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电话铃响起来的时候,他们还在睡觉。纸嫣以为是他们单位打来的电话,便跳下床去接电话。
喂——喂喂,是谁呀?
怎么不说话——
对方迟疑了一下,就把电话挂断了。
纸嫣被外面的冷空气冻了一下,再回被窝的时候就觉得它格外温暖。老麦翻过身来用力搂住她,用下巴抵住她的后背间她怎么啦。纸嫣说,没怎么,外面好冷。刚说了没两句话,电话铃倒又响起来,老麦说,可能是找我的,我去接吧。
果然,老麦一接电话,对方就肯讲话了。老麦嗯嗯呀呀跟那人说着话,让纸嫣觉得很可疑。老麦放下电话就开始东抓西挠找衣服穿,又问纸嫣他那双白袜子放哪儿了。纸嫣靠在床头用眼睛冷冷地看着他,抿着嘴不说话。
“我得出去一下,”他说,“是剧本的事。”
“是谁打来的电话?”
“那个什么——”老麦犹豫了一下,说,“是上回你见过的那个花妮。”
“哦,就是上回扔乳罩跳脱衣舞的那个?”
“别那么说人家。”
“那为什么我接电话她就不说话呢?”
老麦一粒一粒使劲扣着衬衫扣子,眉头有些皱着,显然是有些不耐烦的样子,他说谁知道呢我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不说话。他把裤子用力往上提一提,然后吱地一声拉上拉链,绕到床的另一边来,俯下身来亲亲纸嫣的脸说:
“你再睡会儿吧,我得走了。”
纸嫣听到房门“砰”地一声响、四周安静下来,竟然听不到他下楼的脚步声,他就像是从家门口直接飞走的,无声无息。
有个女人轻手轻脚走进房间,纸嫣看见那张脸,觉得有些熟悉却又无论如何喊不出她的名字。
她的皮肤发青,脸色很不好看。
她一直往房间的深处走,一步一步地走,她的步伐看起来很怪,好像脚不沾地似的。纸嫣低下头去仔细看那个女人的脚,她的脚的确没有挨着地,并且她连鞋子都没穿,她的脚趾张得很开,给人一种邪恶而又美丽的印象。从纸嫣的角度看过去,房间的纵深很深,一个门套着另一个门,循环往复,永无止境。
纸嫣觉得身上的睡衣变得像纸一样薄,凉凉地紧贴在胸前,像一只冰凉的男人的手。她一直跟着刚才那女人往房间深处走,过了一道门紧接着又来了一道门,门的深处是虚无飘渺的幻境,纸嫣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里面到底有什么。身上纸一样薄的睡衣已经被风剥去了,纸嫣觉得冷。
身上什么也没穿。
四周布满眼睛……
纸嫣从这个寒冷的梦里挣脱出来的时候,时间已是中午了。床上到处都是凌乱的东西,枕头和被褥都显得奇怪,好像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战争。
2
外面太阳很好,一点也不像想象中的那样冷。纸嫣穿了件橘黄色的外套走在街上,感觉到身上吸收了好多太阳光,她很快把刚才那场不愉快的梦给忘了,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刚刚坐定就开始给小乔打电话。
打她家里电话又打她手机,小乔懒洋洋地从一条外线里冒出来。
“是谁呀?”
“你还没起床呢,”纸嫣说;“都几点了?”
这时,汽车正好开到一个红绿灯口,车子堵了一大串,头顶上方横着一座规棋庞大的立交桥,有一些剪影似的行人在半空中急匆匆地往同一方向走。汽车开得像蜗牛一样慢,纸嫣不明白为什么有了立交桥,汽车还堵。
“你在哪儿呢?”
“我在一个立交桥下堵车。出来吃饭吧,中午就我一个人。”
小乔说她放下电话就赶过来。
这时候,路口的汽车恰好放行,纸嫣的心情好起来。
她们在一家装潢精美的比萨饼店里吃东西。
小乔今天穿了一身黑,头发在头顶扎成一束马尾,用厚厚的毛线发圈捆着,贴近头皮部分的头发用发胶粘得很紧,几乎可以看得见头皮。还没开始叫东西吃小乔就开始照镜子,她手里拿着一块CD唱片,就着窗口的亮光左照右照。
纸嫣说:“那是你的镜子嘛?”
小乔说:“是啊是啊。”
纸嫣说:“为什么要用这个?”
小乔说:“我只有在这里面才显得最好看。”
碟片银白的光把她的脸映得齿白唇红,看上去相当美丽。她说纸嫣纸嫣,我现在非常不好,我想找个事做,我不想再这样闲着了。纸嫣从没见过小乔这副惨淡神情,心里不免有些替她担心。
纸嫣说:“我倒是认识一个影视公司的老总,就是不知道他们那儿缺不缺人。”
小乔说:“那你陪我去问问看,我是学外语的出身,一般的编辑总能干得来的。”
穿短上衣制服的男侍者端来两个铁盘,里面的比萨烤得红红黄黄,煞是好看。她们还要了果汁和肉串,要了两种冰淇淋。玻璃外正好是个电车站,有个很年轻的女孩站在站牌下等人。
小乔说那孩子一定在等她男朋友。
正说着,从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他们面对面站在那儿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两个人一起离开。
小乔说:“我要是他们那个岁数该多好呀,我一定从头来一遍,这一盘一定好好玩。”
“你当玩电脑游戏呢,玩完一盘又一盘。”
“是呀,想从头再来是不可能的。”
纸嫣和小乔走进那扇擦得很干净的玻璃门的时候,看见黄烽正在用电话训下属,他的表情看起来挺吓人的,两个女人隔着玻璃看他,都有些害怕,差点掉头就走了。
“进来吧!”
“他是跟我们说话吗?”小乔扭过脸来轻声问纸嫣。
“不知道啊,可能是吧。”
两个女人慢吞吞地走进去,悄没声地在墙角的一张蓝沙发上坐下来。沙发很软,两人一坐下去就被淹没其中,与宽大的沙发比起来,她俩忽然变得瘦小起来,她俩是大房子里很小很小的两件小摆设,可有可无,没人注意到她们。人们都在忙碌,拿着文件走来走去,或坐在自己的电脑前盯着屏幕两眼发直。她们与这些人无关,她们听着黄烽拿着电话机继续吼,她们有些后悔为什么好好的跑这儿来受罪。
黄总继续骂人,骂了很长时间。
在纸嫣和小乔准备起身离去的时候,黄总忽然切断电话,过来招呼她俩。他说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事后小乔回想起黄烽的嗓音,她说他那句“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一下子打动了她,离开公司回家的路上,她一直都在重复黄总那句话。她像一个着了魔的女人,什么事一旦陷进去,她就没救了。
3
回到家,老麦还没有回来。家里黑得可怕,没有一丝灯光,暖气还没有来,屋里冷得要死。
纸嫣没有开灯,灯却身己亮了起来,把她吓了一跳。
“你回来了,怎么不开灯?吓死我了。”
老麦一把搂住正在门厅换鞋的她,亲她的脸。
“和你开个玩笑。”他说,“其实我早回来了,刚才在窗户上看见你进楼,就赶快把灯关上了。”
“剧本修改好了?”
“好了。”
“好了就好,省得那个什么什么妮,动不动就打电话给你。”
“嗬,想不到你醋劲那么大。”
他们拌了很大的一盘梨做的沙拉,纸嫣又进厨房炒了两个菜。老麦有个朋友刚从德国回来,送他们一盘双CD德语唱片,房间里顿时响起了目前德国最流行但纸嫣他们一个字也听不懂的声音。
吃过饭,他们往影碟机里胡乱塞进两张碟片,坐在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有一眼没一眼地看。因为没从头看,剧情变得混乱不堪。老麦没完没了地抽烟,一条胳膊搂着纸嫣,绕过她的身体摸到她的乳房。
你的这个地方,我最喜欢。
“别的女人的这个地方,你也喜欢。”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可没这么说。”
老麦的手继续往里面伸,插到衣服里面去了。他们在沙发上接吻,背后枪声大作,像是发生了星球大战,他们却在接吻,哪管天崩地裂。
战争正在进行当中——
她的衣服一件接一件地飞起来——
她感受到他很热的嘴唇和滚烫的手心,全身的血液都被他点燃,她看到电视机里的火烧到她头发上来——甩都甩不掉,咝啦啦地冒着青烟。
然后,有人百般抚弄她的乳房,让她感到全身都快炸开来。她曲折着身体跪在沙发上,有许多个手在身体里进进出出。身体逐渐变得轻盈起来,像只气球,美丽又清凉,很快脱离沙发和男人的手,飞升到一个遥远而又奇妙的地方。
小乔的电话在深夜一点打来,她说吵醒你们了吧,可是没办法,我实在没办法,我必须给黄烽打个电话。
纸嫣说你明天再打不行吗?
小乔说不行。
纸嫣给小乔查电话号码的时候,又有一通电话打进来。老麦手里拿着电话嗯嗯呀呀了几声,就把电话给挂了。纸嫣猜想,对方肯定是个女的,说不定就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花妮。
“是谁打来的电话啊?”
“一个女的。”
“是花妮吧?”
“不是花妮。你怎么就知道她啊。”
老麦关上灯,搂着她睡了。纸嫣一动不动地伏在他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却有些睡不着了。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浸漫进来,宽大的白被单和枕套都像是浮在半空中,突然之间失去了重力,房间里面浸满了水。自从跟老麦结婚,纸嫣就老有一种疑惑,用手摸着他的脸,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吗?她喜欢观看熟睡中的男人,看他的脸,看他的挺直的鼻梁和厚厚的嘴唇。
和一个深爱着的男人结婚总有一种不真实感,总以为自己是爱一个男人爱得发了疯,产生了幻觉,真实的生活成了一个长醉不醒的梦,她每天在梦里走来走去,说话,吃东西,相互抚摸,做爱。
可是,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是因为纸嫣太想跟老麦结婚,产生了结婚的幻觉,这房间里的一切梦一醒就什么都完了,结束了,没有了。
有好几次纸嫣都有半夜三更想要推醒老麦的冲动,但她还是忍住了。推醒了他,说什么呢,问他爱不爱自己,问他为什么要跟自己结婚,问他明天会怎样、以后会怎样,这些问题纸嫣是问不出口的,因为实在太傻了。有谁会在半夜三更问这等傻问题?想来想去天都快亮了,纸嫣在黑暗中寻找老麦的手,拉着他的手,心里会觉得很踏实。
有天夜里,纸嫣坐在床头盯着老麦的脸看的时候,老麦一睁眼,忽然醒了。“干吗?”他迷迷糊糊地望了她一眼,又转身睡去。第二天纸嫣问他昨天夜里的事,他竟完全不记得了。
“半夜三更你老看我干吗?”老麦说,“你们女人哪——”
小乔约纸嫣下午四点在浓香咖啡屋见面,纸嫣坐在办公桌前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答应下来。
最近处里形势紧张,人与人之间都跟防贼似的防着,谁迟到,谁早退,谁上班时间打私人电话,这些统统都有人在暗中记录下来并被汇报上去,作为黑材料被存人电脑。纸嫣觉得自已近来也被盯上了,那双眼睛来自坐在她后面的国强。
国强最近在跟另一个年轻人争当副处长,眼睛像鹰一样灵,谁也别想逃过他的眼睛。
五分钟之后,纸嫣又给小乔的手机上发了一条留言,她说四点钟不行她要到五点钟才能下班。放下电话纸嫣就觉得后脑勺上有双眼睛灼灼发亮,然后她听到签字笔在白纸上刷刷记录的声音。她心里很不好受,她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弄得如此紧张,这都是裁员闹的。
现在单位里传来传去,到处都是小道消息。中国的小道消息比大道消息还要准,传来传去过一段就成真的了。小道消息搞得人心惶惶,人人都觉得灾难就要来了。前一段时间是风传单位要解散,这一段又传说单位的体制可以保留,但单位却要裁员。据说裁员,是有百分比的,将来每个处里都将有人被作为边角料给裁下去,可是,让谁当这个边角料?是你是我还是他?到底是谁?人人都在心里嘀咕这些问题。
整顿开始了。
会议室里充斥着蓝紫色的烟雾。
他们说自带座椅到会议室开会。纸嫣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年处长就在电话里很不高兴地说了句,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神情恍惚的。纸嫣去的时候,大家已经在里面抽了满屋子烟了。
会议室里正在举办书画展览,四壁上挂满了各种字体的毛笔字。有的字圆圆的,像一只笨拙的虫子。有的字张牙舞爪,看起来就像一个很张扬的女人。还有的字写得很阴险,看不出来他到底写的是什么,像字又像画,让人猜不出其中的含义。纸嫣坐在那里,一阵一阵走神,她想起老麦说他最近在拍一部有关二○四九年的片子,这类未来类型的片子是老麦最喜欢的,纸嫣眼前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那些画面与眼前的脸相重叠,年处长的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像临死前的鱼。
他说处里最近会有些变化;
他说每个人都应该有个思想准备;
他说目前形势很紧张,他从上面听到一些消息——
他就这么吞吞吐吐说了上句没下句,说来说去总说半句话,纸嫣看到墙上那些字飞了起来,在空中打转,每个人的脸都死了,只有那些字活起来,他们各说各的话,都是一些相当冷酷没有感情的人。
4
小乔在浓香枷啡屋等得头上冒火。她连喝三大杯水,然后一趟接一趟地窜向厕所,等她最后一越从厕所出来,看见纸嫣已经在那儿坐着了,只是脸灰灰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怎么啦,纸嫣,跟谁吵架了是么?”
纸嫣不说话,外套也不脱,木头一样坐在那儿,发愣。
小乔说:“是不是单位里出什么事了?”
纸嫣说:“单位里人心惶惶,听说要裁员。”
“嗨,我当什么事呢,”小乔说,“裁了更好,你们那个破单位呀,闷得要死,有什么劲呀。”
小姐端上来两杯咖啡,香味顿时弥漫开来,使得纸嫣的脸色变得好看一些。她说这咖啡好香啊,你在这儿等了好长时间了吗。小乔说可不是嘛。一边说石边往杯子里放糖。气死我了,你这么晚才来。她说。
咖啡屋的生意很冷清。后来她们放了一点音乐,音乐使原本冷清的空气显得更冷清。
冷不丁地,小乔忽然冒出句:“如果我爱上一个男的,你不会感到意外吧?”
“是不是黄烽?”
“你怎么知道的?”小乔的眼睛开始发亮。
“早知道有这种结果,我就不介绍你们认识了。”
“你怎么了,我是去爱一个人,又不是去害一个人,你干吗这么不高兴呀?”
“我怕你陷人更大的麻烦。”
“不会的不会的,”小乔一连声地说,“我会把一切弄得漂漂亮亮的。”
她们聊了一会儿,就离开咖啡屋准备找地方吃饭。
纸嫣不知道小乔事先约了黄烽,如果知道她还约了黄烽,她是不会去的。自从和老麦结婚,她就很少在外头玩了,一门心思全都扑在那个家上,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千挑万选从超市买回来的,有些小东西小到老麦根本想不到,比如说一把可以开瓶子的刀、一只带木柄的小漏勺、一块彩色图案的杯垫,这些东西放在家里根本没人注意得到,但却一样也少不了。
饭店里的灯光有一种玻璃般的质感。
隔着玻璃她们看到一些静止的人影。
她们刚坐一会儿,纸嫣就感到自己是多余的了。
黄烽和小乔显然已经接上火了,两人眉来眼去,语言开始火辣起来。纸嫣的眼睛一直望着玻璃窗外,她在想,那个叫花妮的女人和老麦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
5
出租车被堵在三环路上。
很多的人在街上奔来跑去,他们都是为了赶到某个地方去聚会,吃吃喝喝,或唱卡拉OK,他们害怕孤独,不愿意一个人在家呆着。纸嫣却极想回家。她一路上都在出现幻觉,她觉得此时此刻,正有人坐在她的座位上。
有说有笑。
她讨厌那个女人那种放荡的笑声。
车子开得很慢,比走路还慢。前面的司机纷纷从驾驶室里跳出来,跑到路边去张望,看看前面究竟出了什么事。
司机把音晌的声音开得很大,里面一直有个女人在吃吃地笑。纸嫣觉得很奇怪,又不好多问,她觉得这司机脑子有点毛病,为什么要听一盘女人傻笑的录音带。
后来录音带终于走到正文,有一个嗓子极难听的女人在清了清嗓子之后,开始唱《渴望》主题歌。那是很多年前的一部电视剧了,据说当年很红,可纸嫣一直没看过,想想那类故事纸嫣就烦。
女人一直唱:
“谁能与我同醉,相聚年年岁岁——”
那种腔调明显是在赚人眼泪,俗不可耐。可是司机却说:
“好听吧,这是我媳妇唱的。”
纸嫣勉强笑了一下,心里却恨不得把哪难听的声音关掉。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晚上,她被迫与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呆在一起,听莫名其妙的歌。“谁能与我同醉,相聚年年岁岁——”那个女人感觉极好地唱着,同时还伴有吃吃的笑。
纸嫣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啪”地一声关掉机器,又把一张票子甩向司机的脸,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纸嫣已经跳下车去,把那个难听的嗓音关在狭小空间里,永不放它出来。
外面排列着一长串堵住的车。纸嫣快步从一辆辆车旁边走过去。打光把她的脸照得青白发紫,她像一个身负使命的战士,脸紧绷着,步伐拉得好大,她看见自已投在路面上的影子,都有点不敢相信那个女人就是自己。
纸嫣回到家的时候,老麦正安静地坐在电脑前写剧本,家里安安静静,灯光一片温馨。
“就你一个人?”
“还有你啊,”老麦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
纸嫣走过去趴在老麦的肩上,亲亲他的脸。
老麦抓住她的手说:“你今天这是怎么啦?”
纸嫣说:“没什么,就是想你。”
“天天见面还这么酸,真受不了你。”
“老麦,你说咱们以后会不会永远这样?”
“怎么想起问这个?”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说会不会?”
老麦说:“当然会。”
“不会有别的女人吧?”
“我说你今天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纸嫣松开手对老麦说:“小乔和黄烽好上了,可是我知道,黄烽是有家的人。”
老麦松了一口气说:“这种事很平常,但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