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木门,坐落在位居东海中心海域的万木岛之上。此岛上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因而得名万木岛。万木门的名字,也正与此有关。
此刻正是晌午时分,万木门的山峦小路上,一个面色冷漠的白袍青年,跟在同样冷漠的绿袍男子身后。四周的一切宛如桃花源,奇石怪树比比皆是,青山绿水间,一处处云雾内的奢华阁楼,仿佛瓦片都是用玉石铺砌。
时间不长,在此山的半山腰处,孟浪看到了前方云雾翻滚间,露出了一排高大的亭子。亭内有三处巨幅石碑,立在地上,散发出浓厚的历史沧桑气息。
每座石碑旁,都盘膝坐着一个青衫老者。他们的修为看上去深不可测,脸上露出明显的桀骜之气。他们俯视着所有来此参加石碑考核的修士,只有天资过人,才能得到他们的侧目。
数百年来,负责监察石碑考核的都是这三位青衫老者,他们曾见证过天才的诞生,更多的是看到无数天资平平之辈。当然,他们还见过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以他们的阅历和修为,只一眼便足以辨别来人是否诚心实意拜入万木门。
他们已经记不清上次石碑测出天赋异禀之人是在什么时候了,可能是两百年前,也可能是更久。岁月的流逝磨平了他们的期待,以至于他们的内心深处,为万木门的逐渐没落而感到深深的悲哀。
为何说是没落?其实道理很简单:两百年都没有一个天才出现的门派,又怎么能够后继有人呢?
事实也正是如此。如今的万木门,虽然表面上还是云泽国的四大宗门之一,但随着几位年纪大了的长老相继陨落,后辈中又没有天骄之人出现,其整体实力已然在四大宗门中垫底。
与之相对应的,是越来越多的天资过人的男修,选择加入西漠的月魂教和北原的赤阳宗。而对于女修来说,南域的云岚宗自然是首选。因此来到万木门的,就只能是剩下的那些天资相对平凡的修士。
当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木门再堕落,也还是比小宗小派强的多,外门弟子修为要求最低的也要在元婴后期以上。除非有特殊的草木天赋,才可以放宽到元婴初期。
山峦小路曲折而蜿蜒,虽然孟浪早就看到了亭子和亭中的景象,但还是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了亭前。其实若是御风而行,哪怕是从山麓到山腰,也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
但绿袍青年在上山前就用他那冷漠干瘪的嗓音告诉过孟浪,为了表示对山上负责考核入门弟子的长老的尊敬,必须徒步上山。而且说完就一语不发走在前面,根本不往后看一眼。这种高冷的态度,很显然是一种沉默的示威。
绿袍青年态度的冷淡,让孟浪想起了初进地宗时马脸青年的热情洋溢。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不由得内心唏嘘,哪怕是在修道之路上,关系也显得那么重要。
不过他并不想去讨好这位冷漠的师兄,他有他的行事原则:讨好别人,永远比不上强大自己。
三位青衫老者此刻双目微闭,看到孟浪和绿袍男子走来,眼睑稍微打开了一点。
“此子身上草木灵气浓郁,看上去有不错的草木天资。”坐在右边的老者淡淡开口。
“不错不错,已经好久没一个让老夫看顺眼的了。”坐在左边的老者目露赞许之意。
“天才还是废材,还是这试炼碑说了算。”坐在中间的老者脸上的表情依旧云淡风轻,看得出在三人之中,他的地位最高。
绿袍男子在看到三位青衫老者后,立刻加快了脚步。等到了石碑前时,他躬着身恭恭敬敬的向着三位青衫老者抱拳一拜。
“弟子陈丹峰,拜见三位师祖!”
孟浪见状,也是恭敬一拜。
“不错。”坐在中间的青衫老者见孟浪举止大方有礼,微微点头赞许。
“直接开始吧。我这里是筋骨碑,测血肉之躯。”坐在左边的老者对孟浪越发认可,微笑开口。他右手轻点,示意孟浪把手放在石碑上的手掌形凹陷处。
“筋骨碑……我的筋骨……”孟浪内心暗叹,他从小到大身体不算强壮,这筋骨碑,只怕不妙。尽管如此,他还是一步迈出,把手掌按在了石碑之上。
一息,没有动静。
两息,还是没有动静。
三息,石碑内突然传出一股震荡之力,直接轰入孟浪的体内。这力量在他筋骨血肉间游走,持续不断的撞击着他的身体,发出轻微的“砰砰”之声。
这股力道最初并不强大,孟浪咬紧牙关,勉强可以承受。但下一息,这力量突然变成一股狂暴的气息,以比刚才强悍数倍的力道轰击着他全身的筋骨血肉。
此刻的孟浪,浑身上下青筋暴起,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往外渗出。他的嘴角流下几滴鲜血,但目光中却满是坚韧之色。他的手掌依旧紧紧按在石碑之上,除非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否则他不会松手。
三位青衫老者见惯了这种场景,脸上古井不波。他们一眼就看出孟浪的筋骨不强,然而他们所关注的,根本不是筋骨,所以这场测试对他们来说无关紧要。
但这次测试对孟浪来说却是一场难得的考验,他很想知道,自己的筋骨强度,究竟在什么水平。
又过了一息,石碑中再次传出一股强悍之力,在孟浪体内肆意激荡。他忍受着来自血肉的痛苦,任筋骨咔咔作响。
终于,一口鲜血喷出,孟浪的右手也在这一刻放开了石碑。
“不就是个筋骨测试嘛,又不重要,何必这么拼?真是个傻帽。”绿袍男子看到孟浪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嘴角还残留着血痕,低声不屑的嘀咕道。
“筋骨,中下。”坐在左边的老者对这个结果没有意外,平静的说道。他的目光转向右边老者的石碑,目露奇异之芒。
“此碑测天资,你且过来。”坐在右边的老者右手轻抬,指着面前的石碑,温和开口。他从一开始就看到孟浪身上草木灵气浓郁,对他的天资到底能有多高,很是好奇。
孟浪深吸一口气,走到天资碑前。他缓缓伸出右手,按在了石碑之上。与此同时,左右两位老者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石碑,目光中隐隐露出期待。就连一直冷淡的坐在中间的老者,也都饶有兴趣的看了过来。
站在一旁的绿袍男子见三位师祖面色不似往常,内心猜测不定,看向孟浪的目光也不那么冷漠高傲,而是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但此时的孟浪,显然没时间去注意旁人的眼光。他一碰到石碑,就感受到了一股柔和之力从手掌与石碑的连接处钻入体内,顺着他的经脉游走,越过了他的元婴,在将要碰到草木根的那一刻,突然被一股吸力吸进了草木根之中,刹那间消散无踪。
“居然有如此精纯的草木灵气……”孟浪内心暗道,他刚才就觉得天资碑看上去很是亲切,原来竟蕴含着草木灵气。
在孟浪吸收第一股柔和之力的同时,他感受到又一股灵气从石碑中传导而出,直奔草木根而来。
这若是在平时,白送的草木灵气,孟浪自然不会放过。但这是试炼石碑,若是稍有差错,被三位青衫老者看出猫腻,他的处境就将极为艰难。
沉吟少许,孟浪在第二股灵气还未被吸收之际,猛地把手从石碑凹陷处抽出,假装露出痛苦之色,脸上表现出遗憾的表情。
“天资……中上……”坐在右边的青衫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意,冷声说道。他瞥了一眼坐在左边的老者,只见他面色微微发黑,显然,这个结果有些出乎意料。
绿袍男子看到三位师祖的反应,明白了大概。再看向孟浪的眼神又是充满了傲然,毕竟,当年他测天资时,可是测出了上等的结果。
再说孟浪,看到三位老者虽然表情奇怪,但是却没有怀疑的意味,内心暗自松了一口气。他顺走天资碑中两条草木灵气的事,看来没有人发现。
“你可以去外门登记了。”坐在中间的青衫老者看着孟浪,目光中露出一缕精芒。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平淡,却透出一股柔和之意。
“嗯?”孟浪怔了怔,看着老者面前的第三块石碑,目光中露出疑惑。
“天资若非上上,就没有资格测这道悟碑。陈丹峰,还不快带他下山?”坐在左边的老者不耐烦的开口,他本来对孟浪满怀希望,现在希望破灭,自然没有好脸色。
“是!”绿袍男子见老者发怒,慌忙抱拳作揖,见孟浪还愣在原地,用力拽了他一把。只听“呲拉”一声,孟浪的袍袖被撕掉一大片。
“我自己会走。”孟浪冷眼扫过绿袍男子,捡起地上的白袍碎片,对着三位青衫老者礼节性一拜。
“打扰三位师祖了。”
孟浪淡淡开口,随即转身往山下迈去,丝毫不理会一脸愤怒站在原地的绿袍男子。
绿袍男子转向三位青衫老者,嘴唇微动,指着孟浪的背影,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坐在中间的老者带着寒意的目光冷冷扫过。
“赶紧下山。”
“弟子……遵命……”绿袍男子虽然内心恼怒,语气上却不敢有一丝不公。他转过身,恨恨的看着孟浪的背影,不情愿的迈步追赶过去。
“虽然天资不高,但是毅力过人,此子尚可。”坐在中间的青衫老者看着孟浪的背影,淡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