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大冷的天,十三爷一口热茶没喝,只在这冰天雪地里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啊。高禧急得直打转,却不敢上前劝胤祥。
“高禧,去,叫辆车来。”胤禛披着一件貂皮大氅,站在胤祥的跟前。
“四哥……”胤祥听到胤禛的声音,抬起头,沙哑的声音叫人心里一揪。
“我已经叫人进宫去说了,只说你在我府上住下了,明儿再回去。走吧,坐在这里也没用,我已经叫人暗中去找了。茉莉不会有事的。”胤禛蹲下身子,拉起了胤祥。
“恩。”从小到大,只有四哥会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给他帮助,给他力量。
高禧牵了一辆马车来,胤禛和胤祥先后上了车,车里架着一盆炭火,暖暖的气流顿时冲上胤祥冰凉的额头,让他有点受不住,“阿嚏!”他连打了几个喷嚏,吃力的眨眨眼睛,头痛欲裂。
胤禛拿出自己的帕子,递给胤祥,轻声一叹:“都是以鸢那丫头,她被银狐儿抓了一下,心中气恼,便打了茉莉,又骂了她。茉莉便赌气走了。我已经罚她闭门思过一个月了,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
胤祥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应该不止是以鸢的事情,是不是,皇阿玛指婚的事情被她听到了?”
“那些奴才,平日没事就爱嚼舌根子!”胤禛听了,低声沉喝道。
“四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她,不然……我也不想活下去了。”胤祥的头晕晕的,极力的撑着。
“别胡说,你要想想皇阿玛,再想想你的额娘。不能为了这点儿小事,失去勇气。”
“阿玛和额娘本就不该生下我……他根本就不该生下我……”胤祥终于撑不住了,软软的倒在胤禛的肩上。
胤祥本是急火攻心,又受了一点风寒,到了胤禛府上,被灌了一碗姜汤,便没什么大碍了,他本是练武之人,身体的抵抗能力还是很好的。胤禛见胤祥没什么大碍,又劝了他一会儿,便回房去看弘晖了。
大雪过后,北风吹散了乌云,竟然露出圆圆的月亮来。
披了厚厚的衣服,胤祥推开窗子,望着外边银装素裹的院子,闻着清冽彻骨的梅花香气,茉莉的小脸又浮现在眼前。
“茉儿,你去了哪里?天大的事情,不还有我吗?你说,我是你等了千年的人,可是这千年的等待,难道还抵不住一句无谓的流言?”胤祥在心里默默的说着,多么希望茉莉能忽然间出现在自己面前。
京城以西,兵部尚书马尔汉的别院里,马尔汉的侄子康匀守在依旧昏睡的茉莉之前,平静的脸上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带着好奇,带着怜惜,盯着茉莉娇小的脸蛋,仿佛是对着一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公子,您去休息吧,奴婢在这里守着这位小姑娘,老爷叫人传话来了,明日一早,叫您回老宅上去呢。”一时十四五岁的丫头,站在康匀的身后,温言劝着。
“芸儿,你说,这丫头喝了药,怎么还不醒来?”康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丫头。
“可能是累了,多睡一会儿就好了,您瞧,这姑娘的脸已经不那么红了,热也退下去了。睡到明天早晨,应该就无大碍了。公子还是去休息吧,免得明天老爷见你,又要挨骂。”
“哎!伯父就是这样,为人松散一些又何妨?如今连皇上都到园子里避避暑,木兰围场打打猎,可他老人家就是一年到头的不离开那座老宅。”康匀一边抱怨着,一边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芸儿,“这小姑娘醒了,你问问她是那家的孩子,等明儿后半晌我就过来,好送她回家。”
“是。”芸儿答应一声,送了康匀回去,关好了房门。
茉莉这一夜睡得很安稳,似乎一个梦都没做,这是她穿越到这里以来,睡得最好的一个夜晚。
清晨,茉莉仍然不愿睁开眼睛,翻个身,继续往柔软的棉被里钻去,一个湿湿黏黏的东西却凑到了她的耳边,轻轻的呼吸和滑滑的****,让她的心里痒痒的,“银儿,走开。”
一挥手臂,推开了枕上的银狐儿,继续做她的美梦。
“姑娘醒了?”一个软软的陌生的声音在茉莉的耳边响起。
不是薇儿?茉莉倏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去,只见一个清丽的大丫头,比薇儿还大两岁的样子,梳着双环髻,红红的绒花戴在鬓上,一身品月色的棉衣,外罩月白坎肩,正温和的看着她。
“呃,这位姐姐是……”茉莉忙坐起来,极力想着自己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
“这里是兵部侍郎马尔汉马大人的别院,我家公子在大街上救了昏倒的姑娘,姑娘许是受了冷风,昨晚奴婢给您喝了发散的药,您睡了一夜,看上去好多了。”这丫头的嘴倒是巧的很,核桃车子一样,三言两语就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哦,是的,昨天,是有一个公子在大街上遇到了我,说了两句话,我就不知怎么,睡过去了。”茉莉揉揉太阳穴,哎。自己的脑子这是出了什么毛病,就是跟以鸢生气,也不该就这样跑出去了,胤祥现在不知急成什么样呢,若是他不好了,自己舍弃生命来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这位姑娘,我家公子走时叫我问问您,您是那家的千金?”芸儿看着发愣的茉莉,好奇的问道。
“我嘛,不是谁家的千金,我不过是个丫头,是……”茉莉想说是十三阿哥跟前的丫头,可,十三阿哥住在宫里,他的丫头就是宫女啊,一个宫女怎么可能晕倒在大街上呢?于是忙转口,说道:“我是四贝勒府上粗使的丫头。”
“哟,那您可不是一般的丫头呢。”芸儿笑着,拿来了茉莉的衣服,“我说呢,这么贵重的衣服,怎么会是一个丫头穿的呢,就是当朝宰相家的丫头,也穿不起这衣裳啊。”
茉莉苦笑,原来无论是几百年前的封建社会,还是几百年后的现代生活,从来都是“人靠衣裳,马靠鞍。”的说法。
“贝勒府上的丫头,也是丫头,不过也是奴才罢了,哪里就能怎样呢。”
“姑娘这话不对,俗话说,这宰相门里七品官,姑娘在贝勒府当差,说不定那天,就升为格格了。”芸儿一边服侍着茉莉穿好了衣服,一边只顾着说一些奉承的话。
“姐姐,麻烦你,能不能叫人去四贝勒府上给送个信儿?我怕管家找不到我,会罚。”
“行行行,您不用说,这事我们公子也交代了,只是,这里是城外,就是送信儿去,打个来回也要晌午了,不如我先给你弄点饭菜来吧。”
谁说贝勒府上的丫头不一般,芸儿这就不再自称奴婢了,茉莉如今也心细了,听了这话,只笑笑。人情如纸,向来就是这样的。
只是昨儿自己毅然决绝的离开了那里,不知为何,自从醒来,心里想得,全是他的影子,昨儿一夜未归,不知道胤祥会是什么样子?
太阳出来了,外边厚厚的积雪开始融化,屋檐上一滴滴的水滴,啪嗒啪嗒的落下来,滴到青石台阶上,清脆的响声一下下敲进茉莉的心里。
午时已过,茉莉仍在窗前站着,看着外边被雪覆盖的景致,再也没有了原来的心情。
芸儿看茉莉呆呆的,也不理她,只自己坐在熏笼上做自己的针线。
屋子里静得要命,时间似乎就此停止。
院门被吱呀推开,一袭白影在茉莉眼前晃过,茉莉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屋子的门便被轻轻的推开。
“公子回来了。”芸儿忙从熏笼上做起,笑容可掬的迎上去。
“恩,那小姑娘醒了吗?”
“那不是在那儿吗?”芸儿笑着指指茉莉。
“哦,姑娘,你终于醒了。”康匀微笑着看着茉莉,小丫头脸色仍然有些苍白,但是眼睛里已经有了神采。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翘翘的小鼻子,弯弯的嘴角,精致的五官跟自己失散的妹妹一模一样,可是,这个人,定然不是自己的妹妹。
茉莉对着康匀一福,对他的灼灼的目光悄悄的回避着,“茉莉见过公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哦,姑娘客气了,姑娘一个人在大雪纷飞的街上走,定是有什么伤心之事,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若是姑娘想家,在下可送姑娘回家。”康匀一脸的探究,看着茉莉。
“公子错了,我不是那家的千金,我不过是四贝勒府上的丫头,昨儿因打坏了一件东西,被管家嬷嬷骂了一顿,心情不好便私自出了府,公子请即可送我回去,不然被四贝勒府上的人找了来,这私藏人口的罪名可不小呢。”茉莉淡淡的说,不知为何,这公子探究的眼神似乎跟自己相识,这种关切让茉莉心生防备。
“哦,原来是四贝勒府上的人,不过也没什么,我伯父是兵部尚书,跟宫里的阿哥们也有相熟,你在这里住几日倒也无妨。”康匀似乎对茉莉的话并不在意。微微一笑说道,“用过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