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段日子也真是苦了小甘,她自导自演每天进出这个房间,然后自言自语的表演对话。
梅雪盛抱了抱她,安慰她辛苦了,然后急忙换掉身上所有的衣裳,往自己的脸上涂了一把粉,扯下发带头也不梳的就躺上了床。
梅家的人并没有想象中的这么快来看望她,她反倒是听到有人在她的院子里倒腾了半天,但就是没有人进她的屋。
她让小甘去探,小甘回来说:“大夫人派人清理院子呢,侯爷府的大夫说您得的是从来没见过怪病,与麻风病很像,但又不是麻风病,所以现在可以解除戒备了。”
梅雪盛点点头,大约打扫了一个时辰,徐氏才命人打开她的房门,而且先派一个胆大的进来探她的病情,进门时她还假意咳了两声,差点没吓得那所谓“胆大”的人跪在地上。
说来也是,如果是因抢jie被杀,那也就只能说是人祸,要是因染病而死,那就只能算天灾,连责怪人的份都没有。
待那人确定梅雪盛除了脸色苍白,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徐氏缓缓地走了进来。她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梅雪盛,摇摇头说:“你这孩子真是命贱,好不容易找到个小伯爵,却得了这么个不讨好的病,小伯爵那边已经退订了,反正也没你什么事了,你就好好休养吧。”
然后徐氏带着满脸的不屑离开了她的房间。果然如徐氏所说,她只是一个被提拔上来的人,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当然是一脚踹开。
待所有人完全离开了她的院子,梅雪盛立即翻身下床翻看她的宝贝盒子,点了点银两再加上几样首饰,这些东西总价值最多不会超过一百两,而且里面还有不少钱是从容袂那儿坑来的。
其实也难怪她会这么穷,为了能在这大家庭里不受欺负,她花了不少银子去打点下人,那些偷偷拿去变卖的东西,因为是销赃急着出手换钱,也不会套得太多的银两。
一百两,说实在的,省着点花倒是可以让她和小甘过一段安定的日子,可是这个陌生的地方,又有谁能保证不会有突发事件发生呢。
她让小甘放水让她洗澡,走到屏风之后踢到了那堆匆匆藏在此地的衣裳,“哐当”有金属的声音,她翻开衣服一看,是容袂送她的短剑。
她拿起剑看了又看,这真是一把好剑,如果卖了它,一定可以让她和小甘过上好日子的。只是她突然不想这么做了,她曾经为了能让她和小甘出府过上好日子,做过不少缺德的事,可现在怎么都不想卖这把对她一点儿用都没有的剑。
小甘进来,见她发愣,便问:“小姐,您怎么了?这儿怎么会有把剑呢?是谁给您的?”
是谁?梅雪盛说:“一个好像认识了好久好久的人。”
她把剑抱在胸前,想起容袂问她那日是这么找到他的。她忍下了,没有回答,因为答案让她觉得太过暧昧。
不是因为味道,也不完全是伤痕的指引,而是一种感觉,她和他一样出现了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就算闭着眼睛她也能认出,他就是她等待已久的那个人。
侯爷府里的季风已经接到了容袂平安归来的消息,但对于他放走梅雪盛这件事,却,没有像紫梅那般的愤怒,而是惊讶异常。
季风打发走紫卫,去到梅语嫣的房中看了她,她正抱着儿子嬉戏,他的心中就暗暗起誓,绝不能让她陷入任何的危急当中。
于是他从侯爷府的暗门离开,来到了临州的某处暗宫,容袂已经在暗宫里接受治疗。
季风知道瑞麟王府发生了大爆炸,心想以容袂的本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他却就此失踪了三天,让人骄躁不已。
好不容易与他取得联系,现在又看到他满身是伤,季风的神情已经不止是紧张,终于浮上了难以言表的担忧。
待大夫离去,容袂穿好衣服对着行礼的季风点点头,季风平身说:“听说你放了梅言,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只是个孩子,他的路才刚刚起步,就这样杀了他,太残忍了。”容袂淡淡地道。
“残忍?”季风真是没想到,这辈子能从这个人的口里听到这个词,“难道你十三岁那年监斩陈丞相一家一百五十口不叫残忍吗?难道你十五岁那年,牺牲东平边界三百人的小村庄诱惑夷军不叫残忍吗?难道你十八岁那年……”
“你到底想说什么?”容袂与季风从小认识,季风这个人为人谨慎,但说话也从来不拐弯抹角,今个儿把话拉了千八百里远也没有点到终点上,看来他要说的话,绝对不会是自己想听的。
“你为了证明那小子是清白的,让自己被瑞麟王抓到,你到底想干什么,这才是我要问的!”
“什么时候连你都开始质疑我的做法了!这么多年来,想拉我下来的人有多少,哪一次我不是迎刃而解!”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为你担心!袂,你不可以再妇人之仁了!你忘了在你失去仁慈,学会残忍的那一天之前,那些被你施恩过的人是怎么对你的吗!”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想杀他!他也只有十二三岁的年龄,他也曾经救过我,可到最后我却要杀他!看到梅言的样子,我就想起了那一天!我不可以杀他!”
话题到此,季风安静了下来,他脑里回想起那天容袂离开时,紫梅说的话。容袂设下局,要证明梅言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他说这一切是为了证明质疑他的人都是愚蠢的。
但是待他离开后,紫梅却说,容袂不是在证明自己没错,而是在为他可以把梅言留在身边找有力的证据。
她把她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季风,她说容袂竟然对梅言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喜怒哀乐,这次季风算是真的看到了,一向都喜怒不形于色的容袂,竟然为一个人动怒了,那这个人就一定在他心中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见季风不语,容袂抬起了下巴,微眯了双眼,语气笃定而带着隐忍的愤怒:“你在试探我!”
“你就那么喜欢那个孩子吗?”
“什么?”季风的反问让容袂疑惑。
“上次你说,你认为瑞麟王与造反一事无关,是那个孩子告诉你的吧,你就这么喜欢那个孩子吗?”
“小姐,这剑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让您这么爱不释手?”
中秋将至,梅家各房各院都好是忙碌,只有梅雪盛这传言有麻风绝症的人,悠闲地躺在床上,摆弄容袂送给她的剑。
小甘端着午饭入房,看到梅雪盛已经一连几日如此,也不解释,也不出房,更不去实施她的敛财计划,而是没日没夜的看着那把短剑,有时看久了就去弹弹琴,然后继续看。
小甘就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于是坐在她的床头问:“小姐这剑是哪儿来的。”
“容袂送的,他欠我一条命,就用这个抵命来着。”梅雪盛从容的回答道。
没想到小甘下一句竟然是:“小姐,您是不是很喜欢容公子呀。”
原本视线一直在剑上没有离开过的梅雪盛,终于撇头看了看小甘,用好笑地语气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只认识了月余的人。”
“可是小姐,您对容公子好不一样哦,您对别人,不管是对您好还是对您不好,在府里的低位是高是低,您都是尽量阳奉阴违,没有人能看出您真正想做什么,可您对着容公子的时候,小甘随时都可以察觉您的心情。”
“是吗?”梅雪盛很惊讶,她单纯的小甘竟然连阳奉阴违都用上了,她有像小甘说的那样阴险吗?
小甘猛地点点头:“嗯,您总是有办法拒绝别人,可是对着容公子,不管他让您做什么无理的事,到最后您总会妥协的。”
“那是因为他仗势欺人!”这是不可抗拒的意外,不是她真心的。
“可是连小伯爵这么有权势的人,您不也积极反抗了吗?所以说呀,小姐您一定是喜欢上容公子了。”
梅雪盛拍拍小甘的肩头,下床穿鞋,上桌吃饭,一边道:“没想到你还挺有联想能力的嘛,不过你想太多了,我没有喜欢他,只是背后支持他的人,比那个什么小伯爵难搞太多,我帮他纯粹是大局为重,是为了我们两人的将来着想。不过你这么说真是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我让你帮我偷的新衣服你偷到了吗?”
小甘点点头,幸好梅淳十分受宠,衣服多不胜数,要不然这样整天少衣服,不被怀疑才怪,“小姐,你又要出去吗?你别出去了,这实在太危险了。”
“我不出去怎么行呢,我出去不都是为了那个,你觉得我喜欢得不得了的容公子吗?不过放心吧,不会太久的。”
梅雪盛只身来到容袂的家,没人在,又去了他的店铺试探了两句掌柜的,才知道原来他也不在铺子里,那他最有可能待的地方,就是冥西十二坊的紫梅那儿了。
她思考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到那个让她频频深陷危险的地方,可既然打定主意要去找他,又何必在意他身处哪里。
梅雪盛来到冥西十二坊的沉香院,让下人给紫梅带一封信,因为打赏不少,所以下人也很是痛快的为她把信带到了紫梅房里。
紫梅在房外看过信件之后就将下人打发了,从房间深出传来一个沉沉的男声问道:“是谁?”
“是下人,给我送些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公子你好好休息吧。”
紫梅关上门,一转身,只穿着亵裤裸着上身的容袂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把东西给我!”他命令道。
“我已经让下人送回去了。”但紫梅答。
他一把捉住了紫梅的手腕,瞬间就在她纤细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了五条指痕:“是不是梅言来找我!”
“是又怎样!公子,您这几日特意呆在紫梅这儿,不就是为了避开这个人吗?既然如此,您又何须见他,而且公子已经放了他,就是对他最大的恩惠,他还来找您做什么!”
“这不用你管!”
“公子,这个人身份迄今不明,连紫卫都没有查出他是谁,他就想是凭空多出的一个人,您不能再与他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