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工作千头万绪。为了使学员更好地学习，几年来光是学校增添设备就达百余万元。根据社会需要，她不怕麻烦还想增添个摩托车修理班，由于场地校舍没法解决，只好暂时搁浅。她觉得开办这些事业能给国家减轻负担，能给人民群众就业带来好处。这两年，她还通过她的学生在山区两县开办了两所分校。北京的分校使她颇费周折，光来回跑腿，找门子拉关系就花去10多万元，最终她找到利用合作办学的方式把北京的学校办起来了。可她的长远规划是全国各省市都要办一所她这样的上海青岛服装美容美发学校，她的目的是要在全国更广阔的范围去选拔培养出这方面的尖端人才。她像诗人一样地说道，谁说世界服装业的中心会永远定在法国巴黎，为什么不在中国北京、宁夏？终有一天，我们中国人的服装业也能走向世界……她把孩子送到北京服装学校加拿大班深造去了。她个人吃住在学校。她可以把全部资金投入学校办学。而她自己连单独的住宅也未备下一室。她除了讲究穿戴，其余生活极为简朴。她常说只要吃饱肚子就可以了。人嘛，生命短促，要抓紧时间争取在50岁以前实现这一目标。
她毫无顾忌地向我道出了她的这块心病。听来似是想入非非，白日做梦。但她坚信自己是能够实现的，会梦想成真的。
她就是这么个人，是我见过的手艺人之王，一个充满梦幻色彩的理想主义者。她有时天真得就像小孩那样说话，她的这些话给我带来愉悦。我非常感激她的真诚，也非常希望她那辉煌的王者事业取得伟大的成功。
我让她逼得没有退路了，我是作为一个作家来采访，虽说随便聊哪能真是胡聊。在第一次谈话时，我终于想到要将她一军。我问她，能把你说的这一切神话都写到报纸上去发表吗？她毫不犹豫地说，怎么不能。宣传出去，无非是招来一些臭骂，讽刺挖苦，也好嘛，它能促使我努力去做。她认真地说：“真的，老师，我会成功的，你信不信？！”
四
李敏八方牵挂，她口口声声要在全国各省市都办一所她的学校。她忙得恨不得要像克隆绵羊那样克隆出100个李敏。
1998年11月14日，周末。
晚餐是学员们从楼底下端上来的，我和李敏校长每人一碗粉汤饺子，碗面漂浮着一层红红的厚厚的羊油，还有一大碗烩牛肉放在桌上供我们两人共用。硕大的桌子分东西方向平放。我们各占一席，仿佛两个代表在谈判。谈累了便在高背太师椅上靠靠。墙上悬挂着许多名人字画、合影照片、奖牌、学员们送的牌匾，其中有张贤亮的题词“塞上第一家”，还有自治区副主席刘仲与她的合影格外引人注目。这些墙上的东西每一样都象征着殊荣，一个个生动有趣的故事。可是所有这一切都来不及细问，也都好像知道了，明白了，懂了。
进来一男士说，飞机票买好了。明天（星期日）早晨8时李敏要去北京。女儿在移动电话里哭了半个多小时，孩子想妈了，心狠的妈妈光是为了工作为什么不来看看我呢。电话里哭出了眼泪，哭出了女儿稚嫩的美丽的脸庞，李敏在电话里和女儿拥抱亲吻。李敏也不是撒切尔夫人，李敏也哭。另外，她还要去看在北京治病的丈夫王登仁同志。还要去看北京由她侄儿代管的学校。李敏八方牵挂，她还口口声声要在全国各省市都办一所她的学校，她忙得双脚打背脊，得要现代科学帮忙，像克隆绵羊那样克隆出100个李敏。
我们边吃边谈，牛肉不错。李敏要我多吃。我怎么受得了！“我们谈到哪儿了？”她问。
“我也不知道。那边余光慧同志已留出7000字的版面，一天一个电话催稿，才两天前交派的任务。我还在外面打工，我还要写小说，还有我的孙子、麻将、女儿、妻子牵扯，全都得要兼顾上，我个老头子也得克隆几个吴江。谈到哪里了？随便扯吧！”我答。
“要干这些事主要还是干部问题。我多年精心培育，在一万九千多学员中才挑选出二十几名教师和得力助手。我把老家斗我父亲斗得最凶狠的一位爷爷的孙子也用上了。我父亲在解放战争中战绩辉煌，他的军功章也像苏联的朱可夫元帅可以挂满胸襟。然而他在“文革”中却要坐“土飞机”，腿也让那老头儿打断了，两脚一高一低，在挨斗时得在右腿下面垫一块砖头，就因为父亲原是个国民党部队的俘虏兵。我现在就是要提拔那个老爷子的孙子作为我在宁夏学校的代理人、接班人。你看我的风格如何？我的用人原则同党的用人原则一样坚持德才兼备。是人才，仇人也用；不是人才，我的亲人也不用。绝不“任人唯亲”。我的三个兄妹都在我校学习过，作为手艺人能成，作为干部一个也不能用。
“我的两个孩子也骂我哩！她们写的那些咒骂妈妈的日记、作文、书信念起来要让你哭。我确实不是位尽职的母亲，也不是尽职的妻子，既没给他们做过一顿饭，也没到学校去接送，甚至孩子有病也没能到医院去看看。人家大夫怀疑她们没有妈妈，或许只有个爸爸。孩子长这么大，我只记得给孩子做过一次饭，水煎饺子糊了，特咸，可孩子还是吃了，他们说妈妈做的饺子就是好吃，特香。所以，我明天一定要去北京看孩子，不去，孩子要疯，我也要疯了。”
我说亚里土多德说的：“不存在没有一点疯狂的伟大天才。”你也很伟大，所以，你也得疯。不过，我们还得抓紧时间谈话，打长途电话采访你给报销？
五
我们把她看做是命运之神。那时候我就想到只要有一位命运之神来了，就会有一百一千一万。从无到有，从“一”开始，把握了“一”就有一切。把这个“一”当成宝贝。一个学生就一个教吧。
我那时非常执著，非常自信。
似乎那是昨天发生的事，昨天的图像非常清晰，整个事业的开始和发展就在昨天和今天之间。
那是1980年的冬天，灵武农场。
我写广告，由登仁骑着车子到外面去张贴，天寒地冻，无论墙壁、树木、电线杆子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贴上便掉，好像它们也知道拒绝，那一夜登仁在灵武农村附近社队与广告搏斗，自己却并不知道辛苦劳累，也不知道寒冷。登仁伟大呵！
之后才是等待，耐心地等待，大约是过了一周吧，才有一位女生姗姗地来到我的家门。我说不出有多么兴奋，我们把她看做是命运之神。那时候我就想到只要有一位命运之神来了就会有一百一千一万。从无到有，从“一”开始，把握了“一”就有了一切。把这个“一”当成宝贝。一个学生就一个教吧。我那时候非常执著，非常自信。
一年后才走上正轨，才到了灵武县城，工商局规定在县城办学必须要挂牌。这才给学校命名为上海青岛综合服装培训学校。理由是我们这些年自修学的就是这两地出版的服装裁剪课本。两地（南方和北方）服装各有特色，我们反复比较学习钻研之后便付之于实践，自己裁剪制作，自己穿着自己制作的服装，自己做自己服装的模特儿，在大街上表演炫耀自己。非常庄重、高贵，也非常自豪。天天都像是过着盛大节日，享受着人生的美好和成功的喜悦。
给学校命名挂牌是学校发展的一个重大转折。
那时候，我每逢灵武集日便到大街上去作服装裁剪表演，这也是我为学校招生的一种广告方式。3分钟裁一条裤子，5分钟裁一件衣服，要我裁剪衣服的顾客排成长队。这样我在灵武的影响便与日俱增。生源队伍也随之不断扩大。发展速度惊人，8个月后，学校的学员就发展到四五百人的规模，尽管我整天为筹措资金、校舍、教师奔忙，但心里踏实高兴。这也正是我的愿望所在，因为我从一开始起步就不想小打小闹。我把服装看成了全民需要的事业，是全民的服装运动。当然是借助了邓小平同志倡导的改革开放东风，没有改革开放便没有学校的今天，是时代的造就，是时代的冲击与合拍才产生了这么大的力量，自己忠实的是为灵武人民办上一件好事。也不是我李敏有什么了不起。
非常遗憾的是我的学校会惹恼了那么多的人。税务、工商、同行都找上门来了。怎么回事？税务是找我交税。那时候，学员收费本来就低，每一学期三个月才收10元，以后才收20元，40元。直至今天按规定收到了1200元。有的学员生活困难，我这人心软，也就欠交、减半甚至免费。免费也要交税。非亲非故怎么会是免交，哪有这样的好人，雷锋又活过来了不是，一再请他们调查落实后才避免了没完没了的非难。同行者当然是为了我抢夺了他们的饭碗，他们生意清淡了不是想着自己要提高技术，想的却是有了我这个学校。便与工商局联合起来告黑状，怎么都想拔掉李敏这个肉中刺眼中钉。吊销学校的营业执照，摘掉学校牌子。他们的理由是这个学校名字太大。灵武工商局长亲自出面，甚至把他们摘牌理由报到自治区工商局备案。好在上级领导秉公执法，才使这个校牌保持至今。我的理由也很简单，学校取名不是无缘无故。我们学的就是上海青岛两地服装裁剪的技艺，这就好比农民种下的萝卜便叫萝卜，总不能把萝卜叫成辣椒，也不能把南瓜叫成西瓜吧。那会让人莫名奇妙，造成市场整个的混乱！
我就是因为在灵武办学同他们搞不清楚。“不要干扰刁难就是领导的支持”，这一条起码要求他们都办不到我才把学校搬来银川。诚然，我要实现前面提到那个更为宏大的目标，要把中国的服装业推向世界，要在全国各省市办学选拔一大批有志于服装业的尖端人才，也不无关系。
李敏的谈话给我总的印象是一位有着自己抱负、矢志不移的事业家和教育家。她所做的一切既不虚幻也非天方夜谭。
1998年，她个人两次投资共3万元，在全区范围搞了一次服装大赛，请各有关部门以及本校学生设计服装参赛，曾上过电视，这是她促进服装业发展的一个举措。
在自治区成立40周年大庆期间，她动员学校学生设计的服装有30多件（套）被宁夏电视台选中，这对学校学生是一个巨大的鼓舞。另外，她鼓励她的学生作好准备，从明年开始就要参加国际美容美发大赛，以后就是国际服装大赛。她这个为国争光为中华民族争光的意愿非常强烈。
我想到她的从“一”开始，能把学校一步一个脚印地办到今天的规模，想到她那巨大的凝聚力、吸引力，想到她的思想意识与整个时代改革开放的完全合拍一致，想到她这种手艺人王者风范和矢志不移的决心，她将会得到时代、更多的领导和人民群众的广泛支持。因此，前面我留下的一个疑问，现在我可以说了，李敏的事业必能取得巨大的成功！
我衷心地祝愿李敏成功！
（原载1998年11月20日《宁夏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