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二姨娘与张敬宗,仅仅用了三日时间,这出乎安若雪的意料,她回到安府以后,都有些觉得如在梦境,她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那真实的痛感令她不禁痛呼了一声,这才相信了身在现实中。
“若雪。”安若雪正在出神,安正邦来到了卿雪阁,安正邦没有让半夏她们先通知,而是直接去了安若雪的房间,他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与安若雪说清楚。
不管安若雪原不原谅他这个不合格的父亲,他都要将心中的真实想法告诉安若雪。
“父亲?”安若雪的面容有些疲惫,眼角下面那淡淡的黑眼圈,令安正邦一阵心疼,他知道安若雪因为老太君的事情寝食难眠,安正邦心中的愧疚愈加强烈起来。
安若雪不知道安正邦怎么会突然来卿雪阁,她一时间有些发怔,安正邦叹息道:“若雪,我有些事情想与你说一说。”
“请说,父亲。”安若雪的声音柔和,带着小女儿家的糯甜,安正邦听着安若雪的声音就觉得心里很暖,这是父女之间特有的那种血缘感应,安若雪对他的态度似乎没有前两天那么冷淡了,这让安正邦不禁有些激动。
解决了二姨娘这个心腹大患,安若雪的心情不再像之前那么紧绷,对于安正邦与瑜妃的事情,她的态度也稍微要柔和了下来,她替安正邦倒了一杯茶,轻言细语:“父亲,边喝边说罢。”
“好,好!”安正邦的脸上有些激动之色,他想都不敢想安若雪竟然会态度突然转变,他连声应着,声音颤抖,安若雪的视线停留在安正邦的鬓间,这才发现,自己父亲已经生了几丝白发。
房间里缭绕着一丝淡淡的清香,风从门口涌进来,吹动着门帘上镶制的珠玉,发出清脆的叮咚声,外面是半夏与秋香她们隐约说笑的声音,一切都风轻云淡,令人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安若雪静静地看着眼前安正邦的脸,这张沧桑的脸庞,与上一世安正邦的脸重合起来,安若雪仿佛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猛然一慌,眼底竟然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若雪,你怎么了?”安正邦被安若雪突变的神色吓到了,他关切地问道。
“没事,只是突然有些头晕罢了,父亲,您不是有事要说吗?”安若雪摇摇头,努力地压下心头冒出来的那一丝心悸,上一世安家被二姨娘与安若雨害得家破人亡,安正邦与李长志最后的下场都悲惨凄凉,安若雪突然有些后怕,同时又有些自责。
明明这一世是要保护好身边的人,为什么遇到了问题,却只会一味地责怪?安正邦与瑜妃的事情,在还未被其他人发现之前,对安若雪丝毫没有任何影响,而老太君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无法挽回,一直责怪安正邦又有何用?只会将另一个自己在乎的人,也逼得太紧。
“还是关于瑜妃的事情。”安正邦一张老脸有些发红,他自认自己清廉严谨了一辈子,还从未在男女关系上,如此地纠缠不清,尤其是要在自己的女儿面前说这个问题,安正邦更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是安正邦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他无法接受向来与自己亲密的女儿,突然间如此地疏离,也不想在安若雪的面前留下一个薄情花心的父亲形象。
安若雪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安正邦会主动与她说起瑜妃的事情,原以为这是两人之间不能触碰的那个区域,可是安正邦却主动触碰了,安若雪惊讶之余,对安正邦反而多了一种钦佩,至少他选择了面对和解释,而不是逃避。
这一点,安正邦没有让安若雪失望,安若雪展开了笑颜,笑容明艳而甜美,如暖阳一样,能融化冰雪,安正邦这些时间以来的疲惫,在看到那一抹笑容以后,消失全无,安若雪神似她的母亲,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安正邦这才发现,自己决不能失去的三个女人,已经失去了两个,现在眼前的丫头,是他余生需要好好保护宠爱的宝贝女儿。
“父亲,说罢。”安若雪轻声提醒发怔的安正邦。
“瑜妃……”安正邦说起瑜妃,欲言又止,他虽然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安若雪看出了安正邦的窘迫,便主动问道:“父亲与瑜妃是如何认识的呢?”
安正邦伸手揉揉眉心,他的神情疲惫不堪,被愧疚和自责折磨了这些时间,令他苍老得很快,他细细地回想了一下与瑜妃相遇的情形,与安若雪详细说来。
原来,在三个月前,安正邦出去与友人相聚,那友人举家搬迁离开了京城,已经足足三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一趟京城,安正邦便去了酒楼,想与友人叙叙旧。
这一次相聚甚欢,安正邦与友人闲聊至深夜,才起身离去,那时外面街上已是人迹寥寥,天气又寒冷,安正邦便挑了一条小路想快些回去,却不想会遇到这个令他迷失心智的女人。
一家院子的外头,正站着一个孱弱的女人,她显得很谨慎,也很恐惧,看着安正邦,就是那么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眼底深藏着的那一丝倔强,却让安正邦有些吃惊。
“你在这做什么?”安正邦鬼使神差一般地出声了。
女人抿着嘴,双眼警惕地看着安正邦,并不说话,安正邦的脚却挪不开,他走近了一些,望了一眼那紧闭着大门的院子,再次问道:“大晚上的你一个女人家站在这里做什么?可是这户人家的人?为何不进去?”
这接连而来的问题,让女人有些躲避,她干脆准备走了,安正邦却一把拉住了她,安正邦的视线紧紧地锁在女人腰间的那一块玉牌上,这是皇宫里的妃子才有东西,这个女人身上怎么有?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有宫中之物?”安正邦的语气已然不再随意,而是严肃。
女人一慌,她挣开了安正邦的手,拼命地跑了起来,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带着嚷嚷声:“都给我好好搜!抓到了带回宫去!”
女人便又回身往安正邦这里跑过来,安正邦似乎明白了什么,外面那群人恐怕是来找这个女人的,这个女人十有八九是宫里的人,安正邦平日公私分明铁面无私,换做是其他人,他应当是拦住这女人交给那些官差手里,可是这一次,他却出乎意料地选择了带着女人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
“站住!”安正邦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被几个搜查的人叫住了。
“何事?”安正邦面无惧色地回问。
那官差显然认得安正邦,他换了一副恭敬的态度:“安尚书,您可看到了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从这里经过?”
“白衣女子?”安正邦略微沉思,然后摆手:“确有见到过,往这边走了。”
说罢,安正邦的手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安尚书!”官差连忙朝着安正邦指的方向赶去,直到看不见人影了,安正邦才走到女子藏身的地方,说道:“出来吧,他们走了。”
女子犹豫片刻,从一堆稻草里面钻了出来,她小心地道谢:“谢谢大人。”
安正邦笑了笑,尽量缓和自己严肃的神情,这个女人很谨慎也很胆小,若是太严肃,估摸着也问不出什么,他待女子稍微平静一些以后,才问道:“你是宫里的人?”
女子再次沉默了,她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却又不离开,安正邦等了许久才听到她如蚊子一样的应了一声:“嗯。”
居然是宫里的人?安正邦看着女子腰间的玉牌,他的猜测应当没有错,这女人最大的可能是妃子。
也许是刚才安正邦帮了忙,女子终于将自己的身份慢慢地告诉了安正邦,她确实是宫中的妃子,却是一个关在冷宫多年的妃子,她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安若雪听到这里,不禁疑惑:“为什么要逃出来?”
既然在冷宫里已经呆了多年,早不逃晚不逃,怎么到这么久了才想着要逃出来?
“她是为了看她的心上人。”安正邦苦笑道:“当初她进宫是迫不得已,后来被打入冷宫,也是正是因为皇上发现了她与宫外的那个男人还有私下往来,她苦苦哀求了皇上许久,皇上才饶了那男人一命,可是那一场重罚,令男人身子垮了,一直都是卧病在床,直到死。”
这些与南宫婉韵的话相符合,安若雪叹息了一声,这么说来,瑜妃倒也是个苦命的女人,一心想与心上人双宿双飞,无奈命运注定他们不能在一起。
“后来,她得知了那个男人已经死了以后,黯然神伤了许久,我便想了个法子将她又送进了宫里,皇上派人找了她许久,却也并未放在心上,她回去时,主动去皇上那里请罪,皇上却并没有怪罪于她,只是将她继续囚禁于冷宫中。”安正邦说到这里,不禁神色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