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杂沓的脚步声,裴红忙闪进旁边一个专用来抽烟的房间,屏息敛气地躲着,等七零八落的脚步声远去了,裴红这才吐过气来。她为刚才听到的一切感到震惊,感到肉麻。五号首长居然弄一些姑娘来,用肉体来慰劳、麻醉短剑队员们。这简直不可思议,这样的事居然发生在红旗和革命标语铺天盖地的中国,发生在伟大的林副统帅的特种警卫部队,似乎太叫人难以相信了。然而联想到自己到短剑部队来后所见所闻,发生这样的事又似乎不足为奇。只是自己站在女性的角度来看,才觉得特别不堪入耳。唉!裴红不禁打了个寒噤。但又转头一想,好在林纲对自己是一片真心,一片挚情,这就够了,这就使自己有些晦暗的心里有了一片红光,一股暖流。想到这里,裴红的心里涌起一汪春潮。她不由自己地走进了林纲的房中。
“是你……裴红!”裴红的飘然而致使林纲既感意外,又感惊喜。
“你怎么不跟其他队员一起去呢?”裴红羞赧地问。
“到哪去?我想安静地休息一下!”林纲慌忙搪塞道。
裴红抬起眼睛盯着林纲:“别瞒我了,他们去的地方我知道!”
“你知道?”林纲极不自然地扭过脸去。
“嗯。我刚才走到你门口时都听到了。我问你,干嘛要做这些肮脏的事?”裴红有些愠怒地问。 .
林纲低声地说:“起先是几个短剑队员随便说着玩的,谁知五号首长居然同意了,还亲自到部队医院挑选一些女护士,说我们都是副部级的高干,要她们伺候我们。”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裴红低着头绯红了脸问。
“我觉得男女之间如果没有感情而结合,那仅仅只是兽性的发泄!那是人类的一种退化!”
“那你对谁有感情呢?”裴红情不自禁地冲口而出。
“我……”林纲迟疑了一下,见裴红正用期待的神情望着自己,便也冲口而出:“直说吧,我喜欢你。”
裴红顿时像触电一般扑倒在林纲的怀里,颤抖着说:“你真是个傻子!你对我早已有了爱的表示,还用得着说?”
“爱的表示?你早已看出我内心的感情?”林纲惊喜地问。
裴红娇嗔地捶了林纲两下:“你装糊涂还是开玩笑?那天晚上……”
“哪天晚上?我对你怎么了?”林纲有些茫然不解。
裴红一下从林纲怀里站了起来,急得眼睛里挤出了泪花:“你……怎么……不承认?你把爱都给了我……你都不记得?”
林纲终于明白了裴红的意思,也急得要跳起来:“你到底说的哪个晚上?”
“我这次单独出去执行任务的前夜,你不是到我房里去了吗?”裴红抿住嘴唇问。
林纲大感惊愕:“那天晚上我没有到你房里去呀?”
“你没去?那是谁去了呢?”裴红难受地嘤嘤地哭了起来。
林纲冷静地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问裴红:“你那天到五号首长那里去领任务时,他给你喝了什么没有?”
裴红止住了哭,低声地说:“他敬了我一杯香槟酒。”
林纲猛地一拳打在桌子上,把上面的一个景德镇的上好瓷杯都震落到地上摔了个粉碎:“妈的,这我就明白了!好个五号首长,太没有一点人性了,吃到窝里来了!”
裴红胆战心裂地忙上前捂住林纲的嘴,惶惑不解地问:“你怎么敢骂五号首长?他怎么了?”
林纲压低声音,但很是愤懑地说:“告诉你,裴红,你上了他的当,那天他给你喝的酒里,掺进了从法国进口的春药。喝了那种春药后,人的大脑就麻木了,云天雾地似在做梦,脑子里幻化出来的人影全是自己所爱的人。五号首长曾得意地跟我介绍过这种春药,说是以后为特殊任务准备的,想不到他居然……” .
裴红明白过来了,她扑倒在林纲怀里痛哭起来。她感到受到了极大的羞辱。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贯尊重和服从的五号首长居然是这样的下流、肮脏、无耻!
林纲看着哭得十分凄楚的裴红,怒火越烧越旺,猛地,他推开裴红,从抽屉里取出无声手枪,像一头发了狂的公牛吼叫道:“老子今天要干掉他!”
裴红蓦地清醒过来,她冲上去把林纲抱住,压低声音道:“林纲……你……不能……太危险……”
裴红的话使林纲又镇静下来。他略沉思了一会,说:“你提醒得对!我不能太冒险,我是得好好盘算一下。不仅要报仇,而且还要活命。我这不仅是为我自己想,我还要为你想,我要为我俩以后美好的生活想……”
“为我?……林纲……我已经不值得你爱了?”裴红又抽泣起来。
林纲把裴红搂在怀里。抚慰着说:“裴红,不要说糊涂话了!你受骗不正是因为爱我吗?忘掉那一幕污垢吧!我永远会爱你,永远会保护你!我想好了,从今后,我要积极做准备,搞一架飞机,或是弄两张出国签证,在适当的时候,干掉他,然后我俩一起飞到国外去……”
裴红把林纲抱得更紧了。两个人的泪流在了一起,两个人的心跳在了一起。短剑部队那神圣的光环,在两人心中此刻变得是那样丑恶、虚伪、阴暗。他们心中那曾赖以生存的信念崩塌了……
十
漆黑漆黑的夜,短剑队员全体出发了。汽车穿过夜的帷幕,默默无语地飞驶着。每个短剑队员都感到了这次任务的紧急和神秘性。昨晚临睡之前,谁也没有听到任何一丝几小时后要行动的风声,每个短剑队员都是在梦中被急促的铃声叫醒的。更令人惊异的是此次五号首长随车一起同行。这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五号首长以往每次行动都是在基地遥控指挥。
汽车渐渐把一片灯火的上海城抛在了遥远缥缈处,在如墨泼漆染的夜色中只开着小灯穿行,微弱的光线快速游弋着,路两边的庄稼都惊恐地匍伏着,远处一列火车滚过,昏昏沉睡的大地在震颤……
裴红悄悄地游移到林纲的身边,附在他耳边悄悄地问:“你知不知道这次的行动?”
林纲向坐在驾驶室里的五号首长瞥了一眼,也附在裴红的耳边说:“这次行动很蹊跷。以往每次行动之前,五号首长都要跟我先露个风,这次却没有。看来,这次行动关系重大,要不,五号首长不会直接独自指挥。昨夜我……”林纲正要说下去,汽车陡然刹住了,随及关上了灯。浓浓的夜色里,只听五号首长压低声音命令道:“全体下车。”
林纲和裴红随着全体短剑队员轻盈地跳下了车。五号首长的眼睛像夜色中的幽灵扫了一圈黑糊糊的三排短剑队员,用极其威严的声调命令道:“现在,我宣布开始这次的行动。前面几十米处是铁路。一组到铁路那边庄稼地里潜伏警戒,二组在这边潜伏警戒,凡有进入警戒线的一律用无声手枪干掉。三组跟我来。林纲一直是直接指挥短剑队员们的,裴红属于机动人员,没有编到组。所以,他俩不用问,就随着三组的队员跟上了五号首长。一来到铁路线上,五号首长站住了,从一个小包里拿出三个定时雷,严肃地说:“这三个雷我已定了时,每隔二十根枕木埋一个,就埋在枕木下,要埋得不露一点痕迹。”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夜光表:“现在离最近的一列火车通过还有四十五分钟,一定要在这个时间内完成这次行动。”
说完,把定时雷分别交给林纲和另外两名队员。
林纲接过雷,认得这是一种国外最先进的一种定时雷,¨小巧玲珑,十分灵敏,而爆炸威力很大。林纲和裴红来到最前端,他叫裴红警戒,自己开始用手在枕木下掏空道渣。他动作很麻利,一会儿就把雷埋好了。他见还没有集合返回的动静,就和裴红一起下到铁路边的一片丛林里坐了下来。
裴红见四下静寂无声,往林纲怀里靠了靠,小声发颤地问:“林纲,为啥要炸国家的铁路呢?那影响不是太大了?”
林纲蹙紧了眉头小声地说:“我想还不是为了炸一个妨碍林副统帅的大人物!” ;
裴红倒抽了一口冷气:“看这回的阵势,要炸的只怕是专列,不是元帅就是副总理之类的大人物!” 。
林纲没有吭声,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裴红用手肘碰了碰林纲:“你在想啥,林纲?”
林纲叹了一口道:“唉!我们只怕要成历史的罪人了!” :
裴红为林纲的话感到惶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
林纲附在裴红的耳边说:“告诉你吧,我猜我们这次可能是炸……”他在裴红的手掌上写了个字。
“毛……”裴红失声惊叫起来。
林纲忙捂住她的嘴。裴红自感冒失,忙附在林纲耳边说:“你这是在瞎猜吧?不可能的,林副统帅不是他最亲密的战友吗?不是他亲自选定林副统帅为接班人的吗?”
林纲小声地说:“我起先也不敢相信,但越想昨天晚上看到的,越感蹊跷,也越觉得像是炸……”
“昨夜你看到了什么?”
林纲抬头向四周望了望,尽量压低声音说:“昨晚夜深的时候,我做了个噩梦,惊醒了,心跳得慌,便坐了起来。正巧看见一个人影从我窗外闪过,好像是五号首长,我见他鬼鬼祟祟的,怕是又要去害你,忙蹑手蹑脚地跟了去。没想到五号首长转了个弯,下到了地下室。由于他慌里慌张,连门都没顾上关紧。我悄悄从门缝里望去,吃了一惊,林立果不知何时来了。他不跟五号首长搭话,掏出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句,递给五号首长。五号首长接过纸条,顿时现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失声地叫道;“炸……”一句话没说出口,就连忙掏出打火机把那张纸烧了。我刚才又仔细琢磨了一会,我想除了毛以外,炸谁五号首长还会心惊呢?再从前不久在庐山召开的九届二中全会上看,毛批评了陈伯达、黄永胜不该鼓吹天才论和要他当国家主席,这些不都是针对林副统帅的吗?还有上个星期,我单独到北京执行任务时,二号首长亲自陪我喝酒,他多喝了几杯后,话中流露出不满毛相信张春桥、姚文元这一批文人。他有些担心林副统帅接不成班了!”
裴红听了林纲的分析,有些相信了。她惊恐得全身发颤,担心地说:“林纲,如果真是炸他,那你刚才说的,我们不都要成为历史的罪人了!”
林纲又叹了一声:“是啊!而且,从历史上看,每一个靠 阴谋上台后的政权,总要为了灭口,干掉一批知情的人。我们无疑也有这样的风险!”
裴红更害怕了,着急地问:“林纲,那你说怎么办呢?”
林纲正在沉吟,只听一声鸟叫,那是短剑部队集合的信号。林刚站起身来,果断地说:“裴红,我看这样吧,你先去。我去快速地把定时雷卸下来。然后等我们一回到基地,就悄悄把五号干掉,再远走高飞!”
裴红说:“我跟你一起去卸定时雷吧!”
林纲说:“不。那样容易引起注意。你到集合地点,如果五号问你,你就说我不放心,再检查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说完,头也不回地向铁路扑去。”
裴红只好独自来到集合地点。其他短剑队员也都到齐了。五号首长问裴红:“林纲呢?”
裴红装得很沉稳地说:“他说再检查一下,看留下什么痕迹来没有。”
五号首长命令短剑队员们:“你们先上车。我也再去看看。”说着,向铁路走去。裴红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赶忙悄悄跟上了五号首长。
林纲已迅速地把两个定时雷卸了下来,正在摸最后一颗雷,蓦地见一个人影靠近了,忙喝了声:“谁?”
五号首长答道:“是我。”边回答,边用手电照去。亮光从林纲头上移过,照到了地上两颗卸下的雷。五号首长惊惶道:“林纲,你想干什么?”说着,举起了无声手枪,就在他的子弹要射出去的一刹那,只听“啪”轻轻的一声,裴红在后抢先扣了无声手枪,五号倒了下去,裴红随及冲到林纲跟前:“走,快跑1”
林纲显得十分镇定,说:“你警戒,我把最后一颗定时雷取出来。”
很快,林纲就把最后一颗定时雷取了出来。他把三个雷放在五号尸体旁,拉起裴红跑了几步,猛地林纲又站住了,说:“定时雷不能留下。”说着,把裴红按倒在地,举起无声手枪朝定时雷扫去。只听轰隆连声巨响,三颗定时雷爆炸了,一片火光中,五号首长那罪恶的尸体撕了个粉碎。在一片烟云升腾之中,林纲和裴红迅速地钻进了苍茫的夜色之中……
一道闪电。天边,也正滚过来一阵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