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很容易使人麻木不仁，一万次人类共有的经验教训也不足以为训。看了《宁夏日报？周末版》121期《我被骗了》一文，我就有这样一种无奈、凄楚而又酸涩的感觉。一个妇人花34000元巨款买了两块不知来路的“黄壳表”，据骗子说只要把该表转手让中国银行收购去就可得5万元，并且还奖给一台画王彩电。骗子骗人又不用花钱，可这位妇女就信以为真，就凭一个不知底细的骗子荒谬绝伦的胡说八道，几声阿姨，乱诌一些胡子眉毛挨不上边的原因，几滴廉价的眼泪，同个拉黄牛的一边插科打诨和纯粹的哄抬演戏，她居然就轻信上当，就可以与个陌生人“推心置腹”，拉回家去吃揪面片，把自己历尽艰辛攒存的几万元积蓄让其一次性地骗个精光。
前不久，我从银川乘车去隆湖开发区，在中途遇见一位看去十分精明干练的中年人，该人入迷于车厢里一伙年轻人闹腾一个中彩的“健力宝”易拉罐，说是一位老实巴交的“臭头”交了“好运”，竟然拉出个“发”字来了，特等奖，可奖给5万元，于是争购的疯劲来了，愿出巨款争相收购者风起云涌，那中年人真就掏出5千元与那“臭头”成交。我就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因为这把戏演的次数已多，我就认定他们全是一伙，让这些王八羔子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吧，只要别把车折腾翻了就好。
喧哗声止住了。我睁开眼睛看见就剩下那位精干的手持易拉罐的中年人，我问他到哪，他说去石炭井。我苦笑了一下，在我确实弄清他们并非一伙时才告诉他，这个中头彩的把戏我已亲眼见过三趟了。如果“健力宝”的特等奖真要那么容易得到，我想这个“健力宝”的老板就准要上吊自杀。那中年人顿然醒悟，当时就气愤得跳开脚板，然后，便不顾乘客聚集于他的目光咿咿地哭了。
我大约也是属于容易激动亢奋上当受骗的一类。那是前年，我第一次见识用折叠起来的钞票套两根红白筷子让猜的把戏。那明明是套上红筷，那押宝者在低头掏钱时他已换成白筷。这位把戏专家看我看得认真便专门跑过来悄悄同我说，老师傅，这钱你稳拿了，你就照押500元在白筷上吧，是呀，是稳拿，我捉住了他的手。看他往哪儿变，我正在掏口袋，却让同座的一位女人猛地跺了我一脚。她悄声告我说，你这钱拿得走吗，他们是联合体，他们把你当目标看中，我看你这老家伙不想活了。我并不认识她，可她却像是训斥自己的儿子，弄得我顿时傻了眼。
改革开放以来，不知咋的社会上就会生出这么些花里胡哨的事和人。而人们对于钱总是喜欢的，真叫投其所需投其所好。我要问我3岁的孙子马瑞，我问他你妈好还是爸好？他毫不思索就告诉我说“钱好！”钱当然好，有了钱巧克力娃哈哈康师傅就都来了。他当然只会认钱。钱，成了他爸妈的代号。钱的诱惑力会使人们下意识地做出许许多多特别愚蠢的行为。这种下意识的与生俱来的愚蠢欲望就是任何人都难以完全避免的贪婪心理，孩子拉住母亲的奶头不放，吃了还咬，弗洛伊德硬说成是什么恋母情结的性心理，我以为弗在胡说八道，吃奶的娃娃哪有“性”，我以为这就是贪婪（人的天性），成年人就更甭说了。谁不想意外得到点什么，不论你的心地多么善良，“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于是人下意识往往容易撞入误区。是谁引领你进入误区？是你自己心头的魔鬼。如同飞蛾扑灯烧灼了翅膀走向死亡。当然，让骗走几个钱要不了命，这还算好。
所以，一位西方哲人会提出要用某种确定的实证来约束和驾驭自己的意识，“使它应接不暇（意指常思索），否则意识就会在想像的茫茫的荒野里恣意奔驰……。在意识的这种骚动中什么狂乱的或者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可能出现。”我想这位哲学家的意思是说人在任何时候都要有理性地控制，不要让自己任性发疯。
从《我受骗了》的报道中，我们注意到这位受骗的可怜女人最后只好抓瞎，泪珠滚滚，声嘶力竭地向公安人员诉说着，天啊，天啊……我也竟抑不住为她遭遇的不幸感到由衷地同情和悲哀。可银川市即便有一万人同情怜悯也收不回她那3万4千元。生活原来就是如此的严峻和残酷！稍一不慎就栽个跟斗，有时甚至遗憾终身。我记得有个片子叫《莫斯科不相信眼泪》，我想如今的银川人也不会相信眼泪，哪儿也不会相信眼泪。所以人还得坚强地勇敢地生活下去。
可恶可恨的骗子早已逃之夭夭，报公安局也会一时束手无策。杀他个坏东西，让他蹲大牢。可这是气话。人海茫茫，抓住他们谈何容易。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常常酿成这类悲剧呢？应当认为，是魔鬼附体，这个魔鬼就是你自己的贪婪。让我们都从不测风云的灾祸中清醒过来，学一点乖，长一点见识。
爱在哪里？
二弟是个退休的中学教师，73岁了。他在家里玩麻将时，突然感到天旋地转，遂坠倒桌下，几个麻友亲人赶紧把他送往医院抢救时他已昏迷，不省人事。经大夫CT 等仪器扫描检查，确诊为左半脑大面积血栓，生命垂危。侄儿给我手机传来了他在医院抢救时的画面，看到一个曾经高大健壮的篮球健将现在是这副不堪的模样，我不禁呜呜地哭了。
这如何是好？其时正逢年关春节，南方天寒地冻，百年不遇的冰灾，到处交通阻塞，我想回老家探望二弟，却遭家人全体反对。我也是相当老的老人了。年岁不饶人，万一路上出个意外，南方西北两家人都将受累，遂电汇3000元表示抚慰。直至今年5月天气转暖后我才飞回南方老家探望。
想不到二弟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旺盛，他竟然死里逃生，奇迹般地活过来了。我在上饶市他女儿家看到他时是一脸的笑容。只有左手稍感不便，说话声音小点，其余生活起居，吃喝，行动，聊天，思维能力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但非常遗憾的是，二弟的家（不是孩子的家）却因为这场大病毁了，完了。
二弟轻言细语地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他想不到女人会变心。二弟不幸，结发爱妻宝玉英年早逝。这个妻子阿娇是后来的，也18年了，平日觉察不到，也恩爱着哩，有如宝玉的感觉。像新婚一样，他给她添置了全部的金银首饰，百色齐备，宝玉未曾有的，她都拥有享受到了。他说：“做梦都想不到她会背叛我。照理她应当陪随在我身边，可在医院下达病危通知的次日，她竟然叫来她娘家人，夜里来了辆汽车，在家里大摆宴席招待他们吃喝之后，把我家所有值钱的财物洗劫一空：金戒指、金耳环、金项链、几十斤食用油、上百斤肉、粮食、各种营养品、衣服被褥都搬走了；甚至银行存折、我的工资卡、医疗卡也拿走了。更为令人寒心的是在我昏迷时我手上戴的表，口袋里打麻将用的几百元钱也搜走了。她一定想到已下病危通知的我必死无疑。她就这样绝情绝义啊。”
二弟在叙述他的遭遇时泪眼蒙眬。阿娇的突然变心也同样遭到当地舆论的一致强烈谴责。都说阿娇是毒蛇毒蝎、狐狸精，是埋伏在二弟身边的赫鲁晓夫，定时炸弹。我也迷惘不解，人何以会变得如此狠毒。我安慰二弟，过去的就过去了，发生这样的怪事尽量不要去想。
我在老家等了一个来月，始终未见阿娇，侄儿打电话给她，说伯回来了。我总想见到她，问个明白。但惨遭拒绝。她在电话里喊道：“伯回来，又能咋样？”口气好凶好狠，侄儿把电话给我没等我开口，电话就挂断了。
我问二弟，事已至此，还想阿娇吗？
二弟是个老实人，他诚恳地对我说：“想”。我就一直闹不明白，这爱在哪里？爱是否就不要分辨是非黑白，混淆乾坤，天昏地暗？我生气了，我说让这样的爱见鬼去吧。
人，最怕的是迷失在某种事物钻不出来，我一直为二弟的痴迷担忧。幸好，最近，我接到二弟来电，他痛快地告诉我他已与阿娇离婚。“不想了吗？”“不！”他说。
尼采曾经说过：“爱，永远超越了善恶”。但，在我看来，爱更像是一种热病，需要理性冷敷治疗，有些可怕的爱更需要坚决了断。
（原载2009年1月8日《银川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