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开琼
电视上看到大学生可以贷款读书,但真正要贷款读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没钱连大学门都进不去,还谈什么贷款?当然,这也不能怨谁,毕竟,我们的国家还不富有。
我家很穷,父亲身体不好。一天,母亲去山林里收集松脂,因为刚下过雨,不小心摔了一跤,摔伤了脚,当时没医治好,从此就有了后遗症,不能碰冷水,田里的活儿一概不能做……
看着中南政法学院的录取通知书,看着图片上政法学子一身军装,整齐的宿舍……我动心了,好像自己已是政法学院的一名学子,梦想在那儿实现着,热血沸腾,无比自豪。可看看上面必交的费用六千多元。天哪!家里一分钱也没有,为了供我读高中,房屋都漏水了还没来得及修,债台高筑,压得父母喘不过气来,小弟根本无法理解我为什么要如此“折磨”家里八!
八月二十五日到八月三十日就像放电影一样一晃就豢过去了,车父母面前我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不能读书擎就不读呗,反正读出来也没用。”可当没有旁人的时候,拿着那张漂亮精美的通知书,我痛苦极了。八月三十目是报到期限的最后一天,我知道我没机会了,我看过家里放钱的地方,只有四十四元钱。等父母都出去了以后,我抱着六岁的侄儿哭了,我告诉他:“太平,好好读书吧,我的大学梦只能靠你来完成了,我的大学不能读了!”他问我为什么不能读大学?面对一个小孩子,我能说什么,我能告诉他吗?不能啊,他还小,应该让他活得单纯一点,对这个世界充满美好的向往,不要让他过早地承受没有钱的压力。
九月三日,县邮局再次催我去拿另一张录取通知书,但我不想去拿,拿来又能怎样,让我再对着通知书流泪?增加父母的压力?我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我不想因为我而让别人难过,特别是我的父母。但父亲催我去拿回来,因为他心里有一丝寄托,他想后一张通知书上的学费会更少些。毕竟,我高考报的第一志愿是西北民族学院,是一所设在甘肃的学校。在我的印象里,甘肃的经济不发达,生活水平不算高。可当我拿回通知书一看,交费也很高,四千多元。
父亲绝口不提让我继续读书,“有意”等我亲说放弃。我也能理解他的无奈,可有谁理解我呢?这次机会,就像人的生命一样,只有一次,错过了,我这一生永远也别想得到。如果放弃了,这辈子我还有什么盼头,上六年的中学,我花费了两万多元钱,在农村。去哪儿挣来还父母——他们没有说过要我还,我也姻道父母为子女的付出是无私的,不求回报的。可是,他们的病,我总该尽一个女儿的责任,医治好也们,让他们活得更好!
有钱的亲戚,我家都去借了。父亲早晨六点起床就出去借钱,连中午饭也顾不上吃,白天还得忙着干农活,下午又出去借,直到深夜才回来。听着父亲归来的脚步声,房门的嘎吱声和父亲的叹气声,我知道父亲又跑空了,我只能装作已经睡着了。等父亲回房睡了,我才能放开情感流泪,让泪水冲去心里的不快……生活过得不错的亲戚家都借过了,可结果一分钱也没借到,我知道他们家有钱,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愿意付高于银行贷款两三倍的利率他们都不愿帮我一次。我开始怀疑“血浓于水”这四个字的涵义了。就拿二姨妈家来说吧,本来已答应借给一百元的,可临近我出发的那几天,却绝口不提,还在邻居面前说她家一分钱也没有——我上学来到县城那天,分明看到二姨家的表弟和他的未婚妻正在时装店里买东西呢。本来我想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可他们见到我,远远地避开了——到了这个份上,我还能说什么,要我像一个乞丐一样追进时装店跟他们打招呼吗?
最后,姐夫把他家刚买回来的一头小水牛卖了,两个胖猪卖了,又借了一点,给我三千五百元,加上我家跟朋友借的六百元及高利息借来的一千元,办好手续,经过两个小时的山路,父亲把我送上了开往县城的中巴车。车窗外,一片朦胧,雨在不停地下,滴滴落在我的心上。父亲伫立在那儿,我已没有勇气向父亲说什么了,我怕一开,眼泪就会失去控制,我不想让父亲知道我哭了,这样会增加他的痛苦的。他已经为不能亲自送我上学而难过极了,我只能默默地祈祷,祝父亲平安地到家……
来到县城,我住在同学家,因为我们约好一起上路。我的好友灿丽考上了西安外国语学院,于是我搭了灿丽家亲戚的汽车从县城到了昆明火车站,一路上,叔叔对我很好,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同行的人们,一辈子都忘不了为了帮我买火车票,几位叔叔开着车去车站买,打电话询问车票的车次和票价,一直到帮我找到座位,放好行李,买好车上吃的……这份情,我怎能忘记!
还有两件让我感动的事:一件是从灿丽家出来的时候,灿丽妈妈硬塞给我五十元钱,虽不多,可那是一片真情啊,跟我的亲戚相比,那是怎样的情义啊!我真是感慨万千,我还能说什么,在那个时候,拒绝已失去了意义……另一件事是我的一个考取了湘潭大学的好友,知道我要去甘肃上学,来不及送我,就托城里的一个朋友给我送来了五百元钱,嘱咐那个朋友一定亲手送给我。接过那五百元钱,我已失去了语言的表达能力,只能看着蓝天默默地祝福她——滇湘之路走好,一路平安!希望自己能早日完成学业,去回报所有爱我的人、关心我的人,还有我爱的人和我关心的人们!
走了一段路,我想再看一眼我家的屋子,一回头,看见母亲那单薄的身躯倚在门边上,我赶紧转过头,泪水再次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