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潘栩和董晓同时因公出差到天汉县去做工作调查,夫妻双双乘机回到董晓老家——董家凹跑了一趟。
董家凹座落在天汉县一个偏僻的乡下湖区。此地距县城约20多公里。因为交通不便,俩人从县城走了整整一上午才到达。董家凹从外表来看,村落并不见大,也没有特别凹凸之处,四周都是平原,只有约莫二、三十户人家是凹字型般居住在一块。这里的房子大多是土墙砌的房子,低矮而又简陋。屋上盖着苇草。董晓的家稍好一点。土墙房子上盖着长条瓦。房前还有一处小院子,院内有株大柳树。
董晓带着潘栩到院内的时候,一只小狗汪汪地叫了几声。一扇虚掩的木门吱呀打开。门内走出一位花白头发的老大娘,一面吆喝住小狗,一面眯缝着眼好奇地望着董晓和潘栩。
“妈!”董晓激动地上前一把拉住老人的手道:“我是董晓,回来看你来啦!”
老人猛然一惊,双手颤抖着说:“晓晓,我的晓晓,真是你呀!娘把你想死了。你一去这么些年,怎连个音讯都没有呀?”
“妈,我这不回来了吗。你看,我还带回来一个伴,他叫潘栩,我们已经结婚了。”
“潘栩即笑着点头叫:“妈,你老人家身体好哇!”
老人眯着眼笑道:“好,我很好!”说罢,又细细打量着这头次见面的女婿。只见潘栩长得五官端正,文质彬彬,脸上架着眼镜,一副书生模样,必定很有学问。老人即高兴地招呼:“唉,别站了,快进屋去坐吧!”
大家进到房内,只见房里光线暗淡,地面有些发潮。正屋内摆着几把木椅,墙角四周堆放着锄头箩筐之类的农具。
董晓和潘栩坐下,老人就忙着倒了两杯茶水来。
“妈,爹到哪去了?”董晓问。
“你爹打鱼去了,等会儿就回来。”
“哥哥呢?”
“你哥哥呀,自你走后不久,他也参加了革命。现在乡里当苏维埃主席,待会儿我叫明明去喊他。”
“明明在家吗?”
“在,你嫂嫂他们都在屋里。”
正说着,门外就听到一个少年叫着跑进来,“姑姑,你回来啦!”
“啊,明明长这么高啦!”董晓见大哥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结实可爱,十分高兴地拉着他的手道:你今年十几啦?”
“十三了!”
“好呀,几年不见,都快长成大人了,我都认不出来了。你妈呢?”
“妈在地里扯猪草,过会儿要回来的。”
“唔,这是你姑爷。”董晓又指着潘栩向侄儿作介绍。
明明笑嘻嘻地就叫:“姑爷。”
“唉,你叫什么名字?”潘栩问。
“董明明!”
“董明明,好,明白的明,明月的明吧?这名字好。”潘栩笑着称赞着?:“你在读书吗?”
“读,是念的私塾,只一位先生教。”
“啊,老先生给你们上的什么课哇?”
“上了好多本书,现在在上《大学》、《中庸》、《孟子》、《春秋》。”
“都学的圣人书哟,怎么样。你把孔子的话背一段给我听听,如何?”
明明想了想,就背道:“子日: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好哇,小家伙,真不错哩!”潘栩摸了摸明明的头道:“你的记性一定不错,好好把书念下去吧,将来会有好出息的。”
俩人正说着,老人又过来吩咐明明道:“明明,你快去乡政府,把你爹爹叫回来,就说姑姑他们回来了。”
“好,我去。”明明答允着。转身就朝苏维埃乡政府跑去。
过一会儿,董晓的哥哥董俊杰和嫂嫂田玉芝被明明叫回来了。兄妹团圆相见,彼此分外高兴。董俊杰个头不高,但生得很壮实,一件对襟青布扣衣穿在身上,显出一副道地的农民模佯。
田玉芝长得小巧玲珑,是个贤惠的农村媳妇。
董俊杰听妹妹说已经结婚,而且这位妹夫是省委巡视员,在省苏维埃管理财政经济,当下兴奋地说:“好哇,咱们家又多了一位革命者,咱们可要好好干呀,革命就不怕掉脑壳。”
“对,我们是要有这样的准备啊!”董晓说:“现在环境很残酷,敌我斗争十分激烈,大哥你可要多小心啊!”
“放心吧,我们这里有红军和县游击队活,敌人轻易不敢来苏区侵犯。”
“但你们要提高警惕呵。”董晓又问:“大哥,当年你是怎洋参加革命的?”
“你还不知道么?那年你在家乡教书,那个叛徒张锡侯不是纠缠过你吗?你出走武汉后。他投靠国民党容景芳部队,被封了个连长,后来一直在地方上作恶,与红军游击队对抗。有一次,他带着一帮兵痞跑到我的家,把父亲抓住。要他交出你来。父亲交不出人,被他毒打了一顿。此后,他又想抓我去当兵,我一气之下,跑到县苏维埃,报名要当红军。县委书记汤龙和军事部长杨国茂部是我们一个乡的人,他俩动员我参加革命工作,就让我当了乡苏维埃主席。现在我们乡成立了游击队,有几支枪哩。”
“好呀,你们干得不错。”董晓高兴地说:“和张锡侯这样的人就是要坚决斗争,你越怕他他就越恶,你不怕他他就没奈何了。”
兄妹俩你一言我一语地正说着,父亲董长生提着渔网和两条大鲤鱼进屋来了。董晓喜孜孜地连忙叫:“爹爹,你好呀。”
父亲猛然一愣,几年不见女儿音讯了,现在突然回到家里,老人乐滋滋地不知说什么好。
瞧晓接着将潘栩作了介绍。潘栩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爹!”
“唉!”老人笑着点头答应。董晓的母亲接过老伴的两条鱼问:“今天怎么只打到两条鱼?”
“嘿,别提啦,”老头儿气恼地说:“我本来打了一篓鱼。到大板镇去卖时,又碰上了张锡侯带着一班国民党兵,将我一篓鱼全拎走了,还幸好我在舱里收了两条鱼,没被他们发现。”
“你又碰到张锡侯了?”董俊杰一听,忙问:“这家伙怎么又闯到苏区来了!”
“谁知他怎么来的。”老人又道:“张锡侯凶得很哩,他还用手枪逼着我,要我交待女儿跑哪儿去了?是不是跑到共产党那里去了,我说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们有多年不见了,女儿是死是活都不知,他才放我走了。”
“看来张锡侯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去向!”董晓说。
“你走后,没通过信,这里准都不知你的情况。”
“那很好!”董晓觉得放了心。那张锡侯原是大板镇的人,7年前,他曾参加农会,组织过农会武装。在革命队伍里干过一段工作,后来这家伙叛变了,摇身一变成了土匪,到处绑票打劫,在家乡危害乡邻。6年前,张锡侯带着队伍到董家凹来,欲强逼董晓做他的二姨太。董晓设计敷衍,借口三天后准备认亲,然后悄悄出走跑到了武汉,从此才摆脱他的纠缠。现在过了多年,想不到张锡侯还在这一带作恶,而且还记恨着她,此人可真是一个地痞恶霸啊。
“今后,董晓你还要多加小心!”爹爹又提醒女儿说。
“不怕他。现在我们参加了红军,咱们迟早要把他的队伍消灭的!”董晓说。
“对。”大哥董俊杰道,“现在杨国茂的游击大队就经常和他的队伍交火打仗。”
几个人谈到这里,母亲已将晚饭做好。两条大鱼已烧得香喷喷的。一家人围在一起。亲密地吃了一顿团圆饭。饭后,董晓和潘栩把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母亲和父亲各送了一段布料,大哥、嫂嫂送了两袋糖果,给侄儿明明送了两支铅笔。晚上,一家人又谈家常,直到大半夜了才各自休息。
第二天早餐后,董晓和潘栩依依不舍告别家人,匆匆又向天汉县苏维埃走去。
3个多小时后,俩人到了设在一个小镇内的县苏维埃机关,找到了县委书记汤龙和军事部长杨国茂,交谈中,杨国茂告诉潘栩道:“天汉游击队发展很快,现在有500余人队伍,可惜枪太少,总共只有100余条枪,有些还打不响。省苏维埃能支援一部分就好了。”
“靠省苏送枪比较困难!”潘栩摇摇头道:“发展军事还得靠自身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