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仿制、摸透到自行设计”
歼8飞机是我国在摸透米格-21的基础上，自行研制的第一架高空高速歼击机，是当前我国空军及海军航空兵装备的主力机种。它的研制成功是我国航空事业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中央军委“通过仿制到自行设计”发展国防科学技术方针的结果，是我国航空科研上的一个飞跃，是我国航空界有历史意义的开创。
“通过仿制、摸透到自行设计”的方针来之不易，它是中央军委顺应国防科研发展规律，为增强国防建设的需求，集中各方面的科研力量，在成立航空研究院（六院）的大气候下，总结我国多年来自行设计飞机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的基础上升华提高而得出的。1958年以来，我国各有关单位设计过“东风107”、“东风113”两个型号的超声速歼击机。当时广大科技人员满怀拳拳报国之心，尽量收集在当时情况下可能搜集到的参考资料，运用在当时情况下的设计手段，开展设计，夜以继日地拚命大干、苦干，国家也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财力，在飞机设计个别领域或个别成品方面，取得了某些突破和成绩，锻炼了科研队伍。但当时我国的科研基础薄弱，技术力量分散，技术人员还没有掌握超声速空气动力学的理论基础、没有超声速飞机的设计规范、没有一套成熟的设计方法，如结构、强度、刚度设计，系统、设备的设计，标准、标准件等设计和应用都没有可行的方法和手段，当然也没有用于超声速飞机研制用的金属和非金属材料，最终不得不下马。正反两方面的经验教训是深刻的，中央军委高瞻远瞩，首先集中了有关各方的科研力量，吸取有益的经验教训，提出了可行而可贵的方针。
1961年3月，中苏两国政府在莫斯科签订技术援助协定。苏联政府给予中国政府带有P-IIФ-300发动机的米格-21Ф型飞机和K-13导弹生产的特许权，提供全部生产技术资料，并提供米格-21飞机散装件二十架。
国防部六院成立后，顺应科研发展规律，吸取1958年以来航空科研失败的经验教训，分析具体情况，提出当时首要任务是摸透米格-21，保证米格-21的仿制，然后在摸透的基础上自行设计比米格-21性能更好的飞机。于是，由“摸透、仿制到自行设计”，也就成为六院当时的科研方针。
摸透米格-21
根据我国航空工业发展规划，在米格-21资料到达后即应开始米格-21的仿制工作。但由于当时米格-19的仿制迟迟不能优质过关，因此国防工委、国防科委决定：四局集中力量搞好米格-19的优质过关、并转入环境生产。米格-21飞机则以六院为主，进行技术摸底、消化、吃透，为仿制做好准备，同时也要在摸透设计思想、掌握设计技术、吃透设计原理、搞清其设计特点及存在问题的基础上，为我国自行设计比米格-21性能更好的飞机创造条件、奠定基础。
摸透工作是从资料准备开始的。将原文图纸资料翻译、复制出来，供112厂生产使用，同时供六院一所摸透分析。这项工作以六院一所为主，112厂及有关单位参加。一所集中当时各研究室百分之九十的技术人员（二百余人）、一百名描图员和十名俄语翻译；112厂投入十二名技术人员、二十五名翻译。为确保复制工作的进度和质量，制订了严格的措施计划。采用两条线（图纸一条线、计算资料一条线）、两步走（结构图纸与系统图纸分先后两步）的方法，适当配备技术力量，尽量加快复制进度。从1961年4季度开始，到1962年4月即结束了全部复制工作。共发出了全部生产图，计图纸33038A4，技术条件72份，1002A4，更改单1680A4，强度报告6702A4。在图纸复制过程中，对图纸中的错误原则上可改可不改的一律不改，确实不协调、有问题才进行更改。即使如此，还是更改了10879处，其中较大更改31处，遗留问题169处，有保留的14处。较好达到了所党委提出的“好、快、全”的要求，为摸透工作和112厂完成散装件装配及以后的仿制工作提供了保障。
1962年5月，国防部六院和二机部航空工业局（三机部的前身）下达了《关于共同组织米格-21飞机技术摸底为仿制及进一步自行设计做好准备的联合指示》，六院据此对摸透工作提出了总的要求，即通过摸透“系统地掌握米格-21飞机结构原理、深刻理解其设计思想、设计方法、能够解决生产部门在试制中难以解决的重大技术问题，直至保证米格-21飞机如期、优质地试制成功，并能运用米格-21飞机的设计成就和米格型飞机的传统优点，来解决自行设计中的问题。”
所党委认为要贯彻联合指示和六院提出的要求，首要的任务就是要正确统一全所同志对摸透工作的思想认识。当时对摸透工作有不少模糊甚至错误认识。有人盲目惋惜“东风107”、“东风113”的下马，怀有“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情结，认为马赫数2.5、2.0的飞机都“设计”了，米格-21有什么好摸的？有人认为“摸透无底，仿制无边”；“摸透是下策中的上策”；“没啥可摸的”；“要搞就搞自己的，才能掌握本领”；“根本摸不透”、“就是摸透了米格-21，也不一定能设计出比米格-21性能更好的飞机”。甚至有的领导干部也认为“要掌握自行设计真本领，单凭摸不行，需要真刀真枪地干”，提出搞“假设计”、也有人主张设计超声速飞机没有基础，应从自行设计亚声速飞机开始，甚至设计运输机。有的干部私下鼓动不搞摸透，要自行设计。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针对上述种种认识，我们首先在所党委、所技术领导班子中认真学习建院方针、院党委全会决议和院长唐延杰所作的《通过“仿制到自行设计”的道路怎样走法》的报告，联系实际进行讨论。讨论时紧紧抓住“摸透米格-21飞机，在摸透的基础上，自行设计比米格-21性能更好的飞机”这个要求，并结合以往仿制和自行设计的经验教训，敞开思想、畅所欲言、谈认识、提措施，同时还认真学习了罗瑞卿总参谋长关于“摸透米格-21飞机，对六院不是拖延时间，而是会提前出成果，通过仿制到自行设计，是六院科研工作发展的总方向和必由之路，只有带着问题去摸，边摸边设计，才能学到本领，培养锻炼干部，提高设计水平”的指示。经过反复深入的讨论，提高了认识，基本上纠正了错误思想。首先端正了所一级技术领导的思想，决心扎扎实实地进行摸透。所党委和技术领导干部认识统一之后，接着召开党委扩大会、研究室技术骨干和专业技术会议，层层解决思想认识问题。通过多次反复深入地讨论，大家认识到，通过摸透不但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不是单纯地照图纸把飞机仿制出来，而是要摸清其设计思想、设计原理和设计技术，做到了如指掌，进而摸清其优缺点、存在问题和改进方向，从而提高技术水平，掌握自行设计的方法，为下一步自行设计出比米格-21性能更好的飞机打下牢固的基础。进一步明确了不是没有什么问题可摸，而是一项十分艰苦复杂的任务。
思想认识统一之后，所里结合过去研制“东风113”、“东风107”飞机的经验教训，研究制定了摸透米格-21飞机的目标。
第一，及时正确地解决首批飞机仿制生产中有关设计方面的全部技术问题，确保工厂如期、优质地仿制出米格-21飞机。
第二，在自行设计中能恰当地吸取米格-21的设计特点，借鉴、利用其布局、参数与方案。如验证和建立自行设计的方法，学习并发挥米格飞机的设计传统，在自行设计中有可靠的理论与实际依据，同时针对在摸透与部队使用中发现的米格-21的缺点和存在问题，进行改进和提高，从而设计出比米格-21性能更好的飞机。
根据以上目标，从1962年下半年开始，全所先后有800余名科技人员全力投入了米格-21飞机的摸透工作中。
摸透的方法和步骤，大体上有以下几种形式：
一是结合实物。如参加米格-19优质过关，配合112厂进行米格-2l散装件装配，学习消化米格-21的图纸和技术条件。
二是结合专业分工。学习消化图纸、技术资料，找出在仿制和自行设计中可能出现的关键技术问题，以摸清其设计思想和方法，各研究室通过初步消化图纸资料与围绕关键技术进行攻关两个阶段，使每个设计员对自己分工负责的部分有比较深入的了解。
各系统研究室除对系统本身做到了如指掌外，还要掌握所用成品附件的设计原理、构造、主要技术数据、安装使用要求及调整、试验方法等。
总体、气动与强度设计研究室围绕技术关键进行较多的理论计算和试验研究。通过理论计算和试验，一方面补充和校核设计资料，另一方面可以学习和掌握计算及试验方法、积累资料，以满足仿制和自行设计的需要。
三是组织力量研究、弄清米格-21飞机的七个关键课题。如液压系统压力脉动的测定和消除等。
四是深入生产、使用第一线学习、消化米格-21飞机。1964年2月一所派出二十二名技术人员到工厂代职参加米格-21飞机的仿制工作（首架于1965年10月14日完成总装），利用摸透成果解决仿制中存在的关键技术问题，并在仿制生产实践中进一步摸透，达到技术上融会贯通。同时，所派出程映雪、宋文骢、王子方等同志到空军使用部队参加米格-21飞机的飞行训练、战术使用，协助部队试用米格-21飞机，全面了解米格-21的飞行性能和使用维护特点，征求空地勤人员对飞机的使用意见和要求等。为飞机的改进、改型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以上几种形式，在实践中不是截然分开的，特别是各专业的技术攻关和理论计算、试验研究等都自始至终贯彻到米格-21散装件装配和仿制的全过程，这就把摸透、仿制与自行设计有机地联系起来。可以说摸透是保证散装件装配和仿制成功的必要条件，而散装件装配和仿制是摸透的实践基础之一，也是检验是否摸透的客观标准之一。摸透与散装件的成功装配和仿制又为自行设计打下了良好基础。通过实践我们更加深刻地感受到中央军委把摸透、仿制到自行设计作为六院的科研工作方针是完全正确的。
摸透实际分为两个阶段。
1963年3季度，结束了第一阶段的摸透工作，共写出学习小结一百三十七份，专业组小结十六份。为检验摸透成果，交流摸透经验，迎接六院摸透米格-21飞机技术报告会的召开，7月初所里召开了“摸透米格-21飞机技术报告会”。会上副所长徐舜寿、叶正大、总设计师黄志千分别做了关于《米格-21飞机关键技术问题和研究方案》、《米格-21飞机散装件工作》、《关于摸透米格-21飞机的工作》的报告，各研究室在会上也介绍、交流了十六份报告。
1963年7月下旬，六院在沈阳一所召开了《六院摸透米格-21飞机技术报告会》。会议由徐立行副院长主持，国防科委安东副主任到会并做了重要讲话。会议还邀请了高等院校部分知名教授参加。六院各所在会上总结了各自领域内的摸透成果与经验，宣读了包括飞机、发动机、特设、材料和工艺等方面的综合报告以及专题性报告。一所在会上宣读了二十二份有一定份量的技术报告。
这次报告会检阅了六院第一阶段摸透的成果，交流了经验，并且系统地提出了摸透中存在的关键技术问题和解决这些关键技术问题的办法及进一步研究的意见，使摸透工作向纵深发展。
通过第一阶段的摸透，基本熟悉了飞机的结构和系统的工作原理，对飞机的零部件构造和系统安装方式有了较深地理解，为深入研究技术关键问题提供了便利条件。同时对飞机的性能和使用特点有了比较全面的了解，为专题研究打下了基础。
1964年6月，基本完成了第二阶段的摸透工作。在此期间完成了米格-21强度计算报告校核、机头锥强度计算、米格-21战斗性能分析、气动力特性校验计算、以及重量校核和惯矩计算等三十九项课题任务。进行了二十七项高、低速吹风试验三千余次，进行了进气道地面试验、刚度试验、飞机共振试验、操纵系统模拟试验等六十四项试验。通过这些计算和试验，一方面补充和校核了设计资料，同时也学习和掌握了计算与试验方法，积累了经验。
通过两个阶段的摸透，取得了很大成绩，达到了预期效果。
摸透米格-21飞机的同时，所还安排了一定的技术力量进行了外机残骸的分析研究工作。因为摸透米格-21是为设计新机服务的，而新机的作战对象包括入侵我国的一些外国飞机。分析外机和外机残骸，除了更好地了解作战对象，还可借鉴某些先进技术为我所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