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寻找神秘人物欧阳桥就像破一桩无头案,一点线索都没有。老麦忙于写剧本,他说给纸嫣写张字条,让纸嫣拿着自己去找演艺公司的总经理黄烽,剧本是从那里出来的,他可能知道作者的下落。
纸嫣按照老麦说的地址,到一座叫做水晶宫的写字楼去找黄总。这些年北京变化太大了,华丽的写字楼仿佛在一夜之间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晶亮晶亮地矗立在太阳下,从各个角度反射着太阳的光亮,走在街上时常能感觉到那种刺、目的光亮。纸嫣是一个方向感很差的女人,到哪儿去完全要依赖出租司机,如果司机也是个糊徐蛋的话,那就只有载着纸嫣在这座城市里打转了。这座城市就像一座巨大的水晶宫,令人迷惑和炫目。
水晶宫写字楼出现在纸嫣和司机视线里的时候,他们高兴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在这之前经历了太多寻寻觅觅,在纸嫣和司机同时失去信心的时候,水晶宫又奇迹般地从马路尽头冒了出来。
从出租车里钻出来,外面的光线有些刺眼,纸嫣戴了一副像外星人似的银灰色墨镜,这副墨镜配她带闪光的上衣很合适,很有未来感,还有那双形状奇特的鞋子,这些都是在“黑眼睛”买的,那家店里她时常能找到她要买的东西。纸嫣在华丽的大堂里寻找电梯,地面像镜面一样反光,鞋跟与自己的影子形成对应的倒影,尖尖的鞋跟又高了一倍,看上去就像仙鹤的嘴。纸嫣款款走进那扇银灰色的金属门,一下子来到七楼。
公司的玻璃门一扇扇亮得可人,每一家公司都有一个别致的招牌写在玻璃门后面那堵屏风似的墙上。黄烽的演艺公司名字起得很酷,叫“烽火”。推开“烽火”的门,小姐一听是找黄总的,就让她自己进去了。
纸嫣推门进去的时候,女演员阿金正穿着一条鲜红的带弹力的针织短裙,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的腿上。
纸嫣进退两难,有些尴尬。
阿金却大大方方从那上面跳下来,满面春风地给纸嫣和黄烽做介绍,她说是老麦吩咐她在这儿等她的,转身又对黄烽说,那我完成任务啦,走啦,bye-bye。之后,红短裙一闪就不见了。接下来的沉默使纸嫣有些后悔,她想她也许不该来的,这么冒冒失失地闯了来,面对一个陌生人,她甚至不知该从何说起。
——听老麦说你找我有很要紧的事?
——我一直很忙,不过今天你也得快点谈,我记事本上安排了一大堆人要见面呢。
——喝不喝水?
——茶还是咖啡……
他自问自答地说着话,纸嫣一句也接不上来,好像对方的问话都与己无关似的。她坐在那里如针扎般地难受。后来她涨红着脸问起那个剧本作者的事来,她问黄烽这个叫欧阳桥的人目前在不在北京,怎样才能和他取得联系。
黄烽把事情说得很玄,不说还好,一说就好像布下了迷魂阵,越说让纸嫣觉得越糊涂了。他说让纸嫣到他手下的一个作者那里去问问看,他说他们写东西的人相互可能有些来往,说着就随手用公司的纸笺给纸嫣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那人叫西人。
2
西人住在一幢老式住宅楼的底层,窗上安有密密麻麻的铁栏杆,栏杆上爬满了乌绿的上面带有黑色斑点的奇怪植物。
“这种植物上有刺,”西人龇出一颗同样带有斑点的牙齿,“想偷东西的人休想爬进来。”
西人的房间里有一股浓重的霉味儿,像是什么东西放久了,早已腐烂变质,而房间的主人因忙于他事,早把那东西给忘了。西人的房间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挂了满屋子的裸体画,烟灰缸里躺着一个裸体的美女,阴暗的房间里开着一盏小灯,没有电脑,估计他就趴在那盏小灯底下像耗子一样写东西。
“这么丰满,你真可爱。”
他朝她的胸部瞄了两眼,说。
纸嫣坐在一张蒙着布的双人沙发上,心里很烦。西人叨叨唠唠说着不相干的话,他一会儿说他写了某某连续剧,问纸嫣看过没有。一会儿又说,另一部连续剧在全国很有影响,叫什么什么。纸嫣说不知道,没看过。他凑得很近地对纸嫣说,你连这个电视剧都没看过?啊?有一些土黄色的带霉味儿唾沫星子呈喷射状飞落到纸嫣的脸上来,纸嫣陷人思维中断状态,她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窗外断断续续下起了小雨,西人转身到外面厨房给纸嫣弄了杯喝的东西,黑乎乎的,既不像茶也不像咖啡,纸嫣觉得那东西就像用药渣子熬成的中药,味道怪极了。玻璃窗上那些雨珠子断断续续连成线,弯弯曲曲滑落下来。
谈话就在这种阴郁的气氛中开始了。
西人说,欧阳桥是他们演艺圈的一个神秘人物,他只负责提供剧本,但从来不亲自露面。也有人说“欧阳桥”实际上是一个攒剧本的团伙,并不是一个现实中真实存在的人物。“欧阳桥”采取集体创作的方式,换句话说,它是一个生产剧本的流水线。
纸嫣的头一下子涨得老大,像是被人塞进了一些暖昧不明的棉花。她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越查越令人迷惑,越来越多看不清楚的线索一齐向她涌来,她想要退回去,可心头痒痒的,不查下去又觉得不甘心,这时候,纸嫣觉得有人轻摸了一下她的手背,说:
“你找他到底为什么?”
“怎么说呢,”纸嫣说,“她可能是我母亲从前认识的一个人。”
“情人?”
“就算是吧。很多年了,我母亲大概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纸嫣望着玻璃上的雨,一脸茫然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西人说:“姑娘,你太天真了,这世界上哪有真相,全是假相。”
西人坐在离纸嫣很近的地方,像座山一般压下来。纸嫣的头昏沉沉地往下坠,她看不清眼前的玻璃杯和水、裸体画和稿纸,西人的手指变得像棍棒一样粗,在眼前不停晃动,从一个变作五个……越来越多直至数不清,她听见两只高跟鞋先后落地的声音,声音又清又脆,高跟鞋像是用玻璃制成的,落到地上就碎了,碎片变成五颜六色的花瓣,一片片飞升起来,贴在纸嫣的眼睛上,她耳边听到类似于海鸟鸣叫的声音,尖锐的风打着唿哨,贴着头皮掠过去,头发被风吹得竖立在半空,像海底的水草那般摇摆不定。
海水的深处出现了母亲的脸。
纸嫣竭力想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可是,那张脸总是被什么东西挡住,或者干脆虚掉一块。
梦境一点点地流逝着,就是无法看清他的脸。耳边有个男人嗡嗡地说着什么,像耳语又像噪音。她的头很沉,一直往下坠落,却总也坠不到底。耳朵枕着不确定的东西,很不踏实。有一只肥厚的手,犹犹豫像贴了过来,动作很慢,可以算得上温柔,他先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是额头。纸嫣很想摆脱这一切,可是眼皮涩得睁不开,好像有千斤重似的。那只手沿着她的身体走走停停,然后伸到她的衣服里,触摸她的乳房。一开始小心翼翼,但后来变得异常放肆,纸嫣一下子被弄醒了。醒来后却看见西人正坐在不远处的一张桌旁,低着头用圆珠笔写东西。
“你醒啦?”
他扭过身来问。
纸嫣觉得头痛得厉害。
她不知怎么就昏沉沉地在蒙着布的沙发上睡了一觉。
3
“这些天你在忙什么?老是找不到你。”
“我在找那个叫欧阳桥的人。”
“找到了吗?”
“一点线索都没有。”纸嫣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一只微波炉里刚烤出来的汉堡在吃。“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说欧阳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攒剧本的团伙。”
“团伙?”老麦在电话里追问,“他们一共有几个人?”
“不知道。”
老麦又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纸嫣说:“明天吧,今晚上要好好睡一觉。”
老麦说:“你过来吧,过来睡。”
纸嫣就在电话里格格地笑。
母亲晚上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晚饭也没回来吃。纸嫣给她留的晚饭还在桌上摆着,一个油焖豆角,一个西红柿炒鸡蛋,一盘切得很细致的红肠,一个青花瓷碗装的丝瓜汤。母亲基本上吃素菜,纸嫣要是下班早,就做点可口的饭菜给母亲吃。小厅的一盏灯静静地亮着,照在那些碗和碟子上,静物一般地宁静温暖,纸嫣给母亲在饭桌上留了张小条,匆匆涂了点口红,就带上门走了。
时间还不算太晚,街上的灯影光晕看上去十分迷人,所有店铺都开着迷离的灯,酒店前面停满了车。纸嫣一路催着司机快点开,她想象着此刻老麦正开一盏小灯斜靠在床头;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到来。她穿过酒店旋转的玻璃门,来到电梯中间。原本感到很快的过程,现在却感到慢得要命,她快步走在寂寂的楼道里,楼道里铺着厚厚的地毯,没有一个人。
她站在老麦的房间门口,按门铃。
她以为他会拉开门。
然后是拉链。
她以为……
门开了。
爆笑的声音如气体冲破容器,一下子冲了出来。
开门的是一个陌生人。纸嫣以为走错门了,老麦的脸却魔术般地出现在陌生人身后。“哎,你来了。”老麦放小了音量小声说,“来了帮朋友,一块聊聊。”这与纸嫣想象的太不一样了,她还以一为房间里空无一人——也许十分钟以前是这样的,可是这帮朋友突然之间闯了来,谈天说地,兴致还特别高。纸嫣坐在一边听他们谈话,听他们议论“多边谈判”、“中国加人世贸组织”、“南联盟”、“联合国安理会”,纸嫣觉得这间屋子就像一个小小的联合国,他们谈论的问题大而空洞,纸嫣听得索然无味。他们越谈兴致越高,把屋顶都快掀翻了。这时候,有人说,肚子饿了;大家就嚷嚷着要到外面去找啤酒喝。
纸嫣在卫生间里磨蹭,老麦闪身挤了进来。
纸嫣对着一片虚白的镜子说:
“你们去吧,我一个人留在这儿睡觉。”
“行了,你一个人睡什么觉?去吧,别扫了大家的兴。”
“我一个人怎么就不能睡觉啦?”
她把眼睛瞪得很圆,看起来是真生气了。
这时候,外面有人敲门,说:
“哎,还走不走哇?”
有个稍微哑一点的声音传进来:
“你们小两口在卫生间里嘀咕什么呢?”
另一个就说:
“别打扰人家,没准人家有正事要办呢。”
女人们尖着嗓子哄笑说:
“真讨厌——”
“你们坏死了——”
4
疯疯癫癫的一帮人,在临近午夜的时候,笑笑闹闹拥出酒店。酒店迷离的绿光紫光液体般地泼到他们脸上,使他们一个个看上去都像卡通戏里的大顽童似的。他们分坐在几辆出租车上,前呼后唤,跟着最前面一辆红夏利,一路高歌,走走停停。还没开始喝酒,一个个都跟喝醉了似的。这种微醉的情绪好像把司机都传染了,他打开音响放着很摇滚的歌,到了高潮部分全车人就跟着一起吼,狭小的汽车空间里到处都是嗷嗷的声音,开心死了。
纸嫣和老麦挤在一辆车里,老麦的手绕过纸嫣的身体紧搂着她。
“这是要上哪儿呀?”纸嫣贴在老麦耳边小声间。
“天知道他们要去什么鬼地方。跟着前面的车走呗。”
可是跟着跟着,他们这辆车就跟丢了,打头那辆红夏利仿佛开进了淡淡的夜雾里,或者像一块糖丢进水里,很快就化掉了,不见了。他们相互打着手机,寻找着对方的踪迹。出租车开到了一个岔路口,前面拥堵着一堆车,对方打过电话来说:“左边屁股一闪一闪的那辆车就是我们。”这辆车大怒,冲着电话大叫:“哪辆车的屁股不是一闪一闪的?”这句话逗得连司机都笑了起来,汽车七拐八拐,总算停在一家火锅店门前。
那家店的店面窄小,但据说很有一些名气。他们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熟人,一个长发的诗人以拿笔的姿势拿着筷子,在冒热气的锅里有滋有味地搅着。很多人都一头扎进火锅里,忘记了身边的人和事。拥挤,热辣,红油咕嘟咕嘟地冒上来,别人都兴奋得额头上直冒汗,纸嫣却一点情绪也没有,只是想逃。她看到柜台上有一部沾了油污的电话,拿起来一股火锅底料的味儿,她怀疑这样一部电话是否真能打得通。纸嫣拨了家里的号码,她想看看母亲是否从外面回来了,结果却意外地听到了涌晨的声音。
纸嫣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离开了那家火锅店。
外面空旷的停车场上停着好几辆车,纸嫣挑了停在最前面的一辆,让司机快点开。她要用最快速度赶回家,她必须跟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躲着她的涌晨好好谈一谈,离婚的事不能再拖了,越快越好,赶快办完算了。
夜晚的街道寂静而又神秘,树影被街灯投在水泥地面上,交织出奇形怪状的图形。纸嫣想起她和涌晨的过去,他们是怎么好起来的呢,细节有些想不起来了。出租司机正在接一个打到他手机上的电活,他对电话里的人温柔细语地说着话,纸嫣估计是在跟他的女人说话,语调平平常常但却感觉很亲切:
“我在外头呢”……快了,回去再说吧,啊?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专心开车。纸嫣忽然想起,其实她和涌晨之间什么也不缺,缺的就是那么一点“亲切”。等纸嫣赶回家,发现涌晨已经走了。母亲头上顶着红红绿绿的发筒,正在做头发。纸嫣站在那儿,没好气地问:
“他说什么?”
“没什么,他说他不想离。”
“不想离?他到底想干什么?”
母亲说:“别拿你们那点破事烦我。”说着递给纸嫣一只风筒,“帮我吹吹头。”
纸嫣接过瘦削细长的电吹风,木然地打开开关,只见眼前银灰色的鬓发顿时闹腾起来,一个花瓣接一个花瓣地往外冒,纸嫣显然走神儿了,她想到刚才的情景,涌晨就坐在客厅的某一张沙发上,也许就在这里,或者那里,滔滔不绝地说呀说呀,滔滔不绝的委屈。
不离不离就是不离——
这屋里似乎哪儿都是他的哭腔,眼泪鼻涕溅了一地。
母亲大声喊叫起来,母亲说,你把我头发烫成一把干草了。纸嫣的风筒停在半空中,有一些不相干的纸片被风吹得飘了起来,漫天飞舞。
西人打来电话,说某某可能就是欧阳桥。
西人在电话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声音变得尖细而又局促不安,感觉上跟纸嫣上回见到的那个男人完全是两个人。纸嫣手里拿着电话,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拿笔去记。西人说欧阳桥的本名可能叫王庆同,家住在宣武区广安门外,他说此人的经历和那个剧本里写得几乎一模一样,西人建议纸嫣有空去见见这个人,没准能问出什么来。
纸嫣就在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去了广安门外,按响门铃前一秒钟,她忽然有一种预感,她想她就要见到母亲当年探爱过的那个人了。
“我是奈夏的女儿。”一进门纸嫣就说。
王庆同是个文质彬彬的先生,他的家收拾得有些过于干净了,不像一个单身男子的住所,倒像某某家具公司设计精美的样板间。茶几上整齐地放着一些书,墙上挂着很艺术的草编装饰物,还有一些形状怪异的曲线小人。房间里没有一张照片,书架里塞满了书。纸嫣坐在沙发上,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滔滔不绝问了一大堆问题,对面那个男人就像一尊雕像,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从王庆同那儿回来,纸嫣看到母亲坐在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等她。
“你去哪儿了?”母亲一脸冷漠地问。
“没、没去哪儿呀。”
母亲说:“以后我的事你别管,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喏,桌上有一封涌晨给你的信。”
涌晨在信中阐明他不离婚的五点理由,在离婚问题上他是个难缠的偏执狂。纸嫣整晚上坐在房间里给他写回信,写一张撕一张,心里烦死了,就到浴室很潦草地冲了个澡,赤裸着回到自己房间。
她斜靠在床头上,身体半盖在被子里,只露出那果实一样的胸脯。随手拿着遥控器一下一下调电视,心思却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蓝紫的光映在她裸露着的胸脯上,那对乳房像被气体充起来的柔软物质,物质表面抹着一层蜜一样的柔光。她想起他们的第一次,事情发生得是多么突然啊,她到他的办公室去办事,整个办公楼恹恹的,连传达室的那只猫都在午睡,她的白皮鞋踩在清朗的白瓷砖上,发出“夸哒夸哒”有节奏的声响。她像一个梦游病人那样走在正午的梦境里,玻璃走廊外的景物变得不那么真切。
纸嫣走进一个房间。
看到迎面坐在椅子上的老麦。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却说了很多的话。
纸嫣趴在床上给涌晨写回信,申明他们必须分开的六点理由。离婚的事越拖越对自己不利,涌晨以为事情拖一拖就会过去,其实,纸嫣是铁了心要跟他分开的,涌晨对纸嫣太冷淡了,他并不是性能力低下的男子,他只是对人冷淡。
后来她遇到老麦,一切都自然而然,只是事情发生得太快,有一天他们在一起,老麦隔着衣服摸她,然后,就把她的上衣给脱了。这过程确实有点快了,两个人都被这种大胆的举动吓了一跳。
上身忽然感觉到冷。
他的手很热地把她包起来,她很敏感,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张开了嘴,拼尽力气吸吮着男人的手指。他的手指只有在女人身上才显得充满灵气,如行云流水一般,女人被弄得欲死欲仙。只消这么一次,这个女人就再也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老麦的办公室外面开始有人来回走动了,大概是午休时间过了,人们的精神头来了,从走廊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大声喊叫着某一个人的名字,有人哼着歌从门口经过,歌词一句句听得真切。一问老麦才知道,下午他们单位举办歌咏比赛。他们在房间里心惊肉跳地躲着,生怕有人过来敲门。老麦坐在椅子上,对怀里抱着的女人充满欲望,她的皮肤是老麦见过的女人中最白的,滑得像丝,每一寸都很珍贵。
他希望她从此静止在他手上,是他掌中的小女人,他想要的时候随时可以摸到她。
他的手不知不觉就侵人了她的肉体,他听到她轻轻的长叹和压抑着的呻吟,他喜欢看到她微仰着头欲死欲仙的样子,他越弄她,她的身体就扭动得越厉害,他感到怀中的躯体既沉重又轻盈,玉一般的肉体在他怀里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这个突如其来的女人的真实性,越是不敢相信,就越是要大把大把揉弄她的肉体,让她如波浪般起伏不定,让她如白蛇般妩媚妖娆,让她笑,让她哭,让她撒娇,让她求饶。
这是一个怎样娇媚的女人啊,身体软得就跟没有骨头似的。她贴着他的耳朵唏唏咝咝说着话,这是一种奇怪的语言,老麦甚至一句话也听不懂。不过听不懂也没关系,他的手越发用了些力气,要把这个玻璃似的美丽女人一把把捏碎。
5
那天晚上,老麦做了一个梦,梦见午睡时分出现的那个美丽女子只不过是一个梦,他在梦中着起急来,摸黑拿起电话凭着模糊的记忆胡乱拨号,居然出现了中午听到过的那种声音,唏唏咝咝,仿佛那个女人依然停留在那里,只不过是因为天黑,而看不见她的脸。
“你是谁?”
“我是纸嫣。”
“你是谁?”
“我是老麦。”
老麦在电话里把刚才做的那个梦讲给纸嫣听,纸嫣听着听着发出一阵低低的呻吟,然后她说:“老麦,我有点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