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喜欢在自己去过的地方留下存在的痕迹,我也有这种毛病。我喜欢爬山,喜欢收获登高望远的视觉效果,另外这是一项非常锻炼体力和毅力的活动。上山拼体力下山则就全靠毅力,那种脚踝酸痛的感觉真是酸软到心里去了!不过事后还是挺怀恋这种感受。
妙子是我的同乡兼校友,大我一岁,按照辈分来说我比她大,她应该规规矩矩的称呼我一声‘姨’,不过我们从不计较这些,我心里把她当做姐姐,总是妙子姐妙子姐的叫她。
那天,天蒙蒙亮时,我和妙子已经汇合了,今天我们要轻装上阵向祥阳山发起挑战。本来还有其他同伴的,结果这些家伙临阵变了卦,只剩下我和妙子姐两人。我的登山感受就是爬完了这一段坡,就要爬下一个坡了,反正多得是安心爬吧。
爬了三四个钟头,我们总算到了中间的‘过渡阶区’走上了一段平缓的山路,与山下的柏油马路没什么区别。一路边走边摘着些野果子野花,也觉得乐趣无穷。我们嘻嘻闹闹的到了薄刀岭下,这号称向祥山最高的山峰。我抬头望了望山顶,看上去离我们也不远,直立立的,就那么高,可当真爬上那山时才感觉到难处。陡峭,近乎九十度的角度让我感受到这‘登山’用到薄刀岭上就必须得用‘爬山’了,我真是手脚并用爬上去的。
一路上,我都发现竹子身上刻着许多字,不外乎是谁谁谁到此一游或是恋人的宣爱誓言。我看得挺仔细,想着要是有我认识的人就好玩了。不过,我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留言’,倒是妙子姐发现了她同班同学的名字,兴奋极了。我想到上山时正好带了水果刀,于是心里有了个主意,选了一处不太显眼的竹子,恶作剧般的刻上了几个字。我反复看了看,然后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虽然有点不道德,但是不人会看见吧,我心里有点做贼似的心虚。
离这次经历没隔多长时间,星期一的中午,木卯神采奕奕的告诉我他知道了一个大大的八卦要给我分享,我表现出极高的兴致。他却神神秘秘的说要下午才能拿到证据,暂时保密。我猜想会是什么事吗,故意吊我胃口。
“诶,你怎么不告诉冰冰?”
“不能告诉她,她是当事人会伤她的心。”
“到底什么事吗?你这么一说我好奇极了。”
“她不是喜欢王穆齐?”他表情怪怪的说道。
一听他的话,我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多了一丝怀疑的望着他“谁告诉你冰冰喜欢王穆齐的,王穆齐是他的弟弟,他俩是亲戚。”
他对着我摇了摇食指表示不信。“等我拿了证据就去找王穆齐那家伙,看他怎么狡辩!”证据?什么证据?我想应该和我没有关系。“先不要对外宣扬哦,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懂撒!”
我嘴角抽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道:“懂,我懂个屁。”后面几个字说得异常小声,估计木卯也没听见吧。
下午,木卯拿了本书给我看。“原来王穆齐喜欢的是杨柳妹子。”我全身一震,脸上火辣辣的疼,好像被人扇了几大耳光子。全身没力气,轻飘飘的说道:“你别乱说!”
“谁乱说啊,我有证据,我拍了照的,看那娃儿怎么解释,到时候狠狠宰他一笔,不然怎么封住我的嘴。”看他说的洋洋得意言之凿凿的样子,我已经猜到了他拿到的是什么证据了。此刻我真想用当初刻字的小刀狠狠的捅自己几下。
但我不肯死心,非要见一见那所谓的证物。“拿给我看看。”
果然神通广大的木卯兄居然给那留字竹来了一个大大的特写,很明显那是我当初傻不拉几刻的蠢字。当初还担心被人看见,果然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眼前这位兄台就如此八卦以及开心的与它留了影。我看着上面几个字分明写的是“耻辱”二字,如此赤裸裸的未加修饰。果然是害人之心不可有,我有一种肠子都悔青的疼痛感。
“会不会是别人刻的,你万一冤枉他就不好了。”我故意转移木卯的注意力,“绝对不会,那小子肯定对杨柳妹儿打了坏主意!”他很是自信的说道。我拿他没辙了,可是他偏要去招王穆齐的麻烦不就是逼着我承认做这种无聊之事的人就是自己?这也太难为情了!
当时之所以会写王穆齐和杨柳的名字并不是怀着什么坏心思,只是觉得他们俩很般配。从小学开始,王穆齐的成绩便一直很好,老师们也很喜欢他,所以我一直对他有些钦佩,又因为他性格温和的原因,总觉得他很好,好得让人不得不喜欢。那时候总是仗着外婆撑腰,有些霸强,对他也觉得他只能对我好,可是到了初中后,我没了那种气势,变得越来越胆怯,加之成绩也不好,自信就像被戳了一个小洞的气球,开始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找不到了。
第一次见到杨柳,是在刚上初中时的全校新生交流大会上,当时对她的记忆十分深刻。那次交流会上,学校请来了我们镇上第一位考上北大的学姐为我们做了一次交流,到了提问环节,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便是她。她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她甜美的嗓音和遇事不慌乱的态度把我一下子带回了两三年前,在她的身上我似乎隐约看见了自己以前的模样,自信满满,我的心里很动然。就在那一刻,我便觉得王穆齐与她很般配。
就是这么一个想法,致使我带着有些祝福的心情在斑竹上刻上了他俩的名字,没想到被木卯发现了,几乎就要惹出了一场乌龙。眼看着木卯就要去找王穆齐,我心中七上八下的没主意,心想着千万别给王穆齐惹麻烦了,于是只有不得不对木卯坦白。
政治课上我写了一张小纸条给木卯。
韩木卯:
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找王穆齐?
他回的纸上写到:
为什么????
我拿着那张纸条很不情愿的写上:
其实那上面的字是我刻的和他没关系。
我慌乱的等着他的回音,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事也想不了。如今再来看这件事,站在他的角度恐怕会多了些看法,譬如她为什么承认这是她刻的?这真是她刻的?她为什么无缘无故刻他们俩的名字?她喜欢王穆齐?可是我当时并不会思考韩木卯在想什么,只是想澄清这件事与王穆齐无关,但其实又并没有澄清这件事,不是吗?
他回复了我一句俗语,我第一次知道这句话可以用得这么贴切:
你让我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我只能不停的道歉求得他的原谅。我祈求他将那张照片撕掉,他肯定的回复我说可以,然后便没了下文,我知道自己将他惹火了。既然他已经生气了,反正也是这样了,于是我又横下一心决定逼着他当面将那张照片撕毁,以免被其他人知道。
“木卯,那照片你撕了吗?”
“放学就撕。”他的回答颇有些不耐烦,对着我脸色也不如从前那样亲和,感觉我们之间的距离突然变得很远。
“真的哦,不要骗我,到时候被其他人知道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你……”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我楞在了原地,瞧见他从书中拿出了那张照片当着我的面一口气撕了个粉碎,然后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很不屑的表情,像是在对我说,这下你终于该满意了吧!
整个下午木卯看似和往常一样和我们说话,或许是我心里藏着的抱歉使得我觉得和他关系与以前不一样了,好像突然变得礼貌起来。我再也不能抄起书就打他;不能嘻嘻哈哈无所顾忌的和他一起乱笑;不能上政治课的时候一起画‘正’字看看老师的口头禅能说几次;不能理所当然的下早自习一起吃早餐,突然间不能做的事变得越来越多。我们的关系仿佛又回到了才刚刚开始的时候,我需要礼貌的征求他的同意,向他借一本字典。
这种疏远感让我很难受却又必须接受,通过这段时间我才看清自己的心,似乎……它不断偏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