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里每年都会有一些新鲜花样，走江湖的那些卖艺人最喜欢在郊区游荡，看见那些黑黝黝的农夫他们就高兴，仿佛看见了能与之交流的对象。皮肤粗糙代表了农村人见识短浅，要是只关注庄稼，庄稼之外的一切都成为了值得探究的事物。
有一年秋天气功大师组成的团队来到了我的小学。天知道他们是如何买通我们校长的，校长笑眯眯地向我们做意义介绍。就像是神仙下凡，他们穿着白色大马褂排列成队，做足了架势，在演练了一阵之后终于忍不住向刚刚观摩完毕的我们宣布，他们的职业就是传授气功。收费，这毫无疑问。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其中有一个女的气功大师，长得还蛮漂亮，至少我认为她要比我们班那些拖着鼻涕肩膀上别着黑手帕的女同学要漂亮很多。不知道同伴们是不是跟我有着类似的想法，总之报名者趋之若鹜：二十块钱不算什么，修身养性才最重要。看看，孩子们也会声东击西，为自己的阴暗想法找借口。
在音乐教室里，校方为我们开辟了专门的练功场地。原本稀稀拉拉的那些课桌椅全部底朝天，就像是一捆捆稻草被堆在一个角落里。记忆中的那些黄昏，我们一溜小屁孩像模像样地站着马步、虚步，虚心听令，屏住呼吸，努力练功。表面上我们很虔诚，仿佛都预备成为武林高手的，可是内里大家都心照不宣。
反正我最大的快乐来自于欣赏那位女气功大师的模样，她的眉毛又细又长，皮肤又白又亮，要是有机会靠近她，那扑面而来的香味令人神魂颠倒。在当时的乡村，我打赌这种香味是没有别家的。在师傅们绕到了我们身后对我们的站姿或者手势进行指导时，我就会微微睁开双眼去寻找那位美丽的气功女老师。
虽然三心两意，到后来我却也练成了那种气功，如果记忆没错，我是练得最好的。师傅表扬我有天赋。我想，既然语数外我都能“技高一筹”，练气功自然也是高人一等的。不过这种绝妙的气功，它既不能让我飞檐走壁，也不能让我的身体变得铜墙铁壁。这种神奇的“类武术”，与格斗不同的地方，除了不能对打，也就在于它能让我在我的手掌和指缝间看见两团稀薄的雾气。其实练好这门气功的诀窍也很简单：只要我说，我看见了——我也就练成了这门气功。当时我对着我的气功师傅高兴地说，师傅，我在我的指缝间看见了茫茫大雾……
毫无疑问，当我这么一宣扬，我必然是所有同伴中气功练得最好的那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