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远远传来娇媚的笑声。
琵琶勾弦。
笛声响。
歌喉啘啭。
少女来。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身上薄纱如透。丰盈娇躯半现,短裙下幽深。娇躯玲珑窈窕。眸子如一汪秋水,玉肌剔透如冰,三千青丝散开,娇媚无双。她笑着,嗔着,看向道济。
洛桑寒有些心烦,转头问:“她是……”
不料道济却两眼放光,笑容满面。
“奴家合欢宗阿楚,不知对面高僧名姓?
“唉呀呀太客气了,来来来姑娘我们把酒言欢……”
洛桑寒确实有了把这个家伙扔进海里的冲动。
“合欢宗顾楚楚,号称魔道第一美女,人称‘赤练’。”道济笑眯眯道,“曾在二阶时于滴血洞内取三百元阳,直接被那个疯子一拳打回一层!怎么,伤好皮又痒?”
“臭和尚!”顾楚楚嗔道,“陈芝麻烂谷子,也好说个一遍又一遍?倒是这里碧波如洗,不若……”顾楚楚眉眼间忽起娇羞之色,纯真若不通人事的少女,却散发着极度的媚意。而吴十六就喷着血从她所乘的舰船上飞过,少女神色如常。
赤练若毒,合欢不苦。
生亦如梦,去亦如雾。
吸走无数男子元阳的顾楚楚,很难想象,还是个……处子身。
合欢宗身为西疆最恐怖的势力,就算是地头蛇也是快要化蛟的蛇。那么如此血肉之力的魔道,又怎么可能仅仅有外边连魔道都不认同的东西撑场子?
顾楚楚轻轻嘟起娇艳若罂粟花的双唇。
一吹。
几十道浮动着燥红色气流从碎银般的齿间流逸出来。
“去东边,去看着流云岛。”道济声音烦闷起来,“真该死,那个疯子怎么没一拳把她锤死!”
诸天,普渡,众生像,第三阶中期,顾楚楚……竟也达到了道济与齐水的层次。
洛桑寒不是五台山脚下凡俗女子说的凡俗女,自然不会矫情。
施雷撞天宫。
她回头看去。
几十道燥红色气流纷纷落在甲板上,升腾起一道道面目模糊的人影,蹒跚站起,抽刀,拔剑,踉踉跄跄向道济行去。
“看什么看?走啊。”道济一甩袖袍,看也不看洛桑寒。万千朵梨花一开便是一树,再次凭空绽放。花瓣如锋,随风卷向船上倩影。
一树暴雨梨花。
洛桑寒的身影消失。
道济眸子渐渐明亮。他猛一抖油腻僧衣,向着顾楚楚飘然而去。
顾楚楚媚笑连连,眼角唇角红色丝绦如含苞花蕾,同样衣袂翩翩而来。
梨花与燥红色人影相撞,溅射开白色与橘色的光点。
一片光影弥漫中,道济与顾楚楚已然相遇。
两人的身形看不清楚。
光晕中爆发一声极锋利的鸣响。
顾楚楚发出不可思议的尖叫。
风暴以两人为中心席卷宇内。
花瓣人影纷纷炸碎。
天外万里无云。
风暴中心,道济一指点在顾楚楚眉心。
顾楚楚一指搭在道济胸膛。
只差一指就可穿透心脏。
可只能陷进肌肉半指厚度。
顾楚楚的瞳孔开始涣散。
如削葱根的纤指无力垂下。
然而她硬生生撑出一个骄傲的笑容。
狰狞而凄然妩媚。
樱花般的唇瓣间流溢出鲜血如珠。她一口殷红喷向道济。
血液溅在道济面庞上,弥散出粉色的雾气。
从处子血为引的烈性合欢散。
顾楚楚露出绝望而快然的笑意。
若是药力真的发散,这里……也只有她和道济。
她是有多恨道济啊。
她盯着道济。
然而下一刻是犹疑。
然后惊慌,不可思议,难以接受的情绪接蹱而来。
最后。
她眸子中滚落出大颗泪珠,然后闭上眼睛。
她的血液消散,道济依旧。
道济沉默地撤去手指,托住顾楚楚柔软而坠的身体。
他不再嬉笑,轻轻叹了一口气。
流云山临海。
道济站在海滩上,掘了个坟,颂两声佛,然后轻轻苦笑一下。
被洛桑寒看见,只怕难逃被骂上两句?
道济向着流云山的那片光柱前重叠的山峦走去。
转过一座山头,只见一片狼藉。
死了许许多多的人。着白衣的正道中人,着黑衣的魔道中人。
让他凛然的是,两队人是分开的。
“他妈--不犯嗔戒,不犯嗔戒。”道济脸都扭成了一团,快速跑过去。这里除了纵横的巨大爪痕外没有凶兽足印没有声音安静得落针可闻,更别提紫电的痕迹;连个活人也没有--呃?
道济目瞪口呆看着两队人中间。
洛桑寒一身紫衣,从光柱的方向划了几十米的土石痕迹躺在阵地中央,蜷缩在那里。
道济嘴角抽搐。
东边不是就来了吴十六和顾楚楚和一点魔道基本人手?
这什么啊!那些进入三阶第二段的不是都在北边啊?
道济一脸苦相,走到洛桑寒面前抓耳挠腮。
怎么办?
他一咬牙,一上前,一伸手--
拍了洛桑寒一下。
“洛施主?”
好一个花和尚。
洛桑寒竟真的睁开了眼。
可她双眼游离目光无神,瞳孔已有涣散之意。
她迷茫张望。
道济姆指如玉抹眉梢。
洛桑寒的眸子中才倒映出道济的身影。
她轻启唇瓣。
“道……济……”
然后伸起双手,轻轻抓向道济油腻的僧袍。
此时道济才发现有些事大了;恐怕不是三阶魔教弟子的问题。
他努力将洛桑寒抱起,浑身上下散发温暖的佛光。
洛桑寒不抗拒,只是紧紧抓着道济的衣服,瑟瑟发抖。脸色却在佛光中渐渐柔和,沉沉睡去。
道济一脸苦色:“你怎么不叫洛寒桑呢?洛寒桑多好听!你拼命干什么?剑再重又重不过人!”
碎碎念满嘴,一脑门官司。道济似乘风,踏向中心光柱。
光柱贯通天地,四周一片莽莽。最中央闪烁着无论如何灿烂炫目也无法掩饰的寒芒。
可道济身边,从来时开始,一只凶兽都没有出现。
洛桑寒缓缓睁开眼。
她的眸子有些惘然。
然后突然双颊赤红。
眼神极为羞恼。
她环顾四周,发现安静无比,连光柱都不知何时消隐无踪。
可最重要的是……
自己还是躺在道济的怀里。
道济脸上除了恐惧还是恐惧。看见洛桑寒冷冷打量自已,豆大的汗珠从鼻尖上滴下去;他正要拧出一个心虚的笑容,却发现汗珠打在了洛桑寒嘴角。
道济死的心都有了。
他是不羁如风自来去,可是……他终究是个和尚,还是个善法寺的和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