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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伊仆和小克尼施丁尼

在一个古老的森林中,有一个像只大球似的小土堆。它的具体位置在西尔克堡,就在古登河的附近。它的地势非常高,仿佛它旁边的所有东西都在它的脚下,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它。有一片接近荒芜的田地,就在这个农民的房子四周。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到处都可以看到闪闪发光的沙粒,在这些发光的沙粒上边点缀着一些零星的燕麦和小麦。

生活在这片贫穷的土地上的人们,终日守着属于他们自己的一小块田地,再饲养几只牲畜,比如牛、羊、猪这些东西。然而,他们对这样的生活感到非常的满足,只要饿不死、冻不死,他们便会服从命运的安排。他们曾想过,如果省吃俭用一些的话,便可以买两匹马了,但是,他们听到别的人们说:“马吃得太多了,差不多把它创造的一点东西全都吃光了,这样下去不把咱们吃穷才怪呢!”

有一个名叫耶伯·延斯的年轻人,他与那儿其它的人们一样辛勤地耕耘着他的一小块土地。但是到了那年的冬季,他改行做了一名木鞋匠、而且做得非常好。他非常有本事,他没有请一个帮手,而是独自一个人做他的木鞋,而且做得又好看,又耐穿。他不仅仅是做木鞋,还做木勺子,由于他的手艺好,他挣到了不少的钱。可以说,耶伯·延斯这个小伙子算得上这个贫穷的土地上的富人了。

那个年轻的木鞋匠家有一个七岁的儿子,也是他惟一的儿子,名叫小伊仆。小伊仆总是在他爸爸做木鞋时,乖乖地坐在旁边,认真地看爸爸做鞋。并且自己也找来一块木头,学他爸爸那样做着,有几次不小心把手指头都削破了。不过,有一次,小伊仆将两块木头削了好久好久,到后来真的有些像两只小鞋底了。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是要将这双木鞋送人的。送给一个船夫家的小女孩,名叫克尼施丁尼。那个小女孩长得非常像一个富有人家的孩子,她长得非常的秀气、机灵,一双活泼的大眼睛可爱极了。如果她有漂亮的衣服和她那漂亮的脸蛋相配的话,那么人们都会以为她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而不会说她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小克尼施丁尼家非常穷,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她的父亲住在那个贫瘠的地方,维持他们家庭生活的就是:小克尼施丁尼的父亲从树林里砍柴,送到西尔克堡的一个鳗鱼场去卖一点点钱。在有些时候,还会运到像伦诺斯那样比较远的地方去。而可怜的小克尼施丁尼也跟着他的父亲到处行走,无论是荒野,还是荆棘地,因为没有人照顾小克尼施丁尼——这个比伊仆仅仅小一岁的女孩。如果小克尼施丁尼的父亲真的去像伦诺斯那些遥远的地方,可怜的小克尼施丁尼便只能到那个木鞋匠家里去了。

小伊仆和小克尼施丁尼像兄妹一样,他们一起吃饭,一起玩耍。他们还在一起做着挖土堆的游戏。有一次,他俩发现了几只沙锥鸟的蛋,这件事让别人感觉他们真不简单。

在两天前的晚上,小伊仆去了住在塞西德的小克尼施丁尼家,因为是小克尼施丁尼的父亲邀请他去的。要知道小伊仆可从未去过小克尼施丁尼家,这次有机会来,是女孩的父亲要用船载着小伊仆和小克尼施丁尼去古登河。

第二天,天刚刚亮,小伊仆和小克尼施丁尼就坐在船里的木柴堆上,开始吃他们的面包早餐。小克尼施丁尼的父亲和其它的几个人划着驳船,船行驶得非常快,因为是顺流行驶的。那些湖面上垂满了树枝和芦苇,并且有许多的老树干挡在湖中央,但女孩爸爸的船技非常高,无论怎样他都可以顺利地将船驶过去。船行驶了一段时间后,便可以看见许许多多的老橡树,它们的叶子早就落光了,只剩下一些瘦瘦的枝干,这些枝干也凑热闹似地将它们光光的胳膊都伸到了湖面上。在不远处,有一个长满了树木的“小潭”,当船驶近时,原来是那些树根紧钉在河底,树干被水流冲洗着的桤树。湖面上还漂浮着一些睡莲,在风中翩翩起舞。这次的行程实在是太有趣了!又过了一会,鳗鱼场到了。小伊仆和小克尼施丁尼这里看看,那里瞧瞧,觉得什么都很新鲜。特别是那些从水闸里流出的水。

在许久以前,这里并没有多少人,到处都冷冷清清的。很少有那些城镇、工厂什么的,仅有的就是那个鳗鱼场,但在鳗鱼场工作的人也很少。最热闹的时候,就是野鸭子的声音和流水的声音混在一起,像奏起了一部交响乐。小克尼施丁尼的父亲卖完那些木柴后,便买了许多许多的鳗鱼,还买了一头宰杀完了的猪仔。女孩的父亲将鱼和猪放在一个竹筐里,搁在驳船后边。做完这些之后,他们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他们返航的路并不是顺流而下,可是他们却非常的幸运——是顺风。风把船上的帆吹了起来,顿时,这条船像骏马一样向前奔跑着。没过多久,船驶到了一个长有许多树的地方,而且帮小克尼施丁尼的父亲掌船的那个人,就住在这片树林附近。当到了那些树林下边的时候,这个人对伊仆和克尼施丁说,他和女孩的父亲要去办点事,让他俩老老实实地坐在船上,不准到处乱跑。可是,等两个大人走后,这两个调皮的孩子就开始东瞧瞧,西看看,这儿摸一下,那里动一下。最后他俩掀开了装鳗鱼和小猪的那个竹筐,想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是啥样的。他们把那头小猪从竹筐中拉了出来,并搂在胸前。他俩争抢着要抱小猪,他俩拉来抢去,一不小心,将小猪掉到湖里去了,并马上被湖水冲远了。这两个孩子吓呆了,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

小伊仆和小克尼施丁尼赶忙来到湖岸上,沿着小猪冲走的方向奔跑着。小克尼施丁尼没有伊仆跑得快,她在伊仆后边不停地喊着,“等一下我,拉我一起跑吧!”跑着跑着,他们走进了一片有着许多许多灌木丛的地方,驳船和湖已离他们很远很远了。接着,他俩仍朝前边跑了一段。突然,小克尼施丁尼哭了起来,原来她被什么东西给绊倒了,趴在地上呢。伊仆马上跑过去,拉起了小克尼施丁尼,并安慰她别哭了。

“我看见那儿有一座房子,快跟着我!”小伊仆说着就走。但是,他们走着走着,并没有找到那座房子。他们踩着干枯的树叶和树枝,盲目地朝前走着,他们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刺耳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非常恐怖的声音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他俩害怕极了,不敢再朝前走了,静静地听着这个声音是从哪儿发出的。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在树丛中,有一只非常大的老鹰,刚才那个难听、可怕的声音就是它的叫声。这两个孩子吓得直打哆嗦。就在这个时候,他俩发现在那郁郁葱葱的树林深处,挂满了吸引他们的越橘果,一眼看去,可爱极了。他俩看着看着就不愿走开。终于,小克尼施丁和小伊仆站在这些越橘果树下,饱饱地吃起这些美味的果子来,果子里溢出的汁液染蓝了他们的嘴巴和他们的脸。正当他们吃得高兴时候,从远处又传来了一声可怕的响声。

“我们把那只花了许多钱才买来的猪给掉到水里去了,回到家我爸爸一定会打我们的!”小克尼施丁尼害怕地说。“这片树林与我家住的那片树林挺像的,还是先回我家去吧!”伊仆说道。

所以,这两个小孩又继续往前走啊、走啊。过了很久,有一条非常大的路出现在了他们眼前,他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着,但怎么也走不到伊仆的家。天渐渐地黑了下来,他们的心里像有只小兔子似的嘭嘭地跳个不停。寂静的树林中,不时传来各种奇怪的叫声,恐怖极了!终于,他俩吓得蹲在树木丛中,不敢再走了。可怜而胆小的小克尼施丁尼伤心地哭泣着,小伊仆忍不住,也和她一起哭了起来。他俩哭啊哭啊,但他们走了一天的路,困极了,便边哭边倒在树下的枯叶中睡了过去,但他们脸上仍挂着泪水。

晚上,天气特别的凉,但那两个可怜的孩子真的太累了,已经睡着了。第二天早上,他们才在太阳的照射下睁开了眼睛。“在不远处有一座小山,那儿从外边照进来的阳光非常的多,坐在那儿会感到特别的暖和。”小伊仆还在想,“也许站在山顶上就可以瞧见我家的屋子了。”但是事实上,小伊仆的家已离他们非常的遥远了,他们现在正在家的那片树林的另一端。

小克尼施丁尼和小伊仆勇敢地登上了那座山的顶端。他们爬累了,就在一个小坡上休息。突然发现,在他们附近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湖水非常的清,甚至可以看见湖底的小草,一群群的小鱼在水中快乐地游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湖水闪闪发光,这两个孩子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湖,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长满榛子的小树林,有一些榛子长得特别的奇怪——一串七颗。他们摘下了许多榛子,然后找来了小石子,将这些榛子打破,捣出里边的核仁,这些刚刚长出的核仁嫩极了。——但是一件让人非常害怕的事又发出了。

一位脸上呈棕褐色,头发闪着黑光,眼睛也发射出光芒,身体又高又大的老女人,突然从树木丛中飘了出来。她手里握着一根非常难看的木棍,一个大大的布袋从她的颈子上吊到背后。从老女人的说话中,那两个孩子知道她是塔塔尔人。开始的时候,这两个小孩并不知道那个老女人在说些什么。老女人从她背后的布袋中摸出三个特别奇怪的果子,它们的壳非常坚硬,她告诉这两个孩子,这三颗果子名叫:愿望之果,里边藏着许多他们想要的东西。

小伊仆看着那位老妇人,觉得她一点也不像个老巫婆,而且脸上充满了慈祥的表情。于是,小依仆放大胆子,让这个老妇人把那些果子都送给他。老妇人答应了他的请求,而且从树上摘下了许多,小伊仆的衣袋里都塞得鼓鼓的。

小伊仆和小克尼施丁尼睁着好奇的眼睛,盯着眼前三颗奇怪的果子。

“这些愿望之果可以给我一辆马车吗?”小伊仆问。

“一定会的,这颗果子里有一辆金子做的马车!”老妇人回答道。

“伊仆哥,你能把这颗果子给我吗?”小克尼施丁尼说。

伊仆答应了小克尼施丁尼的请求。那位慈祥的老妇人帮小女孩把神果放到了她的头巾里边。

“这另外的一颗果子里,有非常好看的头巾吗?就像小克尼施丁尼那样的。”小伊仆又问老妇人。

“这颗果子里不仅有许多好看的头巾,还藏着你们喜欢的美丽衣服、鞋子等东西呢!”

“伊仆哥,把这颗果子也给我吧!”小克尼施丁尼说道。善良的小伊仆又答应了她的请求。现在还有最后一粒果子了,这是一粒又黑又小的果子。

“这粒果子也很好的,但我不要,还是给你吧!”小克尼施丁尼说。

“这粒果子里会有些什么东西呢?”小伊仆问道。

“你想要什么,里边就有什么!”那个塔塔尔的老妇人说道。

小伊仆将这枚果子用力地握在手中。老妇人还对他们说,她会带他们找到他们回家的那条路。小伊仆和小克尼施丁尼紧紧地跟在这位老妇人的后边,但是他们所走的方向离他们的家越来越远了,老妇人并不是有意欺骗他俩,所以,他们不会责备那个善良的塔塔尔老妇人的。

在漫无边际的树林中,小伊仆和小克尼施丁尼碰见了克伦,这个守林人在以前就见过伊仆,克伦帮助这两个孩子找到了他们的家。小伊仆和小克尼施丁尼又高兴又害怕地回到了家中。这两个孩子的家人想狠狠地揍他俩一顿的,但大人们还是原谅了他们。况且他们也只是弄丢了一头小猪。

小克尼施丁尼又回到了她那贫穷的家中。小伊仆也像以前一样住在他那个座落在树林中的小村庄里。回到家里的第一个夜晚,他首先想到的是打开那个神奇的果子,看看里边到底藏着什么好东西。小伊仆从衣袋中摸出那枚硬果,把它夹在门和门框中间,然后用力地把门一推,硬壳果破裂开了。但是,里边除了一团又臭又脏的烂东西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了,其实,这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果子,而且已经被虫子咬坏了。

“唉!幸亏我原本就没有把它想得太好!”小伊仆失望地说道。“人类那些最美好的东西怎么会装在这个小小的果子里呢?小克尼施丁尼也不会得到她所想要的漂亮衣帽和金子做的马车了!”

到了大雪纷飞的季节,孩子们又盼来了他们喜爱的节日——过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小伊仆已经长大了,他就要参加成人礼了。但是他家在那样一个遥远的树林中,牧师离他们家非常的远。就在小伊仆犯愁的时候,小克尼施丁尼那个开驳船的爸爸来到了他家。他是特意来看望伊仆的父亲和母亲的,并对伊仆的家人说,小克尼施丁尼想出去锻炼一下自己——到一个非常远的人家去做事,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这并不是一件坏事,而且那家主人挺好的。小克尼施丁尼就要走了,那是西部一个叫海尔宁的地方。她的工作就是帮助一位开旅店的女店主照理旅店。只要她干活能让女店主满意,那么不用多久,她长大参加了坚信礼后,她就可以永远在那儿工作了。

伊仆和克尼施丁尼已经是一对恋人了,伊仆运送小克尼施丁尼。在这对恋人快要分别的时候,小克尼施丁尼拿出了那两颗他俩在森林中走错路时,伊仆送给她的两枚硬果子,她告诉伊仆她会永远将这两颗果子带在身边的。小克尼施丁尼还对伊仆说,他在年幼时送给她的那件礼物——伊仆亲手为她做的一双木鞋,她放在了她装衣服的箱子的最底下,她会永远保存好的。说完这些,这对情侣恋恋不舍地分别了。

伊仆的爸爸早已过世了,现在只剩下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了。但伊仆像他的爸爸一样,成了一位非常非常能干的木鞋匠,在他参加完成人礼之后,他回到他那个贫穷的家中,也做木鞋。在夏季里种一小块土地,并照顾他那年老的母亲。

伊仆非常希望听到关于克尼施丁尼的情况,他还常常向从他那经过的邮差和鳗鱼场的人们打听。当他听到克尼施丁尼在那个遥远的地方一切都很好时,他感到非常的高兴。克尼施丁尼也长大了,也参加了成人礼,她还写信告诉她的爸爸,那里的旅店店主和女主人都对她很好,他们给了她许多美丽的新衣服,她还在信中让他父亲代她向伊仆和伊仆的妈妈问好。

又一年的鸟语花香的季节来临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克尼施丁尼和她的父亲一起去看望伊仆和他年老的母亲,其实克尼施丁尼并没有太多的空余时间,她本来是要去台姆的,但她省出一天时间,想回家看看,也想去看一下她的心上人及心上人的母亲。现在的克尼施丁尼,就像一位有钱人家的漂亮小姐。她穿着华丽而漂亮的衣服,搭配上她苗条的身材,便显出了她的亭亭玉立。这位漂亮大方的小姐站在伊仆面前,更显得伊仆的穷酸和土气。伊仆非常地激动,但他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地握着克尼施丁尼的手。伊仆还显得有些紧张。但是克尼施丁尼却一点也不紧张,她有许许多多的话想对伊仆说,但她又不能说,她走到伊仆前边,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吗?”克尼施丁尼说。

大人们都离去,房子里只剩下伊仆和克尼施丁尼时,伊仆紧紧地握着尼施丁尼的手,并对她说了他最想说的话:“你太美丽了,你在我眼中就像一尊女神,可我却这样的穷!在你面前我感到非常的自卑。你可知道,我每天都在思念你,我亲爱的克尼施丁尼!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常常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伊仆和克尼施丁尼手牵着手走上了他们小时候经常去的那个小山丘,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山丘下流淌的古登河,看着远处赛西德河边的那片树林。又快到了他们分别的时候了,伊仆在心中不断地想着,他和尼施丁尼从小就被人们称为一对恋人,虽然他和她谁也没有亲口说出过这样的话,但他们心中都非常的清楚、明白,只是现在他最担心克尼施丁尼会成为别人的太太。

伊仆和克尼施丁尼相聚的时间真是太短暂了。因为克尼施丁尼过了今天晚上就要回到西部的旅店去,而她今天还得去台姆。伊仆和克尼施丁尼的爸爸一起陪尼施丁尼到了台姆。那天晚上,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四处都被月光照得透亮。一路上,伊仆握着尼施丁尼的手,不愿放开,直到到达台姆。伊仆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克尼施丁尼,本来有些话想对她说,但却说不出口。

伊仆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了那句藏在他心底已久的话:“克尼施丁尼,你的婚姻,当然,你可以好好地考虑一下,过一段时间再告诉我也没问题。”

“确实,我需要好好地考虑一下,亲爱的伊仆,但相信我,我会答复你的。”克尼施丁尼说。伊仆只好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她也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伊仆,我相信你是真心爱我的,也请你相信我,我也是爱你的,但我确实需要一点点时间,再仔细地想一想。”克尼施丁尼说。

说完之后,伊仆和克尼施丁尼就依依不舍地分开了。伊仆对克尼施丁尼的父亲说,他和克尼施丁尼小时候就青梅竹马,简直就是一对情侣。尼施丁尼的父亲说,他早就知道了,他告诉伊仆,他早就希望他们能成为夫妻。当女孩的父亲和伊仆一起回来之后,天已经黑了,所以女孩的父亲只好和伊仆挤在一张床上睡了一个晚上,只是他们没有再说起伊仆和克尼施丁尼之间的事。

时间又悄悄地流过了三百六十五天,但在这长长的时间里,伊仆和克尼施丁尼之间仅写过两封信。不过,在每封信的最后,总有:“忠贞不渝,白头到头”几个字写在他俩写名字的地方。突然,一天,克尼施丁尼的父亲来到伊仆家,说是克尼施丁尼让他来看望一下伊仆,而且还对伊仆断断续续地说了一些关于尼施丁尼的情况。他告诉伊仆克尼施丁尼现在在那儿非常非常的好,而且好得让别人无法想象。他还告诉伊仆,克尼施丁尼越来越漂亮了,那儿的女主人非常重视她,还有许多当地的先生们想娶她做太太。另外旅店店主那个在哥本哈根做生意的儿子,在回家的短短几天中,也深深地爱上了尼施丁尼,克尼施丁尼也挺喜欢他的。而且男孩的父亲和母亲也同意了。但是她和伊仆之间的约定,像一块石头压在她的心上。女孩的父亲还告诉伊仆,克尼施丁尼曾考虑过不要那份美好的生活。

开始的时候,伊仆一直都没有说话,可是,他的脸却变得那样的惨白。最后他对她的父亲说:“克尼施丁尼应勇敢地追求她的美好生活!”

“你可以写封信把你的想法告诉尼施丁尼吗?”女孩的父亲说。

过了一会,伊仆便开始写信了。但是,奇怪的是,他心中想了许多许多的话语,但是他却怎么也写不出来。他在纸上写着写着,却没有一段能让他完整的写下去的,纸撕了一页又一页,直到撕到一张也没有了,他才勉强写完了这封信。最后,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已是天亮的时候了,信中的内容如下:

我非常仔细地看完了那封你为你爸爸写的信。从你对你爸爸的信上谈话中,得知你在那儿一切都非常非常的好,高兴的是你的明天会更好。但是,克尼施丁尼,你想过没有,假如你成为我的妻子,你的明天又将会是个什么样子,因为我只会做木鞋,只会种地。我太穷了,你用你的心想想吧,好好地想想吧!但你不必为我想些什么,而应多为你自己想,为你将来的幸福生活想想!不要因你以前对我所说的那些话压抑自己。就像你曾经在心中想过要为我做些什么的话,但现在,请你都忘掉吧!我祈求上帝带给你好运,我亲爱的克尼施丁尼!我相信仁慈的上帝也会保佑我的!

伊仆很快把他写的那封信送到了邮差那儿,这封信也很快到达了克尼施丁尼手中。

在圣马丁节的那天,克尼施丁尼结婚了,这一喜讯传遍了村庄和城市,她的婚礼是在哥本哈根教堂的布道坛举行的。婚礼完毕之后,克尼施丁尼和她丈夫的母亲同去哥本哈根生活,因为她丈夫在生意上太忙了,不可能呆在那么远的日德兰。克尼施丁尼这次的离别,真的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她要在去哥本哈根的路上最后见她父亲一面,并约定好在那个名叫丰诺的小镇相见,这个地方离伊仆家特别的近,所以伊仆也去了。但是伊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在默默的目光中分别了。

自从克尼施丁尼离去后,伊仆的生活中从此就没了笑容,只是胡思乱想,这是伊仆那年迈的母亲告诉人们的。但事实上,伊仆真的想得非常多。他常常回忆着,当他还是小孩子的时候,一个塔塔尔的老奶奶给了他三枚硬壳的果子,而其中两枚装着金马车和美丽的衣服,鞋帽的果子,他给了他曾经的心上人克尼施丁尼。而那些都是愿望之果,它们终于替克尼施丁实现了她的愿望——在哥本哈根那个美丽而富有的城市里,得到了她想得到的一切美好的东西。现在的克尼施丁尼也该心满意足了。

伊仆留下了一枚愿望之果,而那个塔塔尔的老女人却告诉他,那枚又黑又小的果子里藏着世界上最美的东西!但是伊仆看见的只是一堆无用的黑泥土。——确实,仁慈的上帝也算帮他实现了他的愿望!因为伊仆也是非常喜欢那些黑黑的土地的。他将会在那些黑色的泥土和阴森的孤坟中,得到他想要的一切美好的东西。

时间一年又一年的向前奔跑着。——但事实上并不是非常的久,可是在伊仆的眼中,仿佛过了几个世纪之久。饭店的店主和他的夫人都已年迈体衰了,并先后回到上帝那儿去了。他们一身积蓄了许多许多的银币,他们把这所有的银币,都给了他们的独生子了。当然,克尼施丁尼也可以过上富裕的生活了,她想拥有金马车和穿不完的美丽衣服也都有了。

自从克尼施丁尼的丈夫的父母都死去之后,她没有给家里带去一点点消息,已有整整九百多个日日夜夜了。直到两年后,她才给她爸爸写了一封短信,告诉她爸爸,她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很好。因为尼施丁尼和她的丈夫虽然很轻易地成为富翁,但他们不会合理地利用这些钱,很快他们就花光了所有的钱。他们的幸运也没有给他们带去幸福的生活。

伊仆房子外边的石楠花开了又落了。奇怪的是连着的几个冬季都是大雪纷飞,给赛西德盖上了一床厚厚的银白色的棉被。伊仆那间矮小的房子也穿上了一件件厚厚的棉衣。转眼又到了阳光明媚的春天,太阳也显得格外的明媚。在这耕耘的季节里,伊仆又去他的那块土地上干活了。这天,伊仆正在用铁犁翻动那冰封了一个冬季的黑土地。正当他专心地犁着的时候,他的铁犁从黑土中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接着,伊仆发现泥土中躺着一个黑乎乎的像石头一样的东西。伊仆感到非常的好奇,这块地他在上边来回走了许多年了,从来没有发现过除了黑土以外的东西,伊仆捡起那个奇怪的东西,仔细地看了看,原来是一块金属。上边有一块地方闪闪发光,那是刚才铁犁划过的位置。其实,这是一只特殊的金臂镯,是遥远的古代——原始时期遗留下来的。在伊仆的这块黑土地的下边,就是一座大大的古墓,今天终于被这个幸运的人发现了。这个古墓里有许许多多昂贵的古代珠宝、金银首饰。伊仆将他的发现告诉了牧师,牧师对伊仆说,你发现了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你会成为一位有名的人!从牧师那儿回来之后,伊仆又将他的发现告诉了当地的行政长官。接着,这一发现又被行政长官告诉了哥本哈根的最高的长官,并告诉伊仆,让他带着那些宝物亲自送到哥本哈根去。

“没想到这些古代的宝藏被你在一片黑土地中发现了!”地方长官说。

“确实,这些都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伊仆想。“看来我的愿望之果变成现实了,那位塔塔尔老妇人对我说的话全是真的,——我的最好的东西都在黑泥土中!”

伊仆在以前只是坐过小船,在他那儿的小河上行驶过。但这次,为了这些贵重的宝物,他从奥胡斯坐上一艘很大的渔船直接向哥本哈根驶去。这次的远航对他来说,就像一次伟大的环球旅行。

没过多久,伊仆便到达了那座美丽的城市——哥本哈根。他将所有的宝藏都交给了哥本哈根当局,同时当局也把每一样东西都定了价,总共付给了伊仆600块银币,这些钱对于生活在赛西德那个贫穷地方的伊仆来说,真是一个天文数字。

领完钱,伊仆走在哥本哈根这个繁华而漂亮的大街上,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许多新鲜的东西。

伊仆准备回到奥胡斯去了,因为他对哥本哈根这样的地方并不是十分感兴趣。但就在他要走的头一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站在街头,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找不到西门旁边的那个记城沟堤,而是穿过了一座名为克尼伯尔氏的桥,抵达了克利钦港。其实,他走的方向是对的——向西边走,但那儿却不是他该去的地方。奇怪的是,他来到的那条街道上到处冷冷清清,连一个走动的人也瞧不见。就在伊仆感到惊讶的时候,一个特别特别小的女孩从一间不像人住的矮屋子中走了出来。伊仆像看到救星似的,奔跑过去,问那位小女孩他要去的那个街道怎么走。小女孩非常害怕地仰着头,看着伊仆,但看了一会,她的泪水在眼中转来转去。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哭泣着。看着这位可怜的小女孩,伊仆真的不明白到底她为什么要大声地哭泣。他亲切地问小女孩,但那小女孩并没有回答他。后来,小女孩说了些什么,但伊仆却听不明白。天已经很黑了,街上的路灯都亮了起来,在路灯的照耀下,伊仆更清楚地看清了那个小女孩的脸。他却惊呆了,这张小脸对伊仆来说,真的是太熟悉不过的了——小克尼施丁尼,和他头脑中还是小孩子时的小克尼施丁尼真的没有一点区别。

那个小女孩把伊仆带进了那间矮小且破旧不堪的屋子。小女孩的家就在这座破房子的最顶端,而且房顶都是斜着的。伊仆跟着小女孩爬过了一个一次只能过一人且摇摇晃晃的楼梯后,才到达那间小屋。那间房子里连一点光亮也没有,走进去让人感到非常的闷气。只是有一声声的喘气声和艰难的呼吸声不断的从房子的一角传过来。伊仆想看清楚一点这间小屋子,于是就擦亮了一根火柴。只见在墙角一张快散架的床上躺着一位奄奄一息的女人,其实这个病重的女人,就是小女孩的妈妈。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事吗?”伊仆问道。“是你的女儿把我带到你家来的,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城市,我一个熟悉的朋友也没有。但我可以去帮你找你的邻居或亲戚朋友来照顾你。”说完,伊仆把这个可怜的妇女从床上扶了起来。

伊仆怎么也不会想到眼前这个可怜的女人,竟是他曾经的心上人——克尼施丁尼。

在那个贫穷的村庄里,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关于克尼施丁尼的任何消息。伊仆也过着他那日出而做日落而归的平凡生活。他们之间早已失去了联系。但事实上,对于克尼施丁尼的许多事情早已传了出去,而且是一些不幸的事情:自从克尼施丁尼的丈夫的父母都死去之后,她的丈夫便不再安心地工作,而是拿着那一大笔的遗产到处游玩,什么坏事都干。他甚至跑到国外去玩乐,但半年之后他就返回了,因为他欠了别人许多钱,可是他早已过惯了那种追求享乐的生活,回国后仍是游手好闲,吃喝玩乐。他终于一步步走向了死亡的深渊。而他以前的那些花天酒地的朋友嘲讽他,那是他得到的报应。终于他掉到皇宫港的那条大河中淹死了,人们在一天清早发现了他的尸首。克尼施丁尼已经走到了死亡的边缘。而且就在几天前,她那个刚刚生下不久的、可怜的小孩夭折了,或许在那儿她不会再过凄惨的生活。今天的尼施丁尼真的悲惨极了:她就快要在病床上死去了,身边却没有一个照顾她的人。也许她躺在这个破旧的房子中,早已被人们遗忘了。这也许与她小孩时过的贫穷生活差不多,但那时她习惯过那种贫穷的生活,可是现在她过了那么久的富贵太太的生活,她真的无法忍受,她感到非常的痛苦。可怜的是——与克尼施丁尼长得一模一样的、她的大女儿,也与她一同过着这样悲惨的生活。如果不是她的大女儿,伊仆也许连这最后一眼也见不到她了。

“我就要到上帝那儿去了,可是我走后,谁来照顾我那可怜的大女儿。”克尼施丁尼悲哀地说道。“她要有饭吃、有衣穿,能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块生存的地方吗?”她的呼吸已经越来越困难了,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伊仆在这个矮小的房子里找出了短短的一支蜡烛点燃了,给这间摇摇欲倒的小房子带去了一丝光亮。

伊仆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这个可怜的小女孩,让他回想着多年以前那个可爱的小克尼施丁尼。他决定照顾这个陌生的可怜的小女孩,就算为了克尼施丁尼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吧。尼施丁尼躺在床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但她的目光中分明带着祈求,她希望伊仆能收养她可怜的孩子。终于她在看着伊仆时悲惨地死去了。

灰蒙蒙的天空,覆盖在赛西务旁边的古登河边的树林上,那儿的地上飘满了石楠花。树林中那些枯黄的叶子,在西风的肆虐下,四处飞舞。它们有的掉到了河中,有的窜到了灌木丛中的那些空地上。而就在那片空地上,有一座孤零零的草房子,里边正住着一位人们从未见过的人。

不过,就在那个贫穷的地方,有一个非常小的村庄,就座落在那个风吹不着的大树后边。那儿的屋子都刚刚修理过,像新的一样,屋子里燃着暖和的火炉。在这座小房子里,现在充满了快乐,而且都是由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带来的。那个小女孩长着像红苹果似的小脸蛋,脸上总挂着笑容,一张小嘴总是不停地叽叽喳喳地说着,好听极了。在这儿你会听到春天里快乐的小鸟的歌声。自从小女孩成了孤儿之后,以前的一切都从她的世界中消失了。现在,伊仆既是她的爸爸,也是她的妈妈。她喜欢骑在伊仆的双腿上玩耍,而且快乐极了。伊仆早已不再是个穷人了,他不用再去做木鞋、种土地了。他有了漂亮的房子和幸福的生活。只是他常常想起躺在哥本哈根那个穷人的教堂墓地中的克尼施丁尼。

世上的人们常说,伊仆今天富裕的生活,是从黑土地中犁出来的。但是,他却告诉人们,他不仅得到了能过上富裕生活的金子,还得到了那活泼可爱的小克尼施丁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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