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芦洲,千里冰封的宽广大陆。
大陆北域的巴罗冰城,一座完全用冰砖垒起来的小城,在阳光映射下,随处漫射出寒冰那渗人的光芒。
叶复兴双手无力垂在两侧,无精打彩的走在拥挤的冰封集市,任由南来北往的人流将他身体挤来挤去,犹如水中浮萍,此时,他的内心与他神态一样萎靡不振。
“七年了,我已经修了十门玄术,竟然还是不能激活一粒种子,不能突破成为一个玄者,难道真如旁人说的一样,我叶家世世代代都是废物?难道真的走不出来一个玄者吗?”
“诶诶诶,你们快看是叶复兴诶,一副吃了****的样子,哈哈哈,估计是连十大玄术之中最后一粒种子也没有激活。”不少行人面露讥色,纷纷看向叶复兴,犹看一个过街小丑,指指点点。
“啧啧啧,七年时间换了十个师父,硬是轮流将十门玄术修完也没能激活一粒种子,这还真是废出境界了,叶家十八代就没出过一个玄者,估计到这一辈叶家就可以从巴罗冰城除名了。”
“谁知道呢,或许是叶家先祖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上苍在以此惩戒叶家后人吧。”
“哎,你说,后人啃了祖宗这么多年的积蓄,愣是没啃出一粒种子,这叶家后人真的是没种啊。”
“不对不对,你怎么可以说叶家后人没种呢?这孬种虽然不是玄术种子,但也是种子啊。”
周围传来调侃嘲笑,传进叶复兴耳中,犹如一柄柄刺进心脏的尖刀,让他呼吸急促。
叶复兴停下脚步,扭头环视向正调侃自己和停足观望的行人,看到他们眼中不屑与蔑视,还有对自己的指指点点,自己就如大庭广众之下的一个异类,原来,世人人心都是如此势力吗?
“滚开快滚开,前面那个废物,别挡住小爷我的商队。”
身后传来车轮压过冰面的吱吱声响和一声不屑的嚷嚷,叶复兴默默侧身站在集市一旁,见前来的一支二十余人的队伍是巴罗冰城的席家商队,领头儿的,正是席家小少爷席皇子。
席皇子不停挥着手中一柄长剑开路,示意行人避让,当他看到站在一侧的叶复兴的时候,停下手中动作:“哟,哟哟,我还以为是哪个不识趣的废物杵在路中间呢,原来是复兴兄弟啊,呃,对不住啊复兴兄弟,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向来就这样心直口快,心里想什么还就真说什么,但我是真没看出来是你。”
叶复兴看着一双小眼晴塌鼻子正笑眯乐呵的席皇子,嘴角上扬:“呵呵……”
但席皇子并不理会自嘲的叶复兴,他左右环视聚集围观行人,生怕他们听不见自己接下来的愤怒一样:“对了,复兴兄弟,我刚进城就听有人议论,说你又没有激活种子,是个废物,我帮你痛揍了他们一顿,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复兴兄弟呢?毕竟,叶家可是十八代以来都没人激活种子,这事儿整个巴罗冰城的人都是知道的,这不能全赖在你身上,对不对?”
叶复兴忍着正在滴血的内心仍以笑相迎,只见席皇子一脸阴笑的走到自己面前,众目睽睽之下,一手猛抓自己胸口的衣服,他眯起那原本就小的狐狸眼,面目也变得更为可憎,凑到自己耳旁一声阴笑:“嘿嘿嘿,属于叶家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叶家已经废得不能再废,总有一天,我席家会吞掉叶家,到时候你功不可没啊,我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打赏你几个金币。”
声音虽然小,但还是在安静看热闹的人群中传开,这都骂到了祖宗十八代了,他们原本以为叶复兴会饿狼反扑,等着看好戏,却没有想到叶复兴只是一脸微笑,看着当众腥腥作态将他胸前衣物理齐的席皇子。
他们没有历经叶复兴生命中历经耻辱的七年,又哪会知道七年之辱成就了他超越常人的忍耐力。
两人四目相对,不一样的神色;都在微笑,却是不一样的意味。
叶复兴拳头紧握,指甲也生生掐进肉中,正流出点点鲜血,他面容凸起用力咬合的下颚骨,一声颤抖的坚决:“好。”
“好,一言为定,一言为定,哈哈哈……”
席皇子作态的理好叶复兴胸前的衣服,狂笑不止,将叶复兴推到一侧,这才意犹未尽的带着商队扬长而去。
商队离开视线,叶复兴呵呵儿一笑,转着身子朝向围观众人挥起双手,再是一声自嘲:“看也看了,乐也乐呵了,散吧,都散了吧,啊。”
叶复兴心痛的咧嘴笑,双眼却是仔细的环视每一个人,他要用力记住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要将他们的不屑刻进自己的心里。
巴罗冰城东面,叶家大宅。
走进剔透冰砖垒砌而成的院子,叶复兴停足看向最大的一栋冰宅,他犹豫小瞬,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在冰宅客厅上方桌前,正翻阅帐本不停摇头的叶家家主叶少坤听厅外传来节奏熟悉的脚步,他抬头瞥了一眼走进冰厅在自己对面坐下的叶复兴,嘴中一声闷哼,将手中帐册扔了过去:“舍得回来了?!为了一粒根本不可能激活的种子整天东跑瞎窜,你掰起你的手指仔细算算,叶家到了什么程度,你还整日游手好闲,还配做叶家后人吗?”
父亲怒如雷霆,哮声传遍前院,叶复兴斜视桌上的帐册,无奈一笑:“父亲,我游手好闲?我不配做叶家后人?那我所做的又是为了什么?我不想办法激活种子,将来我怎么收拾你留给我的烂摊子?”
叶少坤一拳砸在桌面:“烂摊子怎么啦?你爷爷就留给我与你两位叔叔的就只是这个烂摊子,五年前,你两位叔叔一个傻了,一个疯了,叶家重担全压在身上,我不照样撑到现在?你若再游手好闲,叶家家业必定败在你的手中,我大半辈子的坚持,若只换来你败亡叶家,我委不委屈?”
看着火气正盛的父亲,叶复兴只觉心中冰凉,自己七年来拼命的修炼十大玄术,只希望激活一粒种子,成就玄术在商业上的应用,并让叶家有朝一日能够复兴往日商贸。
为了这一个目标,自己在外,被别人骂成废物,甚至还骂叶家十八代都是废物,这些都可以忍下;
而在内,自己父亲竟然说自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败家子,这还真的是以往疼爱自己的父亲吗?这不禁让叶复兴一声哭笑:“委……委屈?”
“难道不是么?如果你稍微争气一些,早点为叶家做哪怕一丁点儿的正事,叶家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
“父亲,我知道,你苦心经营是为了叶家,这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但我七年苦修只为激活一粒种子,我同样也是在为了叶家,哪怕只能得到一个很没用的天赋,只是……”
“只是你修完十大玄术也没激活种子对不对?我早就告诉过你,你现在所做的事叶家祖辈同样做过,若真能激活种子,叶家就不会是今日这副局面,这条路根本就行不通;现在没激活种子也好,至少可以死了你的心;你已经成人啦,我苦熬了大半辈子,现在也应该轮到你来为叶家做点什么事情的时候了。”
叶复兴慵懒的坐靠椅背上,十门玄术修完,自己也的确是死心了,但更多的是无奈,他无奈一笑笑:“呵,呵呵,呵呵呵,就是不知道我这个败家子又能为叶家做点什么正事?”
叶少坤瞥了一眼儿子,长长吁一口气,稍微镇定一些,也似乎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只要你是个男的,还是个活的,要让叶家复兴就变得非常简单,那就是入赘巴罗冰城巨商席家,我等了这么多年,等的就是你长大成人可以谈婚论嫁的这一天。”
叶复兴心中骇然,他压制住心中的愤怒一字一字说道:“入赘?”
“是的,我就是要让你入赘席家与席家小小姐完婚,借助席家实力复兴我叶家,之后再三辈还祖姓。”
砰……
叶复兴无法接受父亲的决定,他一拳砸在冰桌上,像诈尸一样呼的一下站起身子,第一次怒视向父亲。
父亲对自己言语再是如何刁难,自己也可以理解,毕竟任谁经营叶家这个烂摊子都会耗尽一生的好脾气,但若要依靠入赘攀附别家达到复兴叶家的目的,这绝对不行:“父亲,你是要我倒插门?呵,你要将叶家命运交在别家手中求兴?我也是叶家后人,我不同意。”
啪……
原本坐下的叶少坤也扑腾起来,顺势一巴掌扇了出去,手指狠狠指向叶复兴鼻尖:“你这混帐东西,还敢和我玩儿脾气了?我告诉你,这事儿,我已经与席家家主反复商定,三天之后,席家主会亲自前来下聘礼,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哼。”
叶复兴紧紧捂住自己被抽红的脸颊,一脸错愕的看着甩手离去的父亲;
自己记忆深处那熟悉的背影,在这一时刻,突然变得陌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