来华贸易,批准两广总督提出的《防范外夷规条》,严限制外人来华贸易外,更规定武器、米粮、硝磺、铁锅、废铁和各种铁器不准出口。蚕丝、绸缎也有出口数量规定。当时,大不列颠国的东卫国公司代表,洪任辉率领大不列颠商船北上津沽,通过直隶总督向乾隆皇帝递交诉状,告广州海关刁难勒索外商,希望清朝开放多个通商口岸。乾隆皇帝阅后大怒,认为大不列颠人越级上访,有辱龙朔朝廷尊严,下令将洪任辉驱逐。
乾隆二十五年,清廷开设公行,专办对外贸易,对外商严加限制,不准外商与官员直接接触,指定须由公行与外商联系,使公行成为外商与清廷官府联系的中介。
最初的公行成员包括十六名行商,他们订了一套含十三条的条款来规范价格和交易程序,并规定后来加入的成员必须交一千两银的会资才能加入,此外,所有公行成员的交易中的百分之三要充作“公所费”。公行虽为民间组织,但得到官方的支持,官府乐于有这样的组织作为其与洋商之间的中间机构,并可代朝廷为征收关税,官府的支持将使得公行得以垄断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