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忽醒梦惊秋，分付东流。
风吹过山间的草堂，贪恋的抚了抚苏凉鬓角的发丝。山间的露水似乎有些重了，将大石头浸的很冷，很湿，苏凉轻快的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蹦蹦跳跳的走到燕当年身前。
风卷起几朵不知名的小花，苏凉很是欢喜的捉在手里，身后，上月缓步而出。
燕当年爬起身来，揉了揉左肩，发现并无大碍，他看向上月的眼神有些闪动，说道：“不动明王印？！”
上月也不解释，接过苏凉递过来的小花，看了一眼，直接扔进嘴里，苏凉带着鄙夷的眼神离他远远的，转身又去寻其他的花朵。
“你是来找那老头子的，嗯，好吧好吧，是归藏先生，归藏先生。”看到燕当年的脸色又黑了起来，不想继续动手的上月当即改口，说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你跟我去找老，归藏先生。第二，我把你打的趴在地上，然后把他叫过来，真诚的给你道歉，你怎么想？”
燕当年面色凝重的看着上月，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这个数典忘祖的家伙似乎不是很好对付。自己虽然是一直照着先父留下的功法修习，无人教导，但是经过这些年的磨练和闯荡，燕当年自信，就算是在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之中，也没有几人能打的过自己。刚才那一拳只是自己没有防备，被震飞了出去而已，并未受伤。
燕当年虽然好战，但他还是有些分寸的，就算那个家伙的所作所为自己不齿，但毕竟是和归藏先生有些关系，所以他未尽全力，至于那种以命搏命的打法，那只是跟燕家家传的功法有关，并不是燕当年有意为之。
而上月却深得佛宗真传，不动明王印已有了十足的火候，燕当年思忖，如果要全力施为，那胜负尚未可知。但是看上月那风轻云淡的样子，明显他不只有这一种法门。
这时，苏凉一蹦一跳的走到燕当年面前，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盯着他，脆生生的说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燕当年看着面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上月，说道：“姓当名年，当年。”
上月听了，轻轻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燕当年扫了他一眼，不知是在感谢他没有拆穿自己的假名，还是真的不想理他。
苏凉拿着不知哪里寻来的花朵，撕下一片花瓣，学着上月的样子放进嘴里，似乎在品尝着味道，说道：“当年，好奇怪的名字。当年哥哥，你是来找白胡子老头的么？”
燕当年回答道：“我是前来拜见归藏先生的。”
“嗯，我知道，他在后山找猴子呢！”
“呃，找猴子？”
方才上月说归藏先生在后山找猴子呢，将燕当年气的七窍生烟，只当是他对归藏先生不敬，才这么说的，但是这位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也这么说，莫不是真的？
苏凉吐了吐口水，只觉得口中一阵酸苦，将刚才扔进嘴里的花瓣给吐了出来，说道：“我带你去找他吧。”
燕当年愣了一下，当即大喜，说道：“那多谢了，小姑娘。”
“嗯，没什么，助人为快乐之本嘛，对了，叫我凉儿就可以了。”
说着，两人看了上月一眼，但都不理会他，径直朝着一条小路走了。
上月尽量保持着面无表情的姿态，目送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他才撇了撇嘴，眼神中带着些同情，也仅仅是同情，说道：“你要是落在我手里，最多是让你干几天活，若是落在了凉儿手里..。自求多福吧。”
上月也不在意燕当年会被苏凉给整成什么样子，反正这种被人一路追杀还要除魔卫道的正义人士，他实在是不怎么喜欢。
“性格不合啊。”他翻身跃上了刚才苏凉坐的那块大石头，脑袋枕着双臂躺了下来。
老头让自己和这样的人一起出去游历，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天上的云彩随着山风而动，越来越凝实，越来越远，遮挡阳光的任务就交给了青翠的绿荫，点点阳光洒落在上月身上，温热的感觉让他感觉又困了，生活本就应该是如此悠闲的，不是么？
苏凉在前面一路蹦蹦跳跳的，轻松无比，青色娇小的身影在山道间晃动着，活泼异常，时不时的还钻进路旁林间，寻着些不知名的小花和野果。
苏凉将小花戴在头上，时不时往嘴里塞着野果子，高兴的欢天喜地的。
燕当年看着天真烂漫的苏凉，不由露出了笑容，似乎自己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苏凉就又钻进了那个草丛里不见了。
燕当年失笑，喊了一声：“凉儿！”
过了一会儿，苏凉从一个低矮的树丛中露出脑袋，嘴里吐出一两片枯草，问道：“怎么了？当年大哥？”
燕当年笑着说道：“你先回来，呵呵，看你身上弄的全是树叶和杂草。”
苏凉仰着头，单手握拳，递给他一样东西。
燕当年接过一看，竟然是一枚小小的松果，不由得发自内心的笑了一下，似乎还带着些怀念。
燕当年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带着他东躲西藏，好容易有了一个安身之处。虽是一座简陋的农家院落，但那却是燕当年最怀念的地方。他还记得院子前有一棵很大的松树，每到竹醉之月（九月），总会有松果从树上掉下来，将当时年幼的他砸的脑袋生疼，父亲不但不安慰他，还在一旁哈哈大笑。
燕当年接过松果，很小心的放了起来，拍了拍苏凉的衣裳，说道：“你刚才说归藏先生去找猴子了，是什么意思？”
苏凉欢快的吃着野果子，脆生生的问道：“当年哥哥你不知道猴儿酒么？”
燕当年回想了一下，这个名字好像在来的路上听过，自己还买了一些尝尝鲜。
燕当年说道：“我来时在东临城里见过卖这种酒的，听着名字奇特，就买来尝了一下，味道一般，只是普通的果酒而已啊。”
燕当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一个人在外闯荡，总要些消遣孤独的东西，酒，就是最好的选择。燕当年记得他第一次喝酒的时候是在十一岁生日的时候，到现在，酒龄也不短了，虽不敢与酒圣杜康，酒鬼刘伶之流相比，但也是同道中人。
“哼，那才不是猴儿酒呢！”苏凉昂着头，有些小神气的说道：“那些东临城的黑心商家就会骗你这种外乡人！那些只不过是他们自己酿的果酒，才不是什么猴儿酒呢！只不过是拿它来当个噱头罢了。真正的猴儿酒是猴子们酿的。”
燕当年听了，顿觉奇异，说道：“猴子们还会酿酒？”
苏凉笑呵呵的说道：“嘻嘻，其实也不是啦，那些猴子只是将过冬的果子藏在树洞里，然后密封起来而已，可是这山上野果子实在太多了，那些猴子有时候就将一两个树洞给忘了，时间一长，那洞里的果子就成了一洞的百果酒，可好喝了，唔，我是没喝过啦，不过听上月哥哥说，是挺好喝的。”
燕当年惊讶不已，这山中竟然还有这种机缘巧合之物。
“那也就是说归藏先生是去找这些猴儿酒去了？果然是世外高人，都喜欢这些奇异之物..”
不多时，两人走到了一片密林前。这片密林生的很是奇特，树木比之一般的粗壮不少，最细的树木恐怕也要一人合抱。而且上面坑坑洼洼的，满是树洞。
苏凉指着这片密林道：“哝，就是这里啦，白胡子老爷爷总是在这里找猴儿酒，唔，可是上月哥哥从不来这里。”
燕当年现在一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就烦得很，说也奇怪，本来自己的脾气还算不错，今天怎地就跟他过不去？莫不是八字犯冲？
“哼，归藏先生这种世外高人的行事风范自然和那种毛头小子不同。”
苏凉虽然不明白这和行事风范有什么关系，但是她知道燕当年和上月两个人有些矛盾，只不过她似乎并不打算劝解，甚至还有激化这种矛盾的想法。
打定主意，苏凉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眼睛里藏了一点坏笑，很是自然而无辜的说道：“可是老爷爷一次也没有找到过，每次都是上月哥哥找到之后，分给他一点点。”
苏凉故意将“一点点”这三个字咬的很重，一点也不顾忌燕当年的脸色。
燕当年黑着脸，正要替归藏先生辩解一下，却远远的看见一位白衣老者向这边走来。
那位老者如同上月一般，一袭白衣。而且须发皆白，鹤发童颜，走起路来丝毫没有老态龙钟之感，反而是精神抖擞，步履稳健。手中还拿着一根碧绿的竹杖，一副仙风道骨的做派，似要乘风归去。
燕当年一阵激动，走上前去，刚走了没两步，却又愣在原地。
只见那老头一阵骂骂咧咧的，手中碧绿的竹杖疯魔一般不停的敲打着一棵大树，只是好像没用多大力气，粗壮的树干纹丝不动。那老头也不嫌累，一连敲了二三十下，脸不红气不喘，最后好像是烦躁了，拄着竹杖干生闷气。
“这些死猴子，也不知道将酒藏到哪里去了。上月那臭小子口风也忒紧了些，怎么问都不说。”
白须和白发之中还夹杂着几片枯草和树叶，这倒与刚才的苏凉有几分相似。
燕当年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原本他很确信，笃定这位仙风鹤骨的老者就是他要找的人，传说中的大卫国师归藏先生。可是现在，他又不是很确定了..
燕当年上前试探的说道：“这位，前辈。在下..”
老者转身看向燕当年，目光平淡无奇，与那些每日里在村头喝茶下棋的老叟一般无二。
燕当年与老者对视，发现老者平淡的眼神中仿佛带着一些什么东西。
时间，是时间！
燕当年从老者平凡无奇瞳孔中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年幼时的巨变，父亲的反抗，母亲的惨死，一路的追杀，一路的逃亡。父亲伤重而亡，自己一个人流离飘泊。画面一直闪动，直到停留在草堂前的那一幕，自己看着南明堂这三个字出神，上月开门而出..
虽然心中充满了惶恐和怯意，但是他却一直没有闪躲，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一直修习的家传功法蓦然而动。
在燕家功法的支持下，他终于没有倒下，就好像他这个时候倒下，就是一种怯懦，燕家功法不允许怯懦。
因为，燕家功法的名字叫做：《燕无归》！
天上的云被风送上了九重天之外，远离人世，而云层也越来越厚，越来越浓重。狂风吹过密林，卷起树叶和枯草漫天飞舞。
老者收回了目光，望了望天上的遥远无垠的天空，说道：“云渐厚而风不止，要下雨了啊。小凉儿，你先回上月那里吧。”
一旁独自嬉闹的苏凉乖乖的点了点头，跟燕当年打了个招呼，一溜小跑不见了踪影。
老者沉默的看着漫天飞舞的树叶和枯草，仿佛在自言自语道：“呵呵，孰知其极？其无正也。就像这漫天飞舞的枯草一般，谁也不知道会落到哪里。”
燕当年不知如何答话，却听见老者大声说道：“小凉儿，你要是敢偷听的话，我就罚你抄一百遍经文！”
燕当年愕然的回头看了看，却发现从一棵粗壮的树木后闪出一道娇小的青色身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头也不回的一路小跑，消失在密林之中。
老者的目光又看向燕当年，燕当年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良久，老者说道：“还不错，总算没给你父亲丢人。哼，燕当年，燕当然。你父亲起名字的水准可真是不错，颇得你爷爷几分真传。”
燕当然，就是燕当年的父亲。
燕当年俯下身，用左手按压在右手背上，然后伏在地面上，双膝跪地，身体缓缓前倾，用额头触及左手背，行了一个最重的大礼。
有大恩才行大礼，虽然老者还什么都没做，但他却是燕当年最后的希望了。
“请归藏先生为晚辈做主，为家父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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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四千字，今天就一章了，猪猪还是个新人，新人的意思就是，我今天下午三点就码好了一章，可是没有保存..上传的时候出了点问题，就只好摔了一下鼠标键盘之后，重新码起，可是感觉还不如第一次的水平呢..今后猪猪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当然这并不是说，今后猪猪就是一个很老道的写手了，还是请诸位多多关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