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筝———春天扑翅的飞翔
三月,春的思绪红红绿绿,春的诱惑柔情又妩媚。
你飞翔的倩影扮亮了一个季节,你从孩童的指间展翅飞出,情思从映着雪景的瞳仁中越抽越长,去追寻天边的彩云。你流畅的弧线将风的轨迹轻轻割裂,新的高度一次次被羽翼征服。你是一朵朵流动的鲜花,将冰河解冻、燕子归来的盎然春意放飞成高天的春潮。飘逸的白云,为你做美丽的屏风;翱翔苍穹的雄鹰,为你抒写着春天的序言。
那根牵着梦幻的细线,使我们感到春天的脉搏就在手中抖动。
山村风景线
生命的色彩
也许是山太崇岭太峻,那一线天才砌得那样沉;也许是纵的壑横的沟寂寞得太久,低得太狠,那静默的阳光和肆虐的沙尘才沉淀得那么沉重;也许是上苍的厚爱,大山的情实,才给我的乡亲们在与命运抗争的行囊里盛满直朴,盛满希望,盛满一个个实实在在的日子。
在我的记忆里,故乡的色彩原本没有这样丰富。那时,秋的斑斓过后,田畴总是一片空旷,仿佛是静静的产床。裸露的山塬沟壑孵化着凄苦与恓惶。
而今,我于沉思里惊觉,田畴里白色的光漫漶着,成为乡村的主色调,憨厚的黄土地与科技女神在这里联姻。遥遥望去,簇簇塑膜大棚像海上鼓动的风帆,又像栖息于沙洲的鸥群……
我的思絮凝成盘旋的山鹰,俯瞰这一片熟悉而陌生的土地。不是飞雪飘舞,哪来满地无垠的雪带?一顶顶的塑膜大棚宛若皑皑的雪峦,又似静伏的玉龙,闪烁着生命的白光,绵延到远远的山脚下……
有一种声音从大棚依稀传来,躁动着一种临盆的欣喜。我耐不住这声音的诱惑,去聆听一种永恒,葳蕤的生命之苗在悄悄地拔节;去寻觅一种希望,硕大的瓜果在枝蔓上轻轻地扭动着腰肢,摇晃一个时辰将坠入农家的篮子。
山旮旯里的村庄
注视着我的先祖曾栖居的家园,已繁衍出脚下那永远也不会消褪的鲜活生命。
山依旧青青黄黄,水依旧肥肥瘦瘦,云依旧聚聚散散。就这样,历经沧桑被风雨剥蚀过的村庄,在苦涩的妊娠中分娩出荒凉和贫穷、分娩出无奈和失落。勤朴、淳厚的乡亲们,抚摸着被自己握细的锄把和犁柄,在上面镌刻着自己的影子,虔诚地在黄土地上书写着那首写过大半辈子的诗行。
静穆无言的村庄,在黄土地上就这样站立着,听四季轮回的叹息,听日月行天的誓言。风霜雨雪中,站立成一道道亘古不变的风景,守望的姿态被岁月雕塑成山里人的铮铮风骨。
破败的屋宇在风中摇曳,土里刨食的我的父辈、兄弟姐妹,脸比黄土还黄,手比榆树皮还粗,背着太阳佝偻着身子伏向泥土。还有院落里喂养鸡鸭的娘,在田间劳作把身子弯成弓的爹,他们常常令我肃然起敬。活着的长辈们,知道我自从离开了自己的村庄,就再也没有拿起过锄头和镰刀。可这沉甸甸的割不断的乡情,在无限的思念和怅惘里,如小草般地疯长,终于长成了我的胡须。
荒草、茅舍、镰刀、铁锹和锄头,那些远去的名词,也只能出现在沉痛的记忆里。而我却不敢再重温旧梦,那回忆会捅破疴痕滴血的伤疤。
而今,横戈铁马的古战场,惨然的白骨,复活成了村庄绿色的云海。窄窄的巷道变成宽阔的柏油路,光秃秃的山塬被刺绣成杏花云、梨花雾。高高的楼房从农家窑洞的废墟中默默拔节,茂密如林的电视天线杆高挑着新潮的生活。男人卷起背包,挤上南下的列车,加入“劳务输出”浩荡的阵容;女人们已不在锅台前烹调,闺房里针织,他们被新鲜的观念和急雨似的节奏挤出家门,去灵敏地感觉泥土和市场的关系,播种粮食,也播种人民币。
霎那间,寂寞的村庄像走过了几个世纪,村庄终于自豪地为自己立传了。
母亲的菜园
自从父母亲被接到城里后,家里的几亩地就承包给了别人去种。劳作惯了的母亲总是过不惯城里人的生活。每年都要回到农村老家住上两个月。
老宅子门前有一片空地,母亲觉得闲置起来很是可惜,就开垦了把它作为种菜的园子。人勤春早,每年开春,母亲把整个地块调理得松软平整,种下品类繁多的蔬菜。母亲站在她的菜园里,好似一位丹青妙手,在美丽的画布上描摹着迷人的色彩。
小小一块菜地,母亲进行了排列组合。白菜萝卜,香葱大蒜,韭菜辣椒,茄子西红柿……无数个阳光风雨的日子里,母亲都在这里忙碌着。他老人家的勤快,使得自己的菜园总比别人家的地里早些萌芽,拱出最早的蔬菜嫩芽。每当别人家种菜时,母亲的菜园已经绿色遥看了。
我是喜欢在夏天回到故乡的,故乡承载我们的时间,我们在故乡的时间里打捞忧伤与欢乐。都市生活的浮躁与喧嚣,使我们好久没有感受乡村的适意与恬静。我漫游在母亲侍弄的园子里。青菜在阳光下争先恐后地昂起头,闪着翡翠一样醉人的光泽;香葱一丛丛蔓延开来,氤氲着一团浓浓的春意;韭菜泛着葳蕤的光晕,是一首缀满乡情的诗行;还未熟透的西红柿挂满枝蔓,明媚着整个村庄的眼眸……
随季节变换,母亲不断地收获着各种时令的新鲜蔬菜,韭菜、大蒜、西红柿、豆角、茄子等等从不间断。母亲总是常常给村子里的叔伯婶子、兄弟姐妹送去一箩西红柿、数十个茄子、几把香葱大蒜、几棵青菜。我寓居城市几十年了,我和妻儿时常会吃到来自家乡菜园里的蔬菜,我们总在吸收着来自乡村的营养。母亲最注重的是,小心种植的各种蔬菜,从来不用化肥,不施农药,绝对的纯正绿色。
看着那些长得葱葱郁郁、水水灵灵的蔬菜,嗅着那些来自自然深处天然无污染的青菜的气息,抚摸那些存留着母亲手温的藤蔓和叶片,我会为自己的懈怠与荒废惭愧,我感谢母亲把我带到这个生机勃勃、万物峥嵘的世界。专注于眼前的景致,我的眸光飞上去,若一只只啄亮四月的小鸟,啄着母亲献给家园的太阳般温馨的恩泽。
母亲老了,老得亦如村口那座斑驳的石拱桥。母亲的菜园,一半埋在很深的乡土里,一半排列成岁月的栅栏。母亲只能用蹒跚的黄昏,去沐浴园子里的青枝绿叶了;母亲只能在菜园里,和那些肥胖的瓜儿、菜儿们亲近了;母亲只能在家园里,让一缕缕袅袅炊烟漫步田间,去亲近那些曾经丢下就感到手痒的农事了。
看着母亲的菜园,我多么想和母亲一起度过那些清新、温暖的时光!
我的故乡在山沟
见过山外那撩人眼红的大世面之后,每每用心去想、去咀嚼的,却是我那历经着艰难蜕变而格外令人留恋的山沟里的故乡。
这里曾是一片恓惶,一抹苍凉。是造山运动时节造物主有意、抑或他精力不济时的喘息?山成了一个个沉重的句号,构造出“郭家湾”、“刘家垴”、“羊路沟”这些奇特的“杰作”。封闭里的抗争在乡亲们的希冀中轮回。祖辈们背着大山艰难地喘息,父辈们喊山的声音,震颤着山崖,脊背变成了一座座折皱的山峰,但却总也是养活不了痩赢的光阴。
记忆中的故乡好平静。平静的像村边河里的水,有风也掀不起浪。平日里,太阳撑到山背上,乡里人就下地了。这时庄子里除了鸡鸣狗叫娃娃闹,间或一两声吆牲口喊娃娃的声音,便是大山似的无声无息。但夜幕降临,随着最后一盏灯的熄灭,整个村庄就和天地合成一体了。故乡人就在这无声无息的大山中过着日子。日子和河水一道静静地流,流过一代又一代。
故乡,是用一座一座山头砌成的。进村是山,出村还是山。通往山外的路细细的,像竹蔑片儿一般,在山顶与山谷间盘卧。
故乡人家极不规则地散落在沟沟岔岔、崖边坡根。就在这山沟里,只是风调雨顺,就有你寻找的古朴,就有你陶醉的田园。不论张王李赵一律儿按一家的辈份称呼。劳作之余,乡里乡亲、公婆叔伯、兄弟妯娌、男女老少便凑到村边那棵大树下拉呱。于是一个个嚼不烂的故事,从男人们发烫的旱烟锅中磕出,从女人的针钱篮里溢出。一天两顿饭大都在此“会餐”。张家煮洋芋李家擀面条,一顿饭,可尽尝一村的酸甜苦辣。最难忘那些大爷叔伯们,猛地来了精神儿,便吼一声土生土长的秦腔,听起来惬意又过瘾。有谁还记得一年的艰辛和苦衷?茂腾腾的后生,唱一曲“黄土高坡”,更觉心里舒坦。高兴时,提一瓶“老白干”,老哥们头对头三个一撮四个一对,小哥儿们则“高升五魁”,杀声连天……苦闷了或跟人怄气了,饭也不吃,百样的事也不管。睡他个三天两夜就好了。
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故乡。而眼前的故乡已是另一番景象:山上树木繁荫,花草丰茂,山腰上层层机耕人造带子田,犹如嫦娥舞动着的飘带和裙裾,不由使人想起宋代诗人杨万里“无边绿锦织云机,全幅麦罗作地衣”的诗句。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绿了家乡人的梦。波兰人的成套精淀粉深加工设备从遥远的东欧运送到这里,故乡的洋芋、白豌豆便被加工成精淀粉、龙须粉丝等系列产品运往山外。故乡再也不显寒碜。家家拉上了“话匣子”,致富的信息也灵了。好多人走口外,闯深圳,过去低矮的泥屋和小巷被红砖瓦房和现代化的建筑群所吞噬。乡亲们买上了彩电、冰箱、洗衣机……
邻居三叔笑呵呵地说:“尔格年龄也大了,再不用到戏台子底下‘挤灯口’了,躺在炕上就把戏瘾过了。”对门爱说爱笑的丁旺嫂还是当年的精明,听说她的养鸡场办得很红火,成了村里有名的“大款”……
咀嚼着这嬗变过程中的故乡的历史,我仿佛听见故乡前进的脚步声。但愿这军阵似的群山不倒,这安居乐业的日子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