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江县城近郊,一栋破旧的土墙房院子里,驻扎着三军八师师部。
师参谋长胡慎己近日老感到左眼皮跳。“左眼跳祸,右眼跳福”,他想到民间的这一说法,心里涌上了一丝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在暗示着他要出点什么事了,但究竟是什么事他自己一时还不明白。
这一天,就在公审处决杨国茂后的第二天上午,三军特派员鲁全和省保卫局麻武局长带着一班保卫人员到了八师师部。雷全与麻武将八师政委柳克明叫到一个单独房间。麻武即摊牌道:“柳政委,我们奉命来逮捕胡慎己,请你把他交出来吧。”
柳克明听罢大为吃惊,他忙问:“胡参谋长有什么问题?”
“他和张锡侯有勾结,张锡侯已招供了。”雷全解释说:“胡慎己是改组派头头。”
“不,这不可能吧?”柳克明怀疑地说:“张锡侯是反革命,他的口供可靠吗?他要是有意诬陷呢?”
“有嫌疑就要逮捕,我们决不能让改组派分子漏网!”麻武毫不留情地说。
“嘿,他……他怎么会是改组派,是反革命呢?”柳克明感到一阵难过。胡慎己是中央派来的干部,他们俩曾共事多年。胡慎己一贯工作积极,对敌斗争坚决。为人也谨慎老实,不喜多言,他的名字取为慎己,就是防止言多必失而慎之的意思。这样一个老实人,怎么会和张锡侯勾结?况且,也没有听说他们有来往呀。柳克明想到这里,便又道:“你们捕他有其它证据吗?”
“要什么证据,我们是奉夏主席的命令来捕人的。”麻武说罢,便将夏曦签发的逮捕手续和命令给柳克明看了一下。柳克明见命令后无话可说了。他只得带保卫局人员到参谋部找到胡慎己说:“胡参谋长,我告诉你,保卫局要你去一趟,我保不住你。这是夏曦的命令。”
胡慎己听罢柳克明的话,顿感不幸从天而降,他慢慢地说:“柳政委,我有什么问题?你是清楚的。这必定有人诬陷我呀。”
“我知道,你是好同志。可是,有人就不相信,你去一趟,到保卫局把问题澄清一下,可要经受得住考验啊!”
胡慎己听柳政委这一说,不再多言了。他万般无奈,只得由保卫人员用手拷拷了。接着,麻武又指挥人对胡慎己的住宅进行了搜查。在胡慎己的一个军用皮袋中,麻武找到了一本黄色的硬壳笔记本,打开一看,见那里面记载着一百多人的姓名和职务,顿时如获至宝,他悄无声色的将笔记本装进自己的皮包,然后阴阳怪气地说,“走,把他押回去,这家伙,一定是条大鱼。”一行人便押着胡慎己,很快赶回了瞿家湾。
当天晚上,由麻武亲自出马,在省保卫局一间秘密囚室里,开始了对胡慎己的审讯。
“胡慎己,你要老实交待。”麻武端坐在一个高大的太师椅上,两眼看了看旁边站立的几个高大的保卫人员,声调严厉地说:“这里是省保卫局,你若不老实招供,皮肉就要受苦,若老实交待了,我们就会从宽处理。你要放明白些。现在,我问你,你是哪里人?”
胡慎己双手被拷地站在房子中间,挺胸昂头,嘴唇紧闭,两道目光含着愤怒。当麻武发问时,他只淡淡地说:“四川达县人。”
“什么时候混进革命队伍的?”
“我是自愿参加革命,不是什么混进。”胡慎己气愤地说:“我的党员档案里有记载,你可以去调查嘛!我是在武汉学校读书时就入了共产党的,党龄有了近10年,北伐时我在邓演达的部队中工作,也是地下党员。”
“邓演达是第三党,你难道没加入!”麻武突然问。
“我不知道什么第三党。邓演达也是反蒋介石的,我1930年由中央派到湘鄂西来,后来就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好哇,原来你和邓演达也认识哟!”麻武仿佛得了意外的发现,随即又道:“你和张锡侯是什么时候相勾结的?”
“张锡候?你这是什么意思?”胡慎己一怔。
“不认识吗?一个反革命分子,国民党的营长,你和他不是密谋要在红军中暴动嘛?嘿嘿,你认为这一切我们不知道?”
“怎么回事!你讲的这些我闻所未闻。”胡慎己惊奇地说:“什么张锡侯,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这纯粹是编造、诬陷!”
“哈哈,你还想装疯买傻?你和张锡侯真没关系吗?那我就叫你认识认识他。”麻武说罢,高声吼道:“把张锡侯给带上来。”
俩个全副武装的保卫人员,迅即将穿一身国民党军服的张锡侯押进了房里。张锡侯一进来,装作认识胡慎己道:“胡老弟,我已招供了,你和我联系5月18日暴动的事也交待了,你就老实坦白吧!”
胡慎己见张锡侯如此说,方才知道自己已被这家伙诬供,顿时不由得怒火冲天道:“你……原来是你这畜牲陷害我,当年你不是在芦苇区苏维埃参加过革命吗?你当了叛徒,投靠了国民党,现在还想陷害我!”
“嘿嘿,你别发火嘛!”张锡侯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当年在区农协做过事是不假,你那时不是到区农协农民自卫队当过教官吗?我们就是那时相识开始联系的嘛!你介绍我参加了反革命组织,你还不承认。”
“胡扯,真是一派胡言。”胡慎己想起来了。5年前,他从北伐军中受组织的委托,确实到芦苇区帮助训练过农民自卫队,而张锡侯那时是个普通的队员,这家伙后来听说叛变当土匪了,不久又投靠了国民党,他们之间毫无交道。想不到他现在竟信口雌黄胡乱编造这般谎言。
“你别想耍离间计,我们共产党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收拾起你那套鬼把戏吧。”胡慎己轻蔑地说。
“信不信由他们啦,我们俩个的事,我反正交待了。”张锡侯又假装正经道:“胡老弟,我看你还是招了吧,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放你妈的屁,你这反革命分子。”胡慎己怒不可遏,欲要冲上前去用手铐砸张锡侯,旁边的保卫人员将他一把扯住喝道:
“老实点,不要乱动。”
“嘿嘿。”麻武又说道:“胡参谋长,怎么样,现在你还不承认吗?”
“这纯粹是陷害,你们决不能信他这个反革命的话,我和他没任何关系。”
“哼,你还想狡辩么。”麻武示意保卫人员将张锡侯押出了房去,然后又道:“胡慎己,不怕你狡辩,你看看这是什么?你的反革命证据我们早掌握了。”
胡慎己一看,麻武拿着他的那本笔记本,便又淡淡地说:“那是我的笔记本,是什么证据?”
“你的笔记本吗?我问你,这上面记的人名和职务是干什么的?”
“那是我方便工作联系写的一些同志的姓名。这有什么关系?”
“方便工作?我看你是方便联系吧?”麻武讥讽地道,“你说,这上面的人是不是你的同党?是不是都是改组派分子?”
“你们别瞎扯,这些人都是革命同志。”
“我看你是不吃敬酒要吃罚酒啦,再不说,可别怪我不客气啦!”
“我没有什么可说,你们别冤枉好人。”
“他妈的,硬要动动筋骨呀!”麻武狠狠喊道:“来人,给我抽顿鞭子给他看看!”
两个彪形汉子立刻抡起皮鞭,你一鞭他一鞭,接连对准胡慎己的背部抽了几十鞭,胡慎已被抽得皮开肉绽,不一会便跌倒在地了。
“说不说,你说不说?”麻武冲上来又揪住胡慎己的头道:“我现在一个个问你,这些名字是不是改组派和反革命分子?十七团参谋长李孝经,是不是?”
“不……不是……”胡慎已有气无力地说。
“十九团参谋长何俊杰,是不是?”
“不……不是!”胡慎己咬着牙道。
“他妈的,叫你嘴硬,你就一个都不招!给我狠狠打!”麻武又发狠吩咐道。
两支皮鞭又高高举起,然后轮流打下去,直打得胡慎己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但是,胡慎己紧咬着牙,仍然不肯招供,眼看逼问也没有结果,麻武只得挥手,让人将昏死过去的胡慎己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