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雪没有理会高升,而是冷笑一声,“二哥,正是你那只小鸟差点害了三弟,说起来这事你也脱不了干系。”
安少卿急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小鸟自己飞出去的,又不是我故意放出去要三弟过来看的,你凭什么如此说我?”
安若雪目光一闪,“二哥,妹妹我并没有说是你故意把小鸟放出来的,也没有说三弟是为了看你那只鸟才跑到树林去的,你这么紧张可是心中有鬼?”
站在底下的下人们哗然,都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觉得安若雪这话实在是有道理。
这时杨嬷嬷带着两个婆子回来了,上前说道:“大小姐,奴婢过去二姨娘的院子查看了,那一丛茉莉并不曾被修剪过。”
这下子众人更加激动了,人人的目光都落在陈嬷嬷身上,刚才她和二姨娘说什么修剪花枝,分明是谎言。
这陈嬷嬷是二姨娘的贴身嬷嬷,安少卿是二姨娘的儿子,这两个人脚底都有黄泥,而安少卿又承认自己去过树林,还说出那番让人可疑的话来,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安少澜落水之事与二姨娘这一房有关。
有那脑筋灵活的人马上就想到了安家继承人的问题上,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们哪里敢乱说,不然必定会二姨娘乱棍打死。
安若雪扫了众人一眼,抬起手来示意他们安静,然后看着吓得面色如土的陈嬷嬷,“陈嬷嬷,这回你还怎么解释?”
“奴婢……”陈嬷嬷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狡辩了。
安若雪冷笑一声,“陈嬷嬷,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今天早上也去了小树林吧?这脚上的黄泥就是在那里沾上的吧?”
“奴婢……奴婢……二姨娘,您帮奴婢说句话啊!”陈嬷嬷冷汗直流,那双被满脸横肉挤得只剩一条缝隙的眼睛里闪现出泪花,此刻她已经是六神无主,只能求救于她的主子。
二姨娘不比她镇定多少,见她居然向自己求救,分明是想认罪,急得她眼睛都红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见安若雨上前就给了陈嬷嬷一巴掌,然后怒道:“你这该死的奴婢,这十几年来二姨娘如何对你?我们安府又是如何对你?你怎可忘恩负义,去做那丧尽天良之事?快说,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还是你自己一时糊涂了才对三弟下手的?”
陈嬷嬷身子震动了一下,捂着脸看着安若雨,却见她那一双美目飞快地向自己眨了眨,心中马上就明白了。咬一咬牙,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安若雪面前,道:“大小姐,这事是奴婢做的。”
“啊!真是她做的。”
“太可怕了!”
“怎么会这么狠毒?”
下人们纷纷议论开来,虽说早已怀疑此事与陈嬷嬷有关,但是真的听见她承认,还是觉得惊诧。
二姨娘的脸色变得苍白,她没料到陈嬷嬷会突然认罪,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张着嘴刚想说什么,却见安若雨挨近她掐了一把她的手臂,然后飞快地向她使了一个眼色。她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安若雨的意思,安若雨皱起眉头,轻轻地摇摇头。
安若雪看了安若雨一眼,只觉得她这番举动别有深意,再一想刚才她突然给陈嬷嬷那一巴掌,又说了那一番话,心中更加怀疑。正想仔细思量,却见陈嬷嬷向自己叩了一个头道:“大小姐,奴婢一时鬼迷心窍,做下这丧尽天良之事,死不足惜,只求您不要责怪二姨娘,此事她一无所知。”
安若雪冷冷地看着她道:“你终于承认了,是谁指使你做的?”
陈嬷嬷道:“没有人指使,是奴婢自己一人做的。”
安若雪冷哼一声,“哼,三少爷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做?”
“三少爷是和奴婢无冤无仇,奴婢这么做是为了我家小姐。当年小姐嫁入安府时深得老爷疼爱,可是自从四姨娘入府之后,老爷就很少去小姐屋里,等到三少爷出生之后,老爷对大少爷也没那么疼爱了,就更加不去小姐屋里,奴婢看着小姐夜夜独守空闺,流泪到天明,就心疼不已,因此就想到要把三少爷害死,那样四姨娘一定会伤痛欲绝,无心再侍候老爷,老爷从此就会把心放在小姐身上,而二少爷也会更加让老爷疼爱。”
陈嬷嬷此番话倒也不假,当年安正邦把二姨娘娶进门时确实是百般宠爱,安少卿刚出生时也是疼爱有加,后来接连有了三姨娘和四姨娘,安正邦就不似从前那般宠爱二姨娘了,加上安少卿又顽劣不上进,安少澜却乖巧懂事,聪明伶俐,安正邦就更加少去二房那边了。
“陈嬷嬷,你……你怎么这么蠢啊,即便是心疼我,也不该去做这种事,三少爷是安家的血脉,是老太君和老爷的心肝,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对得起安家的列祖列宗!”二姨娘很快就从最初的惊惧镇定下来,红着眼圈掩面做出哭泣状,那模样倒真像痛心疾首。
安若雪没料到陈嬷嬷居然会这么说,心下已经明白了,这个老奴婢居然对二姨娘如此忠心,不惜把罪责揽在自己一人身上。看来刚才安若雨扇她耳光时说的那番话,就是在暗示她要知恩图报,不要把二姨娘出卖了。
意识到今日此事怕是难以揪出二姨娘了,安若雪却不甘心,沉下脸继续问陈嬷嬷,“你真的只是因为心疼二姨娘才这么做的?”
此刻陈嬷嬷已经完全镇定下来,看着安若雪的目光坚定,“是的。”
安若雪看了一眼绿柳,“你说不是有人指使,而是你一人所为,那绿柳又为何要去半路拦下何嬷嬷?”
“这是奴婢指使的,绿柳并不知道奴婢要害三少爷,奴婢只是要她拦下何嬷嬷,至于什么原因并没有告诉她。”
“这就奇了,连什么原因都不知道,绿柳就去做,这也太不符合情理了吧?”
“绿柳是奴婢的侄女,一向听奴婢的吩咐,奴婢不告诉她,她也不敢多问。这是害人之事,奴婢怎敢事先向她说明,不然她定当告知小姐,小姐也会阻止奴婢那样做。大小姐若不信,可叫绿柳上前对质。”陈嬷嬷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众人都知道绿柳和陈嬷嬷的关系,也知道绿柳确实十分听陈嬷嬷的话。
这时站在下人堆里的绿柳走上前来,在安若雪面前跪下,泪眼淋淋道:“大小姐,姑母所说句句属实,之前奴婢确实不知道姑母要加害三少爷,否则定当阻止。”
安若雪问:“那你刚才在梅香苑时为何不肯承认是故意在半路拦下何嬷嬷?”
绿柳道:“那是因为奴婢猜到了三少爷落水可能与姑母有关,怕姑母因此受到责罚,就想帮她隐瞒。是奴婢一时糊涂,不该助纣为虐,愿受责罚。”说着她把头叩在地上呜呜痛哭。
陈嬷嬷和绿柳两人的一番说辞相互吻合,根本无法找出破绽,安若雪明知道她们在说谎,一时之间却也无法反驳。
这时安若雨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如此贱婢,胆敢谋害三弟性命,应当重重处罚。娘,您还不下令让人把她们拖下去杖责?”
二姨娘也反应过来了,手指着陈嬷嬷和绿柳道:“你们今日做出如此狠毒之事,我也不能袒护了。严嬷嬷,把她们拉下去,各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慢着!”安若雪厉声喝道:“陈嬷嬷意图谋害三少爷性命,区区二十大板就算是处罚了吗?”
二姨娘皱起眉头,“大小姐以为应当如何处罚?”
安若雪道:“此事关系重大,又疑点重重,我认为应当报官,让衙役来抓了陈嬷嬷和绿柳去严刑拷打,好好审问,务必要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才行。”
众人都吃了一惊,要知道尚书府乃百年老宅,名门望族,安正邦又是朝廷重臣,平时最重视名声,这事若是报官,传出去实在难听。
二姨娘马上反对,“这是我安府家事,自行处置就是了,为何要惊动官府?”
安少卿也附和道:“没错,这事已经查请查实,三弟又毫发未损,把陈嬷嬷她们重重处置就是了,何必要报官那么麻烦。”
安若雪冷笑道:“怎么?你们心虚了吗?是怕陈嬷嬷去到衙门受不住严刑拷打招出真凶?”
安若雨气愤道:“大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这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能只听陈嬷嬷一面之词就下定论,必须报于官府好好彻查。成伯,把这两人给我绑起来送去衙门。”安若雪看向站在第一排的管家成伯,示意他要家丁上前。
“且慢。”一个年迈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张嬷嬷扶着老太君从右侧回廊走了过来。
众人齐齐向老太君行礼,有人拿了椅子过来给老太君坐下。
老太君严肃地扫了众人一眼,道:“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事已经弄清楚了,就不必惊动官府。”
“老太君明察。”二姨娘松了一口气,心想这老太君果然是注重名声,不会让这种内宅丑闻传扬出去。
哪知一颗心还未放下,却听见老太君又道:“不过,你那处罚太轻了,陈嬷嬷蓄意谋害少主子,如此心狠手辣,应当重惩,拉下去杖毙,绿柳为虎作伥,杖责三十大板然后发卖出去。”
老太君这一决定把众人都吓住了,之前二姨娘仅仅是杖责陈嬷嬷二十大板,谁都觉得这个处罚太轻,是二姨娘徇私偏袒,然而,如今改为杖毙,那就是要命,众人又觉得老太君心狠。唯有安若雪觉得老太君太慈悲了,居然就此放过二姨娘和安少卿他们,让陈嬷嬷和绿柳顶罪。
刚才她故意扬言要把陈嬷嬷和绿柳送到官府,就是想要恐吓她们,让她们能把幕后主使招出来。谁都知道衙门里对付犯人的手段,那些冰冷的刑具,残酷的刑罚,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谁知老太君会半路杀出来阻止,还马上下定论处罚陈嬷嬷和绿柳,摆明就是不想再追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