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这艘船的船长已经站在了门前。大家都吃了一惊,侍者乘机就逃脱了。船长交叉着两手,静静地看着我们。过了一会儿,他才说:
“先生们,我会说法语、英语、德语和拉丁语。我本来可以在初次见面时问候你们,但想先认识你们。你们把事实经过说了四遍,内容完全相同,这使我肯定了你们的身份。”
他的法语很好,一点也没有口音,流畅通达。可是我总感觉他不是我的同胞。他继续说下去:
“我现在才来访问你们,时间有点久了,这是因为我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后,要仔细考虑一下应该怎样对待你们。因为我是一个不和人类打交道的人,而你们打乱了我的生活。”
“我们不是故意的。”我说。
“不是故意的?林肯号到处追逐我,难道不是故意的吗?你们上这艘战舰,难道不是故意的吗?你们用炮弹轰我的船,难道不是故意的吗?尼德·兰用鱼叉打我的船,难道也不是故意的吗?”
“先生,您不知道由于您的潜水艇的冲撞所发生的各种意外,已经轰动了所有的人。我们追逐您,是因为我们认为我们是在追逐一只海怪。”
“先生,您肯定你们的战舰只是追击海怪吗?”
我没有回答。船长又说,
“我没有义务接待你们。我会把你们放到这只船的平台上,就当你们没有存在一样,我想我拥有这样的权利。”
“这是野蛮人的权利!”我答。
“是的,我是野蛮人,不是你们所说的文明人。”
看来,我惹怒了这位船长。我就没有再说话,只是担心地看着船长。过了很久,船长才开口了,听起来事情有了转机:
“既然命运把你们送来,你们就留在这里吧。但你们要答应一个条件。”
“先生,您说吧。”我说。
“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我会把你们关上几小时,或是关上几天。你们能接受吗?”
“我们接受,”我答,“先生,请允许我提一个问题。”
“说吧,先生。”
“那我们是不是在船上就自由了?”
“完全自由。”
“是怎样的自由?”
“就像我的仆人一样,去该去的地方,做该做的事情。”
“先生,这种自由不过是监狱里的自由!”
“对这种自由你们应当感到满足了。”
“先生,”我很生气,“您太仗势欺人了!”
“不,这是仁慈!不要忘了,你们是我的俘虏!”
“最后一个问题。”当船长想退出去的时候,我对他说。
“先生,您说。”
“我们应当怎样称呼您呢?”
“先生,我是尼摩船长,而你们是诺第留斯号的乘客。现在,请你们去进餐吧。”
于是,我们跟着船长出了房门,走上一条灯光照耀的走廊,像是船上的过道。走了约十多米以后,第二道门在我们面前打开。我们走进了餐厅,餐厅的中间已经摆好了一桌丰盛的菜。尼摩船长指给我坐的位子,对我说:
“这些菜大部分您都没见过,但可以放心地吃。这些菜很卫生,而且富有营养。我很久就不吃陆地上的食物了,我的身体很好,我的船员也个个都身强力壮,我们都吃这种食品。”
“那么,所有的食品都来自大海吗?”
“是的。”
“先生,如果能多点肉就好了。”
“先生,我从来不吃陆地上的肉。”
“这是什么呢?”我指着一个盘子里的肉说。
“您以为这是牛肉吗?其实它是海鳖的里脊。我的厨师很精干。请尝一尝这些菜,这是一盘海参,这是奶油糕,奶是从鲸鱼身上挤出来的,糖是从海藻里提炼的。”
我一一尝过了,同时尼摩船长说:
“阿龙纳斯先生,海是奇妙的,是取之不尽的生命源泉,不仅仅给我吃的,并且还给我穿的。您身上穿的衣料就是由一种贝壳类的足丝织成的,再调配上从海兔类中取出的紫色。我们用的香料,是从海产植物中提炼的,睡的床是用大叶海藻做的,笔是鲸鱼的触须,墨水是墨鱼或乌贼分泌的汁。”
“船长,您爱海吧?”
“我爱海!”
尼摩船长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出声了,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考虑什么重要的事情。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对我说:
“教授,如果您愿意的话,请参观一下诺第留斯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