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李元妮早已学会了不数算日期。家里的墙壁上找不见一张挂历,桌子上也不摆任何台历。甚至连闹钟上的日期,都被她调成了静止。客人来家里量身裁衣,她也只在布包上标一个“两日取”“三日取”或者“急”。
当然,元妮要抹掉的,只是日子写在纸上的印迹。日子留在天地间的印迹,却是元妮怎么也无法抹除的。门前夹竹桃蹦出新枝的时候,她就知道又是一年的新春了。天上大雁排着队往南飞去的时候,就是又一个夏天的终结了。商店的橱窗里开始摆出红包装袋的货物,空气里响起星星点点的爆竹声时,就是又一年的岁尾了。
元妮真盼望自己是个瞎子,看不见季节变换的踪迹;更希望自己成个聋子,听不见邻里欢天喜地的爆竹声。她只愿自己埋了头过那种没有年没有月也没有日的生活。可是老天偏偏不肯放过她,总是借着或是这样或是那样的事由,来提醒她又是一年的清明、端午、中秋、腊月了。她一遭提醒,便会想起一个人。这个人像不小心吞下肚子的一把刀,随着呼吸血脉直直地往上泛,一路走,一路捅,捅得她五脏俱碎,一腔都是血沫子——却不能言语。
这个人就是她的儿子万小达。
地震之后,小达截了肢。刚开始时是装了假肢的,后来身体长得太快,一两年之内又得换肢,小达懒得换,就干脆扔了假肢,痛痛快快地做起了独臂螳螂。小达很快学会了用左手写字吃饭干活骑车,小达的左臂独当一面地解决了生活上几乎所有的难题。可是小达却有一个与手臂和生活都无关的难题:小达不爱读书。对世上一切事情都充满了好奇心并具有无穷精力的小达,一拿起书却忍不住就要打瞌睡。小达勉勉强强读到了高三,却放弃了高考——他和元妮都知道,考也是白考,他连职业专科学校的门都进不了。元妮硬招软招都使遍了,向来脾气柔顺的儿子,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回去念补习班。
小达一心要和班里几个同样没指望考上大学的同学一起去南方“看一看”。“看一看”的确是小达当时的心境,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要去那里干什么,他只是隐隐地感觉到那边未知世界对他有着朦胧的吸引力。元妮坚决不放小达走,为此母子两个也不知热战冷战了多少个回合,最后元妮无奈地松了口。
“一年,就一年,成就成,不成你给我立刻卷铺盖回家。”
这是元妮松口的条件。小达当时是点了头的,可是小达并没有信守一年的诺言。小达一走就是三年。头去的时候还有信来,再往后信越来越少,信封上的联系地址也回回不同,有深圳的、佛山的、珠海的、广州的,等等等等。等元妮写了回信过去,十次里有六七次都遭了退信——那头已经搬了家。
这三年里,小达总共寄过三回钱,一回是一百,一回是一百八,还有一回是两百。连送汇款单的邮递员,都忍不住笑:“你儿子不会攒一攒再寄啊?这点钱还不够汇费的。”元妮也笑:“他是怕他妈饿死呢——要是我指望他那点钱,可真得饿死。”
笑归笑,元妮心里却是明白的:自从答应了儿子去南方,他就是一只风筝了——是断了线的风筝。他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由不得她,也由不得他,只能由风了。她急也没用,就把心放开了。
这天一大早,老秦就来了,一头钻进厨房,咚咚地剁肉馅包饺子。元妮还趴在缝纫机上赶着手里的最后一件活。元妮今天已经换上了过年的新装,是件新织的羊毛衫,墨绿色的底,胸口挑了一朵大大的白腊梅。毛衣是昨天熬了一个通宵才赶出来的,她咬断了线头就直接穿上了身。她可不想和街上的那些人一样,非得等到年初一才换上新衣裳。一天的快活得一天使光。自从有过了那场大地震,她再也不想把今天的兴致留到明天早上。
元妮手里缝的,是一件藏青色华达呢对襟棉袄罩衫——这是楼里一位邻居给他的老母亲赶制的过年新衣。这些年买成衣的人越来越多,元妮的裁缝铺生意渐渐淡了,来找她缝制的,多半是市面上买不着的特殊款式,元妮可是一丝也不敢怠慢。
终于缝完了衣襟上的最后一个盘花布扣,元妮剪断了线头,把衣裳放进一张红纸里包好,就进了厨房帮老秦的忙。
老秦慌慌地往外推她:“你这一身衣裳,太鲜亮了,弄脏了不好洗。”
元妮就开了抽屉找套袖和围裙。“什么鲜亮,你想说这颜色土气,是不是?”
老秦停了手里的刀,回过头来定定地看元妮,半晌,才说:“那得看谁穿。”
元妮忍不住抿嘴一笑,心想读过书的男人,说话就是不一样。老秦夸人的时候,从来不用一个夸人的字眼,但不知怎的,就捎带着把人夸了,还偏偏就夸得妥帖舒坦。
元妮拿过装了面团的盆,就开始一个一个地揪饺子皮。
“你和好了馅就走吧,一会儿人就到了。”元妮说。
元妮说这话的时候,低头只看面粉团,却不看老秦。
元妮嘴里的“人”,说的是老秦的女儿和女婿。老秦原来有三个子女,地震里死了两个,只剩下一个女儿嫁在天津,今天要赶回家来吃年夜饭的。
“还早,下午一点半的车。”老秦说。
老秦干活手快,心也急,手上的菜刀紧锣密鼓似的响,额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子。元妮抬头瞟了他一眼,就笑:“心在哪儿呢?着急了吧?”
老秦果真就急了,汗珠子在眉毛上汇集成一条小溪流:“我急什么急?我一早就起来买肉馅,不就是想和你吃一顿年夜饭吗?”
元妮哼了一声,说:“这叫年夜饭吗?我敢叫你跟我吃年夜饭吗?你敢跟我吃年夜饭吗?”
老秦像一个被针扎破了的气球,突然就瘪了——他无话可说。这些年的除夕,他从来都是急匆匆地赶过来和元妮吃顿午饭,再急匆匆地赶回去,和那头吃年夜饭。那头的日子是一种日子,这头的日子是另外一种日子。那头的日子是病日子,没有颜色也没有光亮,可是他的脚却是实实地踩在地上的;而这头的日子是电影里戏文里才有的好日子,却像是从别人那里借来使的,虽是欢喜,但脚总悬着空,踩不到实处。他过着那头的日子时,心里想的都是这头。可是他来到这头的时候,心里又惦记着那头——他哪头也割舍不下。这些年他在两头跑来跑去,哪头也没真正顾上,倒把一头的好头发给跑得灰白稀疏了。
“小达过年有信来吗?”老秦小心翼翼地问。他知道这是元妮心里最薄的一个地方,一口略粗些的气,都能吹出个窟窿眼。
元妮摇了摇头。
“他的日子,一定也不容易。他不像是个,没良心的孩子……”
老秦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得咚的一声,元妮把擀面杖扔了,桌子上扬起一片白色的粉尘。
“我知道街上的人是怎么笑话我的,你也别跟我来这些虚的假的了。我李元妮就是生了个白眼狼。”
元妮背过身去,低了头,肩膀轻轻地颤动了起来。老秦放下手里的菜刀,走过去,迟疑了片刻,才伸出手来揽住了她。“别哭,妮,大过年的。”他贴在她的耳边说。
她抬起头来,眼中并无泪,嘴角上反而挂了一个冰凉的微笑。“你以为我想他呢?我就当地震的时候,一个也没救出来,不就了了?这么大一个唐山城,孤了寡了的也不只我一个。”
女人的话很硬,硬得像冰碴子,一把撒在老秦的心里,冻得他起了寒噤。
“妮,这世上,就算什么人都死绝了,我总是在你身边的。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就不会……”
男人说不下去了,男人只是紧紧地搂住了女人,把女人的脸,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女人没回话,男人却觉得怀里的这个身体渐渐地软了下来,胸前隐隐有些湿热——女人的眼泪,到这一刻才流了下来。女人的双手拽住男人的衣襟,两人一动不动地站在一屋的灰暗之中,听着屋外的北风裹挟着大朵的雪,唰唰地甩在玻璃窗上,心里突然涌上了一阵地老天荒的相依和凄惶。
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完全没有耐心。元妮一把推开了老秦:“是隔壁老金家的来取衣服了。你就在厨房里,别出去。”
元妮跑出厨房,抓了条毛巾擦过脸,又拢了拢头发,才拿起红纸包的那件衣服,匆匆跑去开门。
门一开,轰的一声,从门外滚进来一个大雪球。那雪球颤了几颤才站定了,抖了抖身子,地上就落了一片细碎的水珠子——原来是个满身是雪的人。那人熟门熟路地从门后的挂钉上取下一个大刷子,唰唰地掸过了身上的雪,又抹了抹脸,方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一张胡子拉碴的嘴。那嘴咧了一咧,现出两排沾满了烟屎的黄牙。
“妈,你不认得我啦?我是小达!”
嘭的一声,元妮手上的纸包掉在了地上。红纸摔裂了,地上淌着一团藏青。
“排了两天两夜的队,才买上了票。差点就赶不上过年了。”
小达一边说,一边直直地往屋里走。元妮想拦,没拦住,小达已经进了厨房。
“渴死我了,妈,壶里有热水吗?这一路……”
小达的话突然就断在了舌头上,因为小达意外地发现厨房里站着一个男人。男人系着一条花围裙,手里捏着一把菜刀,鼻尖上沾着一丝韭菜叶子。小达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游走了几个来回,男人的身子就渐渐地矮了下去。
“小达你,回来啦?你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就,就来包几个饺子,过年。”男人期期艾艾地说。
小达不说话,依旧定定地看着男人。三年不见,小达长高也长壮了。可是长得再高再壮,也没能脱得了原先的那个型。真正脱了型的那样变化,不是在身子上,而是在眼睛里。老秦的眼睛在小达的眼睛里慌慌地掏了几掏,就掏出了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是他从前不曾见过的。老秦想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了那样东西是霸气。
“我妈有我,我妈不是,一个人。”小达一字一顿地说。
“小达,你不在家,家里什么事都是你秦伯伯帮的忙。”元妮插了进来,可是元妮的话和老秦的话一样,缺根骨头,有点软。
“妈!”小达瞪了元妮一眼。“人家家里也该吃午饭了,咱们就不留客人了。”
老秦四下找元妮的眼睛,指望着女人说句话。可是他没找着她的眼睛,也没等着她的话。他只好解下围裙,取下衣架上的大衣,慢慢地穿上了,又套上靴子戴上帽子,朝门外走去。雪到这个时候已经下疯了,一朵一朵脏手绢似的仗着风势朝着人横掼过来,抽在脸上是辣辣的疼。元妮很想出去送一送男人,可是小达的目光像一条粗绳索,捆了她的手她的脚,她竟然动弹不得。她眼睁睁地看着老秦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进一天一地的风雪里,突然发觉他向来挺直的背,竟然已经有了几分佝偻。她心里有样东西猛的抽了一抽,这一抽,就抽出了一股气。
元妮嘭的一声摔上了门,直直地走到小达跟前。
“他欠了你老万家什么了?一年到头给你们万家做牛做马,连一顿饭也吃不得了?”
元妮的话里突然又有了骨头,把屋里冰碴一样僵硬的空气扎出了一个洞。
小达掏出一根烟,慢慢地抽了起来。小达抽烟的表情很辛苦,仿佛吸进去的是一把辣椒面,五官痛楚地搐在一起,额上蹙出一条灰黑的皱纹。小达这根烟只抽了一半就掐灭在了水池子里。小达转过身来,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说得很轻,却像一把尖刀,瞬间剔去了元妮声气里的骨头。
“妈,他要是没老婆,别说是一顿饭,我能跪下来喊他一声爹。”
元妮搜肠刮肚,竟找不到一句可回的话。一阵恼羞泛上来,脑门上鼓起了一个赤红的肉包。她猛地抓起小达的旅行包,一把扔到了门外。
“滚!我不是你妈!你一走三年,你管过我是死是活?一回来就想当我的家?”
这话没经过她的脑子,直接从心蹦到了舌头,出口时速度飞快,怎么也追不上。其实真要追也还是有办法的,得拿另外一句话去追——一句经过了脑子的话。可是她的心和她的脑子昏天黑地地斗着法,心怎么也不愿输给脑子。于是她就看着儿子站起来,拉上还来不及脱下的羽绒服上的拉链,直直地走出了门。儿子从她眼前经过的时候,她本来一伸手就可以拉住他的,可是她的手也在跟她的脑子斗着法。那天她的脑子在四处打着架,却总是输家。
儿子开门的那个刹那,风打着旋子,抓了一把雪狠命地朝她掴过来,她脸上像挨了一把铁砂似的疼。这一疼,就把她彻底疼醒了:这种天,儿子能往哪里去?她棉鞋也来不及穿,趿着屋里穿的一双便鞋就飞快地跑出了门。
“小达啊!”
她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可是她的声音一落到风口,就给咬成无数个碎片,扔过来抛回去,一天一地便都是啊……啊……啊……的回声——儿子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元妮失魂落魄地回到屋里,没头没脑地顺着墙转了几个来回,直到看见砧板上那团剁了一半的肉馅,才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厨房。饭桌上放了一个网兜,里边是一个油腻腻的纸包——那是早上老秦带过来的。她打开纸包,是一只肥得流油的酱鸭、一串香肠,还有两刀腊肉。早上来的时候,老秦就吞吞吐吐地告诉她,今年他岳父岳母还有女儿女婿都赶回来过年,住在他家。老秦真正想说的话,是后半截,可是老秦支吾了半天,到底也没把那半截话说出来。其实老秦说不说,元妮都已经猜到了:正月里这几天,老秦是过不来了。这些肉,是让她慢慢吃着熬日子的。
元妮撕了一块酱鸭,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心想这就是,老秦拿来买心安的物件了。如此一想,那鸭肉便像是木屑,嚼在嘴里全然无味。
儿子说得对,老秦有家。那头的那个瘫子,再不济,也是跟他扯过结婚证的妻子。他只能把一整块时间,切麦芽糖似的切出零零星星的几个边角,用到自己身上。老秦对自己再贴心,也只是她的零头布,他做不了她的整料。
元妮呸的一声吐了嘴里的鸭肉,恍恍惚惚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床沿上坐了下来,直直地盯着墙壁发愣。窗外啪的一声响,一只爆竹炸了,后边跟着的一串百子炮,只响了两三声,便哑了。最好今天所有的爆竹都炸不响。元妮咬牙切齿地说。突然,墙上有两点荧光,鬼火似的对她闪了一闪。元妮的头发,如钢针根根直立,身上哗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是小登的眼睛——墙上那张照片里的眼睛。
元妮的身子米袋似的瘫软了下去。她蹲在地上,两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报应,这是报应啊!登,你啥都看见了啊……”
再也没有哪一天,能比今天更适宜哭了。楼外老天在发着一年里的最后一场淫威,楼里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着一年里的最后一顿夜饭。楼外是一场热闹,楼里也是一场热闹,没人顾得上,这两场大热闹中间的那道深渊里,一个半老寡妇的哀嚎。她终于可以,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想哭多久就哭多久了。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小达,哦,小达。
元妮站起来,一阵头昏眼花。扶着墙略略定了定神,就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去。
门外是邻居老金的媳妇。
“有事吗?”元妮嘶哑着嗓子问。
老金媳妇看着元妮,眼神有些古怪。“衣服,我婆婆的衣服。”她说。
元妮这才醒悟过来,跑回屋,从地上捡起那个摔裂了的红纸包,掸了掸上面的灰,递给老金媳妇。
老金媳妇拿了衣服,匆匆看了一眼,就包了回去。
“小达他妈,要不,今晚上我们家吃年夜饭?”老金媳妇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看元妮,口气里有些迟疑。
元妮从老金媳妇的神情里,悟出了一样陌生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她才醒悟过来,那是怜悯。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刀子,多尖多硬的,她都挨过了。可她唯独没有挨过怜悯这把刀。这把刀太软了,软得她竟不知道怎么躲,一下子就叫它扎中了心窝。一股钝疼慢慢地泛上来,眼看着,就要泛到她的眼窝。
千万,千万,不能当着这个女人掉眼泪。我李元妮,怎么也不能沦落到,让人可怜的地步。
那个打了一早上败仗的脑袋瓜子,在那一刻里突然就清醒了,而且力大无比。元妮一咬牙,就咬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就是为了赶你家这件衣服,赶晚了些时候。我兄弟正在路上,要接我回家呢。我娘家人多,摆了两桌子酒,等着我去吃年夜饭。”
老金媳妇哦了一声,说那就好,便从兜里掏出一张卷得很紧的纸票,塞给元妮。元妮的指头轻轻一捻,就知道了分量,连声说多了多了,我给你找。老金媳妇把钱往地上一扔,转身就跑:“叫你赶得这么急,这点钱,谢你都不够。”
老金媳妇跑了几步,又转回来,贴着元妮的耳朵说:“小达妈,刚才我看见楼道的门洞里,有个叫花子在睡觉。你一个人,门户要当心。”
元妮怔了一怔,心里像有盏小手电似的,突然亮了一亮——却不动声色。送走了老金媳妇,她穿上棉猴,套上棉鞋,慢慢地朝楼道走去。
门洞里果真有个人在睡觉。那人身上穿的那件深蓝色羽绒服,已经脏得泛起了油光。他坐在一只满是灰土的帆布旅行袋上,两手搂着膝盖,头埋在两个膝盖中间,全身蜷曲得像个圆球,鼾声惊天动地。
元妮伸出脚尖,钩了钩那只帆布包,那人倏地惊醒了,揉了揉眼睛,茫然地望着元妮。
“走,达,跟妈回去。咱包饺子,过年。”元妮说。
元妮大步走在前头,身后是一阵唰唰的脚步声。她知道,小达跟上来了。
“妈,我在广州遇到了一个贵人,咱们的好日子,就要到了。”小达瓮声瓮气地说。