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身贫寒的青年孙骋与出身优越的妻子新婚不久,偷偷赡养残疾父母,却被妻子怀疑出轨……
对于我和程菲来讲,2005年注定是惊心动魄的一年,那一年,我们在MY行动中九死一生;那一年,我们丢掉了警察那份工作;那一年,我们因为一名当事人的偶然求助有了一个新的开始,也是在那一年,我们接手了那桩悲怆凄绝的婚恋奇案。按说那种悲剧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小到几乎可以用万分之一甚至亿分之一来表示,但它却在我们当事人身上百分之百地发生了。先不说它给两位当事人造成了何等样的精神创伤,单就我和程菲得知真相时的震惊和打击,也足以令我们每每想起就要神经错乱。
那是新年即将来临之前的一个下午,我和程菲坐在我那套三居室住房的客厅里闲聊一些有关过节的琐事,门突然被敲响了。尽管上次贾敏女士不经邀请寻上门来被最终证明并不是对我们怀有敌意,但我和程菲仍然时刻戒备,以防那些奸恶之徒趁隙而入制造麻烦。
来访者是一位年轻的姑娘,烫卷的头发胡乱地梳扎在脑后,给人一种不修边幅的感觉。她面色惨白、神情焦急,我看她打量我时的那番神态,倒并不认为我是这幢房子的主人,而她却是一位出门匆忙的马虎主妇回家寻找失落的钥匙一样。她看看我又看看程菲,急切地问:“请问,程菲警官是住在这里吗?”
我有些不高兴,伸出手掌向她解释说:“请注意,我才是这间房子的真正主人,不论你要找谁,至少应该先要征得我的同意才行!”
“啊,这么说来您一定是蓝雨警官了?不经允许上门打扰我感到万分抱歉,但我实在是急坏了,处在焦虑之中的人总是缺乏礼貌的,请您见谅。”
“处在危险之中的人也是缺乏礼貌的,请进!”
程菲表情整肃地请她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问:“请问这位女士,你找敝人有何见教?”
“开门见山地说吧,我头顶的那块天快要塌了,我的未婚夫失踪了,我想请你们帮忙寻找!”
程菲皱了皱眉头,摊开双手说:“这件事情我想你最正确的解决办法应该是在电视台或者是报纸上登一则寻人启事,而不是跑到两个被解职的警察家里来!”
“恕我不恭,如果那样做确能奏效的话,我是决不敢前来麻烦二位的。”女士说着从皮挎包里取出一张报纸递了过来,“这是我登载的寻人启事,已经过去三天了,一点音讯都没有。电视台我也去了,昨晚的新闻时间播出了第一次,今天早间又播出了一次,但是,启事所寻的那个人就像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他人间蒸发了!”
程菲垂下眼皮考虑几秒钟,旋即瞪大眼睛盯着来访者说:“尊敬的女士,也许你有所不知,之前我和蓝雨因为工作的关系,曾经招致过一些人的嫉恨,现在我们蜗居在这里,仍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危险。所以,尽管很失礼,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非常抱歉,我确实只顾着自己的感受,而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感受,再次为我的鲁莽行为向二位致歉!我的名字那则寻人启事上有,我就不必再介绍了,实不相瞒,是公安局的一位警官让我到这里来拜访你们的。”
“你到公安局去过了?”
“是的,我去过了,但是,警方并没有给我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他们让我先登寻人启事,说如果那样做仍然没有结果,就将我未婚夫的名字录入什么失踪人员信息库。可是,现在我要的并不是永无止期的等待,而是立竿见影的效果。我们原定于元旦结婚,可是现在婚期迫在眉睫,那个将要为我掀开红盖头的人却失去了踪影,亲友在家里乱成一团,又怎能叫我不急火攻心呢?我缠住那个答复我的警官不放手,最后他无计可施,只好给了你们的地址,说让我来找你们。最初我还以为他是在推诿搪塞,但是我一经看到纸条上的名字,我就知道他给我指了一条最为有效的捷径,本来我也早应该想到你们,但人慌无智,谁叫不幸偏偏降临到了我的头上呢?”
“好吧,我想我对于你求助的诚意再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蓝雨,读一读那则寻人启事吧!”
我拿起那张报纸,咳嗽两声清清喉咙,然后大声地念了起来:
“寻人启事袁清,男,25岁,家住攀云市福华北路123号,体型中等,寸发,国字脸,皮肤白皙,身高1?郾76米。该人于2005年12月19日离家出走,离家时身穿深蓝色夹克衫,灰色毛衣,蓝色西裤,黑色皮鞋。若能告知其下落者,当面酬谢1万元!婚期在即,请本人见报后速与家人联系,爱妻泣血盼归!联系人:茉莱小姐,电话……”
我读完启事,将报纸放在茶几上,室内死一般的沉寂。半晌,程菲从沙发里坐起来,打破沉默说:“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在电视台的寻人启事上注明酬金的事呢?”
“啊,”茉莱女士愣了一下说,“你看到我在电视上登载的寻人启事了?是的,我确实做出了这个变更。寻找袁清的启事见报的第一天下午,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对方说在城郊偏僻的某地,有我想要见的人在那里,让我带钱过去。我租了辆车急急忙忙赶到那里,没有看到让我朝思暮想的袁清,却看见几个面露凶光的家伙在桥下来回转悠,我吓坏了,赶快乘车逃回家里。经历了那样一件事,为了防止被不怀好意者欺骗骚扰,所以我在电视台登记时,去掉了有关酬金的部分。当然,并不意味着我删剪了那段文字,就不对最终帮助我的人表示感谢,这一点请你们务必放心。”
“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于案件中的一些疑点,我必须要向你求证,以排除一些不合常理的假象。现在,你该向我们讲一讲袁清离家出走的理由了!”
“没有理由,他出走之前可说是毫无征兆,我们从没有争吵过,也没有发生过丝毫的分歧,他不声不响地就在我们众人的眼中消失了,有些亲友曾经悲观地认为他也许被歹徒暗害了,可是我不这么认为,我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在我们生活的这座城市里,或许就在我每天过往的路上注视着我,但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躲起来。也有人作出了善意的猜测,认为他不过是在做一个令人心跳的游戏,在婚期之前玩失踪,然后在大婚之日突然出现在婚礼现场,给众人一个惊喜,可是我了解他,他的成熟和稳重决不会允许他拿婚姻大事当儿戏,令一贯盛赞他的长辈们失望。”
“出于我们调查的需要,你必须要谈一谈你和袁清认识和交往的整个过程,并且越详细越好!”
“是的,这是一定要说的,否则,你们怎么能知道他对我有多重要呢?我和袁清相识,完全是出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是中心血站的护士,周期性地到献血车上工作,为那些本质善良愿意奉献爱心的人检查身体并化验血型。今年年初的一天,料峭的春寒裹胁着大地,街面上也见不到几个人,更别说是来献血的人了。我和同事关上车门坐在椅子里闲聊,却被一阵敲窗声打断了。那是一个前来献血的男青年,不用我说你们也猜到了,他就是袁清。天气那么恶劣,而且我们还关上了车门,他却仍能敲开车窗主动献血,内心深处对他的钦敬,是不言而喻的。爱情就是难以捉摸,我以前从来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你说素不相识的两个人,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在某个场合偶然邂逅,却会萌生出强烈的爱情!谁会相信?可是那天我见到袁清之后,立即就摒弃成见相信了。他也并非具有那种让人一见倾心的俊美外表,可是那天乍一见面,我就暗暗地意识到,我的人生中那段最重要最美好的历程,就要像灿烂锦绣的画卷那样铺展开来了。在我看来,他虽然和我是第一次见面,但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熟悉,配合是那样的默契,几乎就像是一个跟我共同生活过多年的亲人。不需要我多说一句话,他就立即能意识到我接下来将要做什么,而让人费解的是,他确实是第一次献血。尽管我心跳得厉害,脑中空白一片,但我还是坚持着我的职业操守,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为他检查完身体并抽了血。为他填写个人资料的时候,我感觉他一直望着我的手指,惶急之下,我将他的名字写得歪歪扭扭,我真担心,我会因此在他心中留下坏印象呢!可是我的担心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他拿起来看看表格,笑了笑说:‘你写的字真娟秀,再见!’他打开车门走了,而我仍然愣在车里没有回过神来,直到下班时同事催促我时我才猛然醒悟过来。也许你们认为他不过是我生命中和我擦肩而过的一个匆匆过客,其实不然,每一个献血者都要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以备血液检验之后告知他们自身是否健康和血浆是否可用。五天以后,检验结果出来了,本来那个电话不属于我打,但我还是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将那个机会弄到手了。拨通他电话的时候,我几乎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胸口急遽起伏,离我的胳臂忽远又忽近。当听到话筒里传来他的声音时,我几乎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倒是他在电话那边用轻松的语气问:‘是茉莱小姐吧?怎么了,你这样吞吞吐吐,是不是我的血液不合格,或者是我有什么血液病?’天,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而且知道给他打电话的是我,我更加慌乱了:‘不,不是的,你很健康,我打电话就是要通知你这件事的,可是,呃……就这样,再见!’我慌慌张张地挂掉电话,手捂胸口不住地喘气,感觉自己就像刚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体育运动一样。我没有想到的是,他又把电话打了过来:‘茉莱小姐,听上去你的声音惨白无力,你是病了吗?白衣天使,请你为他人送去健康福音的同时也为自己多留一份关爱,你认为如何呢?’‘对,’我语无伦次地说,‘不过我没有病,谢谢你……’‘那么,为了感谢你告诉我身体健康的好消息,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好……’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了他,可是挂掉电话之后,我就立即后悔了,我是不是太轻浮了,我怎么会对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士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而且还主动打电话给他呢?可是我仔细考虑几分钟之后,就随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每天到车上献血的男士不乏极其英俊之人,可我从来不曾有过这种感觉,那么我究竟是怎么了?看来,除了用‘一见钟情’这个词来解释,再也找不到更为合适的答案了。
“和他再次见面是在湖心公园门口,尽管我已被突如其来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但我还是忍不住好奇问了他一个问题:‘请问,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他笑了:‘在献血车上给我做检查时,你的工作证就佩在胸前,要想让我不看到你的名字也确实有点难为我。’我用手捂住额头,暗笑自己怎么会这样蠢,犯这种错误。‘那么,你怎么知道早上给你打电话的是我?’袁清不笑了,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也不知道,茉莱,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我总感觉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面,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我心头始终萦绕不去,可是我也仔细想过了,我到这个城市里来并没有多长时间,除去我们是同学同事的可能,又怎么会有跟你见过面的机会呢?真的说不清,也许,这就是缘分吧,亦或是上天的安排。’我没有再说一句话,他都表述得那样清楚了,把我想要说的都说出来了,我除了惊叹,还有什么必要再次重复呢?
“我们在一家小酒店里共进晚餐,可以说,他点的菜,没有一样不是我爱吃的,我点的菜,也没有一样不是他爱吃的,我们甚至不用说话,只用眼神就可以交流。心灵契合到这个程度,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够抗拒的了。我们不可避免地坠入了爱河,不久之后就同居了。
“他在一家传媒公司做文案设计,广博的学识和出众的才能,使他在那家公司成了不可或缺的骨干人才,因此相应的,他的收入也足以使他能够承担举行婚礼的费用而不显得手头拮据。很自然的,我带他去见了我的母亲,我母亲对他也是赞不绝口,可以说,凡是见过他的亲友,没有一个不逢人称道的。
“国庆节放假,本来我们计划要去探望他父母的,但是那段时间正是他们公司生意最为繁忙的阶段之一,因此他作为公司老板最为信赖的人,并不是可以自作主张随便走掉的。一直到这个月月初,我们才抽空到他们家去了一趟。他们家在临自市艾普县,他父亲是县医院的医生,而他母亲则是个失业工人。他母亲虽已年届五十,但岁月的尘雾仍然无法掩盖她年轻时的绝代风华,但他父亲却相貌平平,这样的结合,也许很能让人生出一番二十多年前爱情至上苦追佳人的联翩之想呢。但无论如何,那都是长辈们的选择,岂容我们小辈妄加咨议,他们能够给我一个爱我并且我爱的袁清,这就让我心满意足了。虽然袁清的父亲并没有对我的到来表现出我所想象中的那种热情,但我并没有因此而对他产生不好的看法,也许他的性格如是,决定了他并不善于在刚见面的儿媳面前露出笑脸吧。因为时间紧促,我们并没有在他家中逗留过多的时间,我甚至没有来得及跟我未来的婆婆多说上几句话。
“在归途中,我有些奇怪地问袁清,为什么他没有像我一样,子继父业成为一名医务工作者,袁清淡淡地说,他父亲不愿意。我几乎就要问他为什么他的父亲看见我们似乎并不高兴,然而我终归还是没有问,因为我思虑再三最终还是认为那不过是我一种不太善良的猜想,我又何必毫无根据地说出来让袁清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