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潜在《论恻隐之心》一文中指出:恻隐之心本是人道基本,它的最高度的发展是悲天悯人,对象不仅是某人某物,而是全体有生之类。突然想起了李叔同出家后曾在旅途上救获一只将要被屠杀的老鸭,从而唤起了他作《护生画集》的想法,这应该就是悲天悯人之心最完美的写照吧?
当人们没有了这种悲悯和恻隐之心,就会变得极端自私、麻木不仁。这就酿成了一个社会最大的罪恶:对人的生命、人的尊严、人的自由的漠视与剥夺。
君不见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经常会有这样的情景:
一个年青少女或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哭得几乎没有了声音、几个月到一两岁不等的婴儿,坐、跪在行人如潮的马路旁求乞。苍蝇一群又一群地在婴儿四周盘旋,婴儿的跟前放着一个乞讨用的大碗。有时一段不长的马路便同时有不止一摊抱婴跪乞者。很明显,婴儿的作用和大碗一样,仅仅是乞讨的道具。大碗中零零星星的纸币与硬币,正在赎买这个婴儿的生命!这些在烈日中暴晒的婴儿通常来自一个集中的地方,大多为人们遗弃的女婴。这些婴儿每天在烈日下暴晒,极少能够存活下来,并且有的死后被扔到垃圾堆中!对于这样的行径,究竟该谴责谁?报警?谴责那个女人?谴责麻木的路人?其实最该谴责的正是我们自己,正是因为每个人都这样冷漠、麻木并且甚至认识到了麻木、冷漠但却没有一丁点挽救麻木冷漠的行为,才造成这种非人的罪恶光明正大地发生。
要知道,尊重别人的尊严就是尊重自己的尊严,蹂躏别人的尊严就是在亵渎自己的品格,向别人施予爱与悲悯就是向自己渺小的生命施予爱与悲悯,因为在没有爱与悲悯的社会你自己也得不到爱与悲悯。
所以人们首先都应该学会施予。
有一个基督教会的修女,用自己的一生证明了付出自己的博爱与悲悯之心是人间一道多么美丽的风景。
特蕾莎修女(1910-1997),生于南斯拉夫,37岁正式成为修女,1948年远赴印度加尔各答,且于两年后正式成立仁爱传教修女会,竭力服侍贫困中的最穷若者,1979年获诺贝尔和平奖,1997年9月葬于加尔各答。
特蕾莎只是一位满面皱纹、瘦弱文静的修女。1979年,当她去世时,印度政府为她举行国葬,全国哀掉两天。成千上万的人冒着倾盆大雨走上街头,为她的离去流下了哀伤的眼泪。1979年授予她的诺贝尔和平奖的颁奖词说:“她的事业的一个特征就是对单个人的尊重……最孤独的人、最悲惨的人、濒临死亡的人,都从她的手中接受到了不含施舍意味的同情,接受到了建立在对人的尊重之上的同情。”
她被视为“贫民窟的圣人”,世人亲切地称她为“特蕾莎嬷嬷”。
她1910年出生在南斯拉夫境内的一户阿尔巴尼亚农家,那一带一直为贫穷、混乱和民族战争所困扰,她小小年纪就开始思索人生,12岁时感悟到自己的天职是帮助穷人,17岁时发了初愿,到爱尔兰的劳莱法修女院学习,随后到印度大吉岭受训。27岁时发誓终身愿成为修女。此后,她放弃在女子学校和修道院做老师的优雅生活,向教会请求批准辞职,走出修道院的高墙,来到世界上以贫民窟多且而闻名、被印度总理尼赫鲁称为“恶梦之城”的加尔各答,走进那些不避风雨的贫民窟,置身在贫困者中间。她在那里开办了一所学校——圣马利亚中学,让那里较大的孩子受教育;她从美国医疗遣使修女那里学习掌握了基本的医学常识,然后到患病者的家中去医治他们。她亲手握住快要在街头横死的穷人的手,给他们临终前最后的一丝温暖,让他们含着微笑离开了这个残酷的世界。她亲吻那些艾滋病患者的脸庞,为他们筹集医疗资金。她给柬埔寨内战中被炸掉双腿的难民送去轮椅,也送去生活的希望。她细心地从难民溃烂的伤口中捡出蛆虫,她亲切地抚摸麻风病人的残肢……
自1952年开始,特蕾莎修女在加尔各答的街头遍寻垂死者,她和她修道院(仁爱传教修女会)的修女,将爱心和慰藉分别带给400万被舍弃街头的人。但出乎意料的是,有过半数的人,在特蕾莎修女等人的悉心照料下,日渐康复了。
特蕾莎修女自己也是一个穷人,她的生活朴实无华,但同时她又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因为她拥有爱、给予爱、收获爱。特蕾莎修女清醒地认识到,居高临下的给予,接受者会有被施舍的屈辱感觉,这对一个人的尊严是极有害的,他可能导出苦涩的敌意,而不是和谐与和平。她曾动情地说:“我们做的不过是汪洋中的一滴水。”特蕾莎修女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好像母亲给孩子讲故事,没有花招,没有卖弄,有的只是一颗直白坦率的心灵。她微笑着说,让我们记住这一点:没有人不需要关爱,我们要总是以微笑相见,尤其是在微笑起来很困难的时候,更需要微笑。
特蕾莎修女在她获诺贝尔和平奖后的演讲里这样说道:“一天晚上,我们外出,从街上带回了两个人,其中一个生命岌岌可危。于是我告诉修女们说:‘你们照料其他三个,这个濒危的人就由我来照顾了。’就这样,我为她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我将她放在床上,看到她的脸上绽露出如此美丽的微笑。她握着我的手说,只说了句‘谢谢您’就死了。我情不自禁地在她面前审视起自己的良知来。我问我自己,如果我是她的话,会说些什么呢?答案很简单,我会尽量引起旁人对我的关注,我会说我饥饿难忍,奄奄一息,冷得发抖,痛苦不堪,诸如此类的话。但是她给我的却是更多——她给了我她的感激之情。她死时脸上却带着微笑。我们从排水道带回来的那个男子也是如此。当时,他几乎全身都快被虫子吃掉了,我们把他带回了家。‘在街上,我一直像个动物一样地活着,但我将像个天使一样地死去,有人爱,有人关心。’真是太好了,我看到了他的伟大之处,不责怪任何人,不诅咒任何人,无欲无求。像天使一样——这便是我们的人民伟大之所在。因此我们相信耶稣所说的话——我饥肠辘辘,我衣不蔽体,我无家可归,我不为人所要,不为人所爱,也不为人所关心,然而,你却为我做了这一切。”
我想,我们算不上是真正的社会工作者。在人们的眼中,或许我们是在做社会工作,但实际上,我们真的只是世界中心的修行者。因为,一天24小时,我们都在触摸基督的圣体……我想,在我们的大家庭里,我们不需要枪支和炮弹来破坏和平,或带来和平,我们只需要团结起来,彼此相爱,将和平、欢乐以及没有一个家庭成员的精神都带回世界。这样,我们就能战胜实际上现存的一切邪恶。
我准备用我所获得的诺贝尔和平奖资金为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们建立自己的家园。因为我相信,爱源自家庭,如果我们能为穷人建立家园,我想爱便会传播得更广。而且,我们将通过这种宽容博大的爱而带来和平,成为穷人的福音。首先为我们自己家里的穷人,其次为我们国家,为全世界的穷人。为了做到这一点,姐妹们,我们的生活就必须与祷告紧密相连,必须同基督结为一体才能互相体谅,共同分享。因为今天的世界上仍有如此多的苦难存在……当我从街上带回一个饥肠辘辘的人时,给他一盘饭,一片面包,我就能使他心满意足了,我就能驱除他的饥饿。但是,如果一个人露宿街头,感到不为人所要,不为人所爱,惶恐不安,被社会抛弃——这们的贫困让人心痛,如此无法忍受。因此,让我们总是微笑地面对每个人,因为微笑就是爱的开端,一旦我们开始彼此相爱,我们就会自然地想着为对方做点什么了。
古今伟大人物的生平大半都能证明真正敢作敢为的人往往是富于同类情感的。菩萨心肠与英雄气骨常有连带关系。而李叔同和特蕾莎修女只是其中一个典型、一个代表而已。世间勇于作济世企图的人,都有一片极深挚的悲悯心肠在驱遣他们,时时提起他们的勇气,令他们无畏无惧、勇往无前,从而把人性中最美的一面撒向人间,他们是正义和善良的化身,他们是人类精神世界永远屹立不倒的中流砥柱!
悲欣交集看生死悲欣交集。
——李叔同《遗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