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在太极殿举行。我跟着太子的脚步穿过条条长廊，缓缓地走向那里。
廊边立着两列全副武装的禁卫。这些禁卫的打扮和一般的禁军不同。他们统一穿着猩红的铠甲，头盔上饰有三支鲜红的翎羽，个个威武不凡。
我用余光暗暗扫过这些人。他们皆手持长戟，如同高大的雕像一样站立。他们不光有戟，腰上还悬着刀剑。
大梁赤羽卫，是当年随父亲南征北战的精锐部队。赤羽卫人数不多，战斗力却极强，装备更是精良。战场上的赤羽卫个个都装备着不下十种的兵器，几乎能适应各种类型的战斗。天下承平日久，当年战场上所向披靡的赤羽卫却还是被保留了下来。他们一部分驻扎在边疆，一部分被改编成了禁军中的特种。
我缓缓地迈进庄严肃穆的朝堂。宽旷的大殿中早已候满了簪缨朝服的文武百官，他们都微微俯着首，等候父亲的到来。琉璃的地面如同镜面一样，映射着冉冉升起的朝晖，耀眼得发白。
父亲忽然回过头，看了眼沉默的太子，然后朝我伸出手。
“姜儿，你来。”他的声音淡淡的。我压住心头的诧异，瞟过太子一眼，见他仍旧没什么表情。
“诺。”我轻声应道，将手覆在父亲的手掌上。
宫人们退到了一边。父亲牵着我，带着我沉稳地走上那个最高的地方。
群臣似乎都有些震惊，甚至已经有人小声地议论起来。父亲在龙椅上落座，我稍稍往后一退，站在了他的左侧。他的右边，就是太子慕容祯。
我心中苦笑。父亲啊父亲，真不知道你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的待遇，我还真有些消受不起。
果然，我只是朝下面微微扫了一眼，就触到了一大片惊奇惊异的眼神。有几个熟面孔也在其中。站在前面的五皇子慕容晖见了我，挑起一侧张扬的长眉，又饶有兴趣地看向太子。
七皇子慕容瑾倒没多少惊异的神色，反而冲我顽皮地眨了几下眼。他今日穿着朝服，平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更显得玉树临风。
群臣俯身，高呼万岁。这些人都是国家栋梁，站在高处见着这一幕，倒真让我有些享受这种令天下都俯首称臣的感觉。就连血液，也开始沸腾起来。
父亲淡淡地一句“免礼”后，众臣都重新挺直了身子。此时一大红朝服，须发皆白但精神朗朗的臣子出列，说话的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
“启禀陛下，老臣有事要奏。”
父亲的左手指节在御案上轻轻叩了几下。我怔了一下才恍然大悟。
“娄瞻娄爱卿，你有何事要奏?”父亲沉声道。
我朝那朝臣看去。原来他就是尚书左仆射娄瞻，也是五皇子的外公。我心中一叹，父亲也真是用心良苦，用这种方式让我认识朝臣。
娄瞻朗声道:“启禀陛下。西疆近来颇不安宁。秦国屡次挑衅，完颜兀邪更是几次直接出兵扰我边关。边关三州哀鸿遍野怨声载道。臣请陛下下令出兵，威震西夷。”
父亲皱起眉头道:“哼，这完颜小子号称西秦战神，也干起这骚扰的勾当了。”
“西疆蛮夷，哪里用我大梁大动干戈。”又一朝臣出列，却是个长髯的中年男子，“依臣之见，秦国无非是小打小闹，只消三州都督派兵击退他们，不必大张旗鼓地出兵。”
父亲看他一眼，道:“穆相所言有理。”
丞相穆三思，穆皇后之弟，太子之舅。我暗中一笑，果然是太子和五皇子两派分庭抗礼，互不相让。
“小打小闹?”又一声音响起，一紫色朝服的年轻臣子出列道:“三州的百姓可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啊。”
那男子细眼扫过穆相，勾起唇角温声道:“也对。穆相一向只关心国家大事，从不会在意小错。所以连侄儿也关注不过来……”
“裴宣你!”穆相气结，忍也不是怒也不是。
我细细看了看那朝臣，发现他的面容十分清秀。可说的话就有些刁钻了，大概戳了丞相的脊梁骨。我心中一乐，暗暗记下了他，刑部尚书兼京兆尹裴宣，莱阳裴氏二公子。
“裴大人扯远了吧。”一人冷哼道，“依梁某之见，既然边关百姓已经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就更不该大兴兵事!”
这人一脸严肃，又自称梁某，想必是太子和三皇子一派的。
“难道任由完颜兀邪兴风作浪?“裴宣浅笑道。他转向父亲，道:“陛下切不可纵虎为患啊。”
父亲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挥挥手道:“好了，这件事改日再议。朕也要好好考虑一番。”
众人皆息了声，有几个人还不服气地瞪着对方，脸上都挂着不屑轻蔑的神情。父亲叹了口气道:“退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